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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饮是谁?”叶钦一个问题抛出去,两个人都安静了。
几秒之后,童峻干巴巴地回给他一个问题:“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不是“我哪知道那是谁”,也不是“你怎么突然提他”,这个问题说明他知道郑饮有可能会吸引到叶钦的注意。
“昨天晚上,你在我身上,喊他的名字。”叶钦平静地说。
他心里明明疼得要死,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倒不是因为还要维护什么尊严,他只是觉得到了这个时候要是还露出一些哭哭啼啼歇斯底里的样子,未免太没必要也太不体面。
他不是想问童峻要说法,也不是想向他博同情,他在这段有去无回的感情里浪费了够多的时间。
他昨晚在这张餐桌旁为童峻浪费了最后一夜,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童峻怔了一下,却也没否认:“那又怎么样?”
叶钦太熟悉童峻的风格,刚才这句话实在是太典型的“童峻式反应”。
童峻是童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单单背靠童家的势力说是呼风唤雨都不为过,加上他自己也有一颗会算账的好脑袋,年纪轻轻就能担起童家的半壁江山。
一个把足够的资本踩在脚下的人,看世界的视角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何况童峻还有年轻这样最宝贵资本,当面对一个难堪的场面的时候,他可以非常轻松地耸耸肩说“那又怎么样”,潜台词就是“反正我能解决”。
“那又怎么样?”叶钦站了起来,他比将近一米九的童峻矮出十公分,气势却已经一寸不短:“你和我是合法夫妻,你在和我做/爱的时候心里想着别人,你觉得这没怎么样?”
童峻看着眼前的叶钦,突然觉得有点陌生,竟然破天荒地说出一句解释的话:“我和他又没怎样。”
叶钦点点头:“好,那你说怎样才算是有怎样?”
童峻凌驾于人不是一两天,很快恢复了从容:“我的确对他有好感,但是我们没有□□关系,我追求他也是在婚前,他拒绝了。”
叶钦不知道是该敬佩童峻的坦诚,还是该问问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他点着头,表面上那层薄冰一样的优雅碎裂出一张蛛网,他皱着眉看童峻,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哽咽:“你怎么就能这么狂妄,这么直白地跟我袒露你心里装着别人呢?你在婚前追求郑饮,结婚五年了你在高/潮喊他的名字,你在心里头有没有一刻认清过我是谁?”他太不想掉眼泪,但是眼睛就是不听话,连那么几滴水也包不住。
童峻没看见过叶钦哭,目光闪烁了几下,转身准备走:“我今天早上有会,晚上回来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没有晚上了,”叶钦两下把脸擦干了,把钢笔拍在桌子上:“钱,房子,车,我都不拿你的。签字。”
童峻长这么大从没被人像此刻这样压制过,也火了:“叶钦,当初不是你追着我说要和我结婚的吗?不是你说喜欢我很多年了吗?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叶钦恢复了冷静:“不矛盾,当初追你的是我,是我识人不清。但我是影帝,不当替身。童峻,你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最后一刻了,给我们都留点尊严。”
童峻居高临下地把他看了一会儿:“你知道你已经息影五年了吧,你以为你还是一呼百应的票房保证吗?不离婚,我可以把你的事业还给你。”
叶钦冲着他淡淡一笑,刷刷两笔就在童峻签字的位置替他把名签好了:“行了,你同意了。”
他签下的“童峻”二字狂放肆意,和童峻本人的签名如出一辙。
童峻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那又怎么样?”叶钦把这个问题还给他:“去报警去投诉,说我冒用你的签字和你离婚。去网上声讨我谴责我,到时候你或许能看看息影五年我还是不是影帝。”
叶钦说话的时候一直噙着一抹笑,低垂的眼睛里却是几乎又要含不住的眼泪,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把他这么多年连在童峻身上千丝万缕的牵连全斩断,哪怕童峻不疼,他疼。
他知道童峻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去挽留一个自己不在意的人,也绝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叶钦为了逼他离婚亲自替他签字。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峙了几秒,叶钦却觉得每一秒都有一年那么漫长。只不过时间是倒流的,十个一秒过去,他就看到了十年前让他心如鹿撞的画面,却已经破败不堪。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井中挽月的猴子,碰碎了追不到的梦想,也终于溺毙在盲目之中。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吗,叶钦?”到底是童峻先开口了,他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话,大步离开了。
“咣当”一声,大门被重重摔上,叶钦扶着左腿缓缓滑坐进沙发里。
又开始下雨了,房间里却几乎安静得让人烦躁,叶钦环视了一下这座住了五年的房子。
既然离婚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他站起身把离婚协议书收起来,看到电视柜上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顿了半秒,还是把它收到了衣帽间。
衣帽间一共两个隔间六面墙,五面墙都是童峻的衣服,按着场合和功能整整齐齐地归类排好。
叶钦知道童峻舞会要穿什么,慈善晚宴要穿什么,剪彩又要穿什么,他闭着眼都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
他也记得自己刚结婚时的狼狈,那时候他只被人伺候过,根本不懂这些伺候人的事,把衣帽间弄得一团糟。童峻也没怪他,只是喊人重新整理。
当时他觉得童峻是包容他,但现在一想,大概也就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吧:衣服乱了又怎么样,花点钱整理就好了。
今年童峻过生日,他送的是一套定制西装,从款式面料到缝线颜色和藏针方法,全是他一手挑选的。
他特地选了日常又精致的款式,就是希望能看见童峻能偶尔穿一穿。
当时童峻也表现出了恰当的喜欢,还在身上试了试。
那天叶钦是真的很骄傲,因为那套深麦色的西装,从臂肘到手腕,从肩宽到腰身,尺寸都是那么合适。而童峻本人,头发揉得有点乱,一缕碎发像是逗号一样垂在眼前,显得他有一种独特的桀骜不驯,咧开嘴笑的样子却是惹人爱的孩子气:“好看吗?”
后来那段时间叶钦把这件衣服拿给童峻穿过两次,他怕童峻穿腻了,就把它收起来了一阵子才重新拿出来。
“怎么又是这一件啊?穿过两次了吧?”童峻虽然是笑着,却隐隐露出来了不耐烦。
叶钦也不知道童峻的记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能记得一件衣服穿过几次,却不记得这件衣服是自己送他的。
他当时还是努力了一把:“你穿着好看啊,所以我想看你穿。”
童峻脸上的笑散了一些,却依然温和:“叶钦,可是我今天要出门的。这种档次的衣服,穿两次就够了。”
叶钦回忆着当时那个场景,把那套麦色西装从衣柜里取了出来。
卑微总要有个限度,如果控制不住它的深度,就要控制它的长度。他在爱童峻的这件事上彻底失败了,能做的只有及时止损。
好也好,坏也好,反正也就到这了。
但这套西服到底寄托过自己的一片心意,叶钦宁可亲自让它压进箱底再不重见天日,也不希望哪个不相干的钟点工把它打包送进保洁中心。
他看了看自己的两排衣服。
一面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礼服,也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童家没有礼服穿第二遍的规矩,而且衣柜必须是满的。
但他现在不是童家的人了,也就再没有穿这些衣服的立场。
他走到另一面衣服前,这都是平常他用自己的积蓄买的日常装,体积小分量轻,大多也都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对待。
他找了一口轻便旅行箱,把这些自己买的衣服收了起来都卷好了装进去。
到了这时候,叶钦才发现其实自己在这所房子里值得留恋的东西其实很少,他和这里一切的牵连都是靠童峻维系的。现在他和童峻离婚了,那这里的东西也就都成了别人家的东西,没什么可舍不得。
叶钦一手提着西服防尘袋一手拉着旅行箱,最后一次走过餐厅时,他看见鱼缸里游着的两条小金鱼,不由停住了脚。
童峻不会记得喂鱼的,叶钦要是把它们留在这里,保证不出两天它们就翻肚皮了。
叶钦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感觉鱼缸可能不大好拿。他走到厨房找了一个保鲜袋,打包饭菜似的,连水带鱼一股脑儿全倒进去。
哪怕他动作不重,两条小鱼还是吓得够呛,在保鲜袋里一阵乱游。
叶钦把它们举到自己眼前,口气里不无戏谑:“怕什么?我带你们回我家。”
第3章
结婚之前,叶钦在亳京也有几套房子,结婚之后差不多都租出去了,就留了一套不大的跃层。
没人住的房子旧得快,叶钦每个月都雇人过去收拾。
密码锁“嘀哩嘀哩”地转开,叶钦拎着东西走进玄关。
房间的基础色调是温暖的落叶黄,就像是前一夜雨水下的银杏叶。房角的几棵高大仙人掌正兀自焕发生机,给房间带来几分盎然的绿意。
虽然没什么人味儿,但是胜在整洁宽敞,让人看着安心。
原来自己也不是没留过退路。叶钦这样想着,把房间里的几扇窗都推开,透透气。
叶钦到厨房里找了一个盛汤的大碗,把两条鱼倒了进去。两条有点打蔫的小金鱼重见天日,又活泼地游了起来。
叶钦正准备收拾带回来的衣服,门铃就急吼吼地响了起来。
来人是何玉谦,叶钦原先老东家的太子爷,因为叶钦在他家童星出道的缘故,从小一起混到大,因此还多着一层发小的关系。
他看见叶钦给他开了门,脸上又惊讶又迷茫:“叶子,你怎么……还真搬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瞎闹着玩呢,想着这一准儿没人。”
叶钦把他让进来,从鞋柜里给他掏了一双新拖鞋出来:“这有什么可闹着玩的。”
何玉谦把叶钦当自家兄弟,说话不兜圈子:“你……真和童峻离婚了?”
叶钦懒得细说,趿拉着拖鞋回去收拾衣服:“啊,离了。”
何玉谦有点急了,一把薅住叶钦的胳膊:“你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啊?我要是不隔三差五给你打个电话,你就谁都不跟说是吧?悄不声地就离婚,你觉自个儿挺能是吧?你家里人知道吗?”
“离婚是我自己的事,我跟他们关系不大,和他们说个什么劲。”叶钦别开何玉谦的手,弯腰把箱子里的衣服往外掏。
何玉谦扶了他一把:“上一边儿待着去,这个破天气你那腿哪能蹲,我给你拿出来你再挂,行不行?”
“我的腿怎么就不能蹲。”叶钦口气淡淡的,眼圈却微微红了。
何玉谦低头看着叶钦,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刚认识叶钦的时候,叶钦十一他十三。严格来说,叶钦那时候已经算是出过道了,但是只是演了几个小角色,连娱乐圈的门都还不算摸进来。是何家的和声娱乐把他从一家小公司挖过来的。
何玉谦还记得那时候叶钦就跟个戒备心极强的小狼崽子似的,谁过去就想挠谁,那么漂亮的一双大眼睛,好像看谁都是坏人。
十三岁的小孩都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人间百态,但在他们眼里,比他们小一岁就还是小屁孩。
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