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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身子扑到我身上,嚎啕大哭。我有点儿愣,什么也没做,拿着纸巾的手也僵在半空中。他边哭边口齿不清地喊我“哥哥”,喊了一声又一声,根本数不清,也很难听,难听得我的胸口都闷疼起来。
“我要哥哥……呜呜呜,哥哥……”明明是冬天,穿的衣服挺厚,他的眼泪却把我整个右侧肩头都染湿了。
我说:“哭什么呢,哪有男孩子哭成这样的。”
他的手抓紧我的衣服,也不回答我,就是一个劲地放声大哭。世界上的爱哭鬼都是这个样子的吧,又任性又笨拙,只会哭到自己舒服了为止,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
——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
我想跟他说别哭了,但还没开口,我的眼泪却也掉了下来。我眨了眨眼,又想嘲笑自己怎么也跟他一样了,明明是去过好生活,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真是两个活该穷着的蠢货。
但我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湿热的液体不断从我眼眶中滚出来,不听使唤,惹人讨厌。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已经是七年前了,那次是我迎接他,这次却是我送别他。
到了机场,谁也没有催促我们下车。
我慢腾腾地先给自己擦好了脸,才允许他抬起头,也给他擦。亏他早上还整理得那么仔细,现在整张脸又丑了,头发也全乱。
他还在不停抽噎着,眼泪源源不绝,浪费我的纸巾。
我跟他说:“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泪眼朦胧地盯着我。
我们互相看了很久,最后我又勾起嘴角笑了。我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表情,会不会难看又别扭,我只是说:“再见了,小臻。”
15。
以前他在的时候我总是抱怨时间过得也太慢了,跟个腿脚不好的老东西似的,一步要迈老半天,时不时还摔上两跤,搞不好什么时候就给摔死了。但他走了之后,这个老东西却跟偷喝灵丹妙药一样返老还童,一步步大步向前迈,走得跟飞似的,我连沿途风景都来不及看。
是的我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实感,已经到了高考。
这半年内我的日子其实比以前要好过很多,毕竟少了一个小拖油瓶,不用每天分心想这家伙今天吃饭没有,被同学欺负了没有,我们回家要吃什么,手上的二十块钱还够撑几天,该不该再去打点零工赚点钱。
我只需要上学放学听课复习写作业,在学校一样,在家里也一样,轻松简单又规律。新拿到的手机平板我都没用,锁在抽屉里,接着用以前那个破破烂烂只能接电话发短信的手机。
我弟刚走的时候基本上每隔几个小时都要给我打一次电话,后来被我训了,也被他爷爷训了,委屈地减少了频率。
从几个小时到一天,再到两天,三天。
他好日子也没过上几天,越老爷子就给他安排了很多任务,他要从头学起。从言行举止礼仪到这个琴那个棋,跟在养旧时代大家闺秀一样,老师全部威严又苛刻,弄得他叫苦连天,好几次找我视频都是哭着喊着要找我。
相距千里,我又不是神仙, 不能插上翅膀飞到他跟前,只能勉强耐着心宽慰他,什么多坚持几天啊,要有骨气一点,没变得有出息的话我是不会出现的。
他每次在电话最后都只能不舍地说:“我会加油的,哥哥一定要快点来找我……”
我说:“我尽量。”
“再见不到哥哥,”他吸吸鼻子,“我会哭出来的。”
你看,他学那么多东西怎么也不见聪明呢,这个威胁手段才不管用,他已经跟我哭过多少次了,不过是次数再加一而已。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在拼死看书,他跟我视频我也回答得有一茬没一茬的。同样的对话又进行了一遍,他还做了好几次铺垫,最后才又按照惯例跟我说:“哥哥要快点来!”
我托着下巴,眼睛盯着书本:“我当然也想快点去啦,只要我能考好。”
他马上在视频那头双手合十,紧张地闭上眼睛,碎碎念跟做法一样:“哥哥要考好,一定要考得很好很好!”
“你在面前摆个香坛再插两根香,效果可能会更好。”
他信以为真,立刻抓着手机从椅子上跳下去,好像真的要去楼下设的香堂拜拜。我又啼笑皆非地说:“没用没用,回来回来。”
我弟的脸凑得离屏幕很近,应该是伙食太好,胖了一点点。他煞有其事地说:“心诚则灵!”
“你还学会成语了啊。”
“嗯嗯,这个老师说背不会的话就要罚我抄,好讨厌啊!”他抓紧机会控诉。
我笑着看他,说:“心诚则灵的话你就更不用拜了,又不是拜一拜才能表达你的真诚。”
他好像也被我说服了,又好好地坐回来,再跟承诺一样地说:“那我多念几遍,好好地帮哥哥祈祷。”
我在半年前就已经选好心仪学校了,列了一张名单出来,前头的A大我想高攀也高攀不上,而排在正中间的D大正好在D市,以我的成绩要考上刚刚好。
高考当天我想着我弟帮我意念做法的表情上了考场,全科考完后我心想我弟祈祷效果还不错,我状态好得跟嗑了药一样。
同学全部跟解放了一样地嗨,扔考卷扔书,又热火朝天地在群里面对答案。
我爸都难得地回家了,但也不是非常关心的表情,只问了我一句:“考得怎样。”
我跟他说还不错,但实际上我还在算分数,十分钟后才收尾。同学已经甩了好几个窗口过来问我的预估,班主任也同样发来询问。
班主任老程是个好人,知道我之前情况稍微有点困难,相当关心我的成绩。
我咬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才把预估的分数发过去。老程大喜过望,激动地祝贺我说:“你这个成绩相当不错嘛!就算多估了个五六分,别说D大了,哪怕想去A大也绰绰有余啊!”
是啊,好事情,A大的商科就算在全国也能排在前列。我发了个哈哈的表情过去,但我笑不出来。
我合上了双眼,神思放空。好久了,我才想,我弟的祈祷未免好过头了。
明明是好事,却偏偏让人抱憾。
16。
考试结束就是长长的假期。我收拾了行李,东西不多,买了去D市的车票。动车坐了五个小时,中午在车上吃了碗泡面,晚上到站时胃里正好又空了。我捂着肚子连连叹气,拿手机看地图,看了半天路线,最后提着行李箱搭上公交车。
换乘了两次,最后又叫出租车载了一小段,我才到传说中的越家老宅。
哎住得这么偏僻不是找罪受吗,要是我有钱我肯定住市中心去,出出入入搭车都方便。当然我知道我这个想法很蠢,没有说出口。我拖着箱子去找门铃,但大院子外头竟然有一个门卫亭,一脸严肃的大叔看我一眼,我说:“你好,我来找越臻。”
门卫打过电话确认,带我进了门,随后又有女佣来领路,轻声细语地引着我进了主屋,毕恭毕敬倒茶,告知我小少爷在七点之后才会回家。
他在D市上的是一所贵族小学,五点下课,之后要被接去学琴。这些内容我早就知道了,我弟变着法儿跟我汇报过四五次,因此我听得走神,最后打断她,按了按肚子,真诚地对她说:“能不能给我拿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饿得快死的时候也没空顾吃相,我拿着鸡腿啃到最后一半的时候,我弟从外面一阵小旋风似的卷进来,直扑我身上。我只来得及把手上的鸡腿举高,他背后的书包因为惯性,他停了,包还没停,“啪!”一下砸我脸上。
“哥哥!”他激动地喊我。
“小 傻 逼,”我一字一顿,“你哥的脸快被你砸平了!”
他念了一句“不能说脏话”,把书包丢到一边,爬上来呼呼我的脸。手摸到我的嘴巴,他又抹了两下,然后才嫌弃地说:“哥哥的嘴好油。”
我把鸡腿放下来,阴沉着脸瞪他。他又咯咯笑着说“油就油”,脑袋前伸,一口咬住我的半个鸡腿。
把剩下的鸡腿让给他,这下他的嘴和手跟着我一块儿油了。我眼角余光瞥见女佣皱了好几次眉头,但是教养好,没说什么。
越老爷子给我安排了另一间客房。我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没有异议,和我弟说了点废话,接着洗过澡后倒头就睡。睡得正香的时候我感觉到床铺一沉,一只小虫子蠕动到我身边。
我没动,小虫子又得寸进尺钻到我怀里,恶作剧一样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动了。
第二天我弟因为偷离房间被女佣罚站教训,我这才发现那不是什么女佣,是这儿的管家,教导我弟礼仪。为我的错误认识惭愧了三秒,我把我弟扯了回来,赔着笑脸,拽着人逃跑了。
正好他也在周末,早上不用上课。我们坐回床上,他向打机关枪一样和我说话,还一个劲儿笑,那傻样看得我都乐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呢?”我扯着他的脸。营养好多了,小脸扯起来手感也不错。
他拍开我的手:“明明爷爷带我去测智商,我是很聪明的!”
“哦——”我拖长音,问他,“测了多少?”
他骄傲地宣布:“118!”
我没测过这玩意儿,不过觉着应该挺高的,点点头:“那你可别浪费了。”
他抓着我的袖子:“我才不会呢!”
“那么多人盯着你,你也没机会浪费。”我捏他鼻子。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大声说:“哥哥马上也要来盯着我了!我绝对不会浪费的!”
我一下子陷入沉默。
他跳起来,兴高采烈地说:“哥哥就住这里吧,我就在隔壁,晚上偷偷跑过来很快的!如果不想让露姨发现,我还可以爬阳台!”
他跳下去,指着书架跟我说:“哥哥不是喜欢看书吗,我们买一整个书架好不好,然后你每天都教我。”说到这儿,他停了停,发愁地撅起嘴,“但是我要上好多课啊,白天好像不能教我……”他思考了一会儿,一拍手,又做下决定,“哥哥给我读睡前故事好不好?我还是小朋友,我要听。”
“哥哥怎么都不说话的。”他重新爬回来,摇我的肩膀,“回魂啦!回魂啦!”
我看着他天真又高兴的表情,好久之后,叹了口气。
“小臻,”我说,“你听我说。”
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会报考别的学校,就是我一直想去但一直在说考不上的A大,你还记得吗?”我说,“我可能不能来陪你了。”
他好像都没听懂我的话的意思:“诶……”
我再说了一遍:“我的分数线够了,可以上比D大更好的学校。”
死寂片刻,他的表情还是茫然的,嘴巴也张开了:“可是哥哥不是说要来陪我吗?”
“情况有变,我不能来了。我也没想到我会考得这么好。”
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想分辨我是不是又在逗他玩,想欺负他哭。确认了好久,他才从我的表情中读出来,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弟一下子过来抓住我的领子:“哥哥说好要来陪我的!”
我回答:“我没有说过,我只是说我尽量。”
他又开始掉眼泪了,呜咽着说:“哥哥是骗子!”
我无言以对,把他的手从我领子上掰开。他的眼泪开闸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快,根本停不下来,越流越汹涌,情绪也激动起来。他大叫着:“哥哥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