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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实时地咕噜了一声,唐明玉羞惭地低头。
霍家铭道:“吃饭吧。”
炒得脆脆的干煸芸豆、一小碗鸡汤飘着香菇丁,鸡蛋配着野菜青涩的味道,还有一尾肥硕的红烧鱼。
唐明玉仔细地挑出刺,将一小碟完好的鱼肉放在男人面前。
一面自己吃一面还给男人夹菜,霍家铭烦躁地:“吃你的吧。”
唐明玉埋头扒饭,不屈不挠地又给他盛了一碗汤。男人被他伺候惯了,有脾气也发不出。
“您怎么来这里出差了?”
霍家铭蹙眉:“我不能来?”
“不是,这里好安静哦。好像是乡下地方,您在这里还有项目吗?”
霍家铭瞪了他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
唐明玉无奈地笑笑,敏感地觉得男人的心情不太好。
吃完饭,简单洗了个澡,唐明玉换了衣服上床。没想到这铁艺床一上去就咯吱发出偌大的声响,他吓得愣在了那里,霍家铭鄙视的目光看来,唐明玉尴尬地:“床好像不太好……”
尽管男人千头万绪,一整天都是糟心事件,还是被愚蠢的唐明玉神奇地安慰了。
翌日唐明玉一觉醒来,男人已经不在房间了。从二楼阳台望出去,整个小镇显出了它真实的原貌。青山远黛,郁郁葱葱,一层层春种的梯田抽出幼苗,油菜花像野草一样爬满了山头,一条公路笔直地通向山间。那就是昨晚他们来时的路,零星几座房子,他们这个小楼算是最辉煌的建筑了。院子四周也栽种了菜园子,泥土的芬芳混着晨雾的清冽,沁人心脾。唐明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人。
男人穿着黑色夹克,在几个村干部的簇拥下从下面的园地爬了上来。他穿着打扮都很普通,手指夹着根烟,鞋子踩了泥,像这里所有当地人一样杵在那商量事。看得出,那几个干部都待他颇殷勤。他是清乡难得的贵人,出钱为他们改变贫苦现状,他们的政绩都绑在这个人身上,怎么不感恩戴德。
众人商量了一通,还是决定先从张莲花一家入手,解决了她就解决了大半问题。
霍家铭是极不想回清乡去的,如果他想去,也不会拖了这么久。
二十多岁离家,他再也没回去过。
如今是逼得他不得不面对了。
这块贫瘠的土地,越往里走越熟悉,二十年来没有丝毫变化,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镌刻着旧有的痕迹,像阴影一样跟了他大半生。
这里离清乡还有几里路,他就已经隐隐有躁郁的症状,如果看到那一家人呢?听到他们的声音?他拒绝去想。
“张莲花一家就驻守在村口,我们最好趁着她下午去姚家口打水,好好劝劝她家里人。”
你看,听到她的名字都会恶心。
霍家铭忍住内心的厌恶,面不改色道:“那就下午去看看吧。”
唐明玉远远看着男人的鞋子一遍一遍在路牙石上磕,极爱干净,避开周围的一切。男人一口紧一口地吸烟,烟灰落在手指上飞飞扬扬,脚踢在石头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在人群里烦躁的样子。他知道男人的耐心已经濒临告罄,他是受不了这里了!
他受不了这里的贫穷,受不了这里的鄙陋落后,受不了修不到村里去的那条公路,每当下雨的时候,他都要淋着大雨推着女人的三轮车,泥水像蚯蚓一样纵横交错,越推越往里陷。每次都要折腾好几个时辰,但每次都必须他去。女人的暴脾气要将屋顶掀翻,追着他在大雨里跑了三里地。
都说乡下人善良温厚,他从没领教过,他身边的人自私、刻薄、工于算计,在天命和生活的压迫下最终如狼般彪悍狡猾。
他不喜欢清乡,这里没有他一丝美好的回忆。
唐明玉见人差不多散了,穿着睡衣就急不可待跑了下去。男人还在菜园子那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吞烟吐雾。青年从后面过去,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霍家铭蹙眉:“起来了?”
“嗯。”
男人想甩开他别起腻,奈何青年牢牢抓住了不放手。
两人一起站着,也就这么着了。早上的冷风吹在身上,在万物复苏的势头中似乎还有些寒意。唐明玉牢牢抓着男人的手,温柔地摩挲交缠,握住了就不会分开。
霍家铭道:“我下午出去一趟,你在这别乱跑。”
“嗯。”
唐明玉是越来越喜欢这里了,这里空气清冽、风景优美,像一座遗世孤立的荒园,将两人彻底地隔离出来。没有纷纷杂杂的人群,没有社会等级的制度,没有功利没有紧迫感,这里将一切都淡化了,只留下他们彼此,像走进了桃花源,心都贴近了不少。
单纯的环境,耕种收获,自给自足。他想也有这么一个院子,和男人住一辈子都不觉得腻。
霍家铭看着唐明玉已经和院里的狗玩得起劲,大狗往他身上扑,他摸着大狗的头向男人灿烂地笑。
霍家铭心想,下午去一趟就赶紧回来,回来抱着他歇着去。然后他们就离开这里。
有了这点动力,也不算太难过。下午,男人踏上最后一段回乡的归程。
公路只延伸到半路的交叉口,下面就是土路,汽车在狭窄的山路上颠簸,颠得窗外的风景都在摇晃。现在已经拆迁得差不多了,没剩多少人家,砖石瓦砾堆着像个荒野的垃圾场,断壁残垣,破败不堪。一条被砂石填满了的干涸小溪,蜿蜒进村里。汽车驶到半路没法往里进了,横七竖八的电线杆,飞来几只麻雀缩着头,扑棱着翅膀跑了。村干部在前面带路,大家下车步行。
“这片算是都拆迁完了,再往里走是张庄,人都聚到了那边,每星期轮换着去姚家口运水。他们基本不用电,夜里早早就睡了,不然就点个蜡烛。都是一群老头老太太,顽固得很。”
霍家铭的皮鞋踩在瓦砾上硌得慌,所见满目疮痍,乌烟瘴气。隔着几米,有一片倒塌的围墙,里面躺着几个铁架子和玩具,这么多年他上过的幼儿园还没变,依然是那几个破架子充当门面。然而拆迁带不走,就横在地上当起了历史遗迹。
随着地界的深入,所有回忆像洪水猛兽般一股脑地袭来。
霍家铭冷着一张面孔,踹倒了铁架子,硬是从上面踩着闯了过去。
“他们老头老太太不走,再煽动着三姑六婆,年轻人在外打工,留下老弱妇孺我们还真不好办。就张莲花一家,不知道闯了多少遍村委了,闹得要分成要地,实在是头疼得很。现在他们也不从这边走了,直接从姚家口绕着打市里去,这……”
村干部苦笑。
姚家口不属于清乡地界,那边还没有投资开发,是更贫瘠的边缘地带。
霍家铭道:“姚家口供得了他们多少水?自己家还不够用吧?”
“他们用粮食换,用拆迁出来荒地栽种,一年两熟,算起来也是有余粮了,就拿去姚家口换水。”
霍家铭皱眉:“没人阻拦吗?”
“阻拦了啊,去年不就是因为这事发生了次流血事件,之后就不敢动作了。我们担不起这责任。”
霍家铭没说什么,走了这些时候隐约已经看到村口。
村口横着一块陈年石碑,雕刻着几行风雨侵蚀的大字,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了。
而村口并不是没有人,相反,有几对人,正一趟趟从姚家口往家运水。
与天斗,与人斗,他们骨子里就印刻着这样挣命的倔强。推着车的,扛着水桶,挑着扁担,小孩子抱着盆,老人催促着驴车,家里的一切资源都用上。一家人浩浩荡荡往家运。
张莲花家儿媳妇干不了活,嗑着瓜子在村口监工,一见到村长带了乌泱泱一帮人过来就叫了起来:“妈!他们一群人又来了!”
一声尖叫,炸了宁静的村落。
村口的这家人顿时通通放下手里的锅碗瓢盆,抄起家伙就围了上来。
村长急忙上前劝阻:“乡亲们别冲动,我们是来给大家接水电来了!”
“呸!又唬人呢!”
“谁信啊!”
“是不是来推房子的,是不是?告诉你们没门,我们死也不走!”
“重新量地重新算!你们的会计死了吗?不给我们合理赔偿,我们告到省里去!”
村民们纷纷抗议着,眼见村里留下的人都往这边涌过来了。
几个大老爷们也发怵,谁能想到这空档还有这么多人!
唐明玉在院子里呆得无聊,眼尖看到了周闵炜:“你去哪啊?”
周闵炜笑道:“你也要查我的行踪吗?”
“当然不是。”他往周闵炜身后瞧:“你要去那边吗?能不能带上我?”
他在这里尝到了甜头,一刻都不想离开男人。
周闵炜本不想带他去,耐不住唐明玉磨,最后还是带上他了。
当唐明玉赶到的时候,正是村民暴动的那刻。周闵炜拖住了他,隔得住远远的看情况再说。
霍家铭被一群七大姑八大姨围堵着,面无表情。
这时,人群里窜出来个小个子,满头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身材瘦小,但精神矍铄,力气还不小,一下就把村长撞开了。
“怎么着!又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们县长的头还没缝好吧!”
老太太昂头挺胸横在人前,拖着一只长铁铲,迫人的气势令这些老油条们都望而生畏。
“张婶子,我们……”
“呸!谁他妈是你婶子!”
“大娘!张大娘!”村长被狠狠搡了一下,也只能先说好话。
“我们真是给大伙接水电来了,不信你看我们这电工人员!还有我们霍总,都是来给大家提供方便的!”
“霍总?什么霍总让我见见!”
张莲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也不敢靠前。霍家铭往前走了一步:“我。”
张莲花一怔,冷笑:“你?”
霍家铭面无表情道:“差不多行了,闹得大了谁也不好看。”
张莲花打量了他一遍,这么多年混得人模狗样的,从旁的地方听见的只言片语从没动过心,如今见了面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愧是血脉相连的母子,断了骨还连着筋,不过张莲花不吃这套,不为所动。
“终于有胆子回来了啊?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和你老子一块滚蛋,有本事别回来啊!”
霍家铭望着他的母亲,对,他的母亲,他厉害的母亲,嫁了三个丈夫,每家都能当家作主、混得风生水起的母亲。
如今,她遇到了困境,带领着她第三任丈夫的遗儿遗女一大家子和他对峙,成为仇怨深重的敌人。
霍家铭依然神色冷淡:“每家十万,交钱走人。”
“放屁!”老太太一铁铲抡在男人身上,劈头盖脸就是一下。“叫你老子来,你没资格和我说话!”
霍家铭微微侧头,硬生生受了这一抡。唐明玉心猛地揪住,看得提心吊胆。
“他不会来。”
“不来?你也给我滚!”
老太太提着铁铲怒指着他,瘦小的身体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目光如炬,面色冷峻,从来不知退让。他厌恶极了这样冷血的人,然而他最后却长成了最讨厌的样子。
张莲花似乎从来不知道人情为何物,从一早就喜欢揍孩子,认为棍棒底下出孝子,四岁的时候他被一脚踹到自行车底下,就为了多吃了两个肉包子却死不承认。
之后断断续续,稍有点错就被揍。那时家里穷,吃饭的嘴却多,张莲花对孩子很漠视,死一个两个都不疼惜。霍家铭底下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