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震惊的,是那店铺门口赫然写着四字招牌:卤煮火烧。
所谓卤煮,该算是老北京一道相当著名的小吃了,光看字面琢磨意思,其实不大好判断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不知底里的人,往往根本想象不出,那玩意原来竟会是卤汁煮猪大肠。
在今天以前,向荣也算发自内心地认为周少川应该是个内外统一、表里和谐的归国华侨,属于没事会吃个鹅肝、喝杯红酒的那一款,哪知他居然能神色自如地出入苍蝇馆,更能接受类似肠子、肚子这种稀烂贱的下水物件儿!
可老外不是不吃这些么?向荣十分纳闷地想,何况最为关键的,是他自己从来都不吃卤煮。
眼看着周少川直奔靠墙的座位而去,脸上还带了一种少见的跃跃欲试的兴味,向荣只好把已涌到嘴边的那句“我不吃这玩意”又咽了下去,随便吧,他想,反正这家店里,尚且有褡裢火烧可供选择。
但这么一来,请客的人不免要觉得奇怪了,见向荣只点了三个褡裢火烧,周少川难得好奇心又爆发了一回:“你不吃卤煮么?不是说北京人都爱吃这个?”
……这怎能可能呢!?语文老师早就谆谆告诫过无数回了,凡是看见“XX都”或是“XX全部”这类句式,不必想,直接画个八叉就对了,所以用肚脐眼琢磨一通,也该知道这必定是个伪命题加天大的误会!
周少川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误认知,完全是基于老工人林妈当年的引导和灌输,老太太离家经年,对于故乡那点子贫瘠的特产简直快要想疯了,日有所思、絮絮叨叨,不由自主地就把个平凡无奇的卤煮给神化了,宣扬得好似是个北京人都爱吃它,却又从没细说过这道吃食具体是用什么做的。
以至于今时今日,坐在苍蝇馆里等待尝鲜的周少川依然还被蒙在鼓里。
向荣并不解内情,只觉得周大少的问题有点匪夷所思:“谁告诉你的?北京人多了去了,口条又不都长一个样。”
这头正说着,那碗卤煮已被端了上来,向荣几乎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下水骚气,就是那种被喜欢它的人奉之为“极品”的味道,他不由伸出手,略微堵住了一点鼻息。
余光却瞥见周少川用筷子挑起了一根大肠,接着,听到他有些纳闷地在问:“这不就是豆腐么,干嘛要做成这种形状,是为了口感更醇厚吗?”
向荣:“………!”
合着周大少竟然把那一弯卷筒状的小肠当成了豆腐!
这得是多天真、多没见过世面啊!向荣难掩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总算弄明白了周少川为什么敢来挑战这么重口的东西了,也亏得这苍蝇馆足够小,日常接待的大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所以用不着在墙上挂出那种专门介绍卤煮为何物的小贴士,自然,也就不至于破坏面前这个“棒槌吃货”的一番雅兴。
既然不清楚,那当然还是别捅破了得好,说不准他能接受呢?向荣憋着一肚子坏笑,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国人一向最会做豆腐,做成什么样都不稀奇,你先尝尝看吧。”
周少川不疑有他,有点期待又有点好奇地夹了一筷头,尝过一口,他脸上露出了些许一言难尽的表情:“味道有点怪,不过这豆腐做得倒是相当有嚼头。”
向荣真怕他再点评下去,自己会憋不住当场笑出声来,扭头看见旁边搁着一碟子蒜,他往周少川面前推了推:“就着这个,更有原汁原味的感觉。”
“生蒜么?”周少川微微蹙起了眉,瞟着那几瓣半新不老的紫皮蒜,眼神中透出一抹不加掩饰的嫌弃,“我不吃蒜,生的就更不吃了。”
好嘛,您不吃蒜,但却能津津有味地品咂猪大肠!
向荣再次克制了一下想笑场的冲动,心说这都网络时代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复古加实诚的傻孩子?尝试一个从没吃过的新菜色之前,竟然连先上网查一下都不会?
可傻孩子吃着他口中的“豆腐”,脸上却渐渐透出了一股近乎于孩子般的神气。向荣是第一次和周少川吃饭,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卤煮吃出一种条理分明的优雅感,周少川一看就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那种人,吃东西没有一点声音,且每一口都像是细嚼慢咽地在品。
除此之外,他眼里多出来的几许放松和满足,一望而知,纯出于自然。向荣看在眼里,只觉得此时此刻的周少川迥异于平时冷淡漠然的那个人,终于有了几分真实可亲感。
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点可爱。
第11章 点头之交
周少川说话算话,当天饭罢回到家,就把欠向荣的两千块钱分毫不差全都还上了。
而事过之后,向荣也有了一点惊奇的新发现——周大少再在学校里碰见他,竟然会在保持面无表情的同时,冲他微微颔下首了。
至此,因为去了趟派出所捞人,又陪着吃了顿卤煮,向荣总算和周少川结成了名副其实的点头之交。
不过这份“殊荣”,大抵也仅限于向荣才能拥有,因为在人际交往的层面上,周少川的“操蛋”程度可谓一以贯之、一如既往。
如今建院同级的男生聊天时偶尔提到他,用的大多还是那种“想给他点颜色看看”的口吻。但一来他不住宿,基本失去了起冲突的必要条件;二来大学毕竟不同于初高中,年轻人血气虽方刚,但在理智层面上,已有了更多的自控和思考。J大在985院校里,又算相当拿得出手,绝大多数靠自己考进来的,都不是冲动不计后果的主儿,是以,大伙最多也只是在口头上叫嚣一下而已。
最终真肯付诸行动的,却是和建院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文学院男生,至于原因嘛,则是应了那个既古老又经典的借口,“冲冠一怒为红颜”。
当然事情的起因,完全在于周少川太闲,他每天就像个千里独行侠,仗着一柄无形的“孤傲”之剑,在校园里头独来独往,本专业的课不好好上,却特别喜欢跑到人文学院听中国历史。
一来二去,难免引起该系学生的注意,历史系女生不少,质量相对也比较好,连系花的综合质素都比理工科的要显得“脱俗”——不光是标准的白富美,而且容貌还酷似法国女星苏菲玛索。
系花早就注意到了周少川,对于帅哥跨学院听课的理由十分好奇,美人的想象力本就有些丰富,再加上被周围的人一鼓噪,不由开始浮想联翩,认为周少川多半是冲着她而来的。
系花在心中窃喜,怎奈等了许久仍不见周少川有行动,在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友撺掇下,她终于决定主动上场,先行撩拨一下。
这日下了课,系花跟着周少川来到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馆,趁其人发呆的功夫,她款步走到他身畔,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少川可能真的白在法国混了那么多年,芯子里依然是个十足正统的中国男人——对女生不存在半点怜惜之情,要不是咖啡没喝完,他早就起身走人了,坐着听完系花不着边际的邀请他去参加不久后的生日趴,周少川当即冷着脸,一口回绝了。
系花鲜少遭遇挫折,也不信自己在男生面前不能所向披靡,只当这是大帅哥固有的矜持,当下也不气馁,继续以法国文化为切入点,试图再次展开话题。
这头说得正兴起,不想服务生却十分没眼色的跑来询问她是否有什么需要。
系花大约是川剧变脸的正宗传人,转过头,面上笑容已全消,她不耐烦地大声呵斥:“没看见这说事呢嘛,要东西不会叫你啊?一点眼色都没有,老板怎么培训的啊!”
周少川此时还差最后一口咖啡,听着这几句话,眼神愈发冷了下来。他虽然日常习惯摆臭脸,却从不和任何服务人员发脾气、摆架子,不仅如此,要论态度,甚至可说是客客气气,这是从小耳濡目染教化使然。如今看着颐指气使的系花,他不禁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系花打发掉讨人嫌的服务生,扭脸又换上清新自然的笑容:“我一直想学第二语言,对法语特别感兴趣,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教我学法文呢?”
周少川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直接站起身:“不可以。”
“为什么?”系花大概生平头回遭拒,想都没想就冲口直问。
“因为你口齿不清,明显还有点大舌头,”周少川故意一字一顿地说,想起向荣之前的用词,他又吊起一边嘴角补了一句,“口条不利落的人,怎么可能学外语呢?”
说完,也不管系花脸上的表情有多五光十色,径自转身,扬长而去了。
系花被他得罪惨了,回去窝在宿舍,活活哭了一下午,那会儿正是微博方兴未艾的时候,校园里不少潮流人士都热衷于此道,刚好有人见证了这一幕,遂将此事发上了微博,于是还没到傍晚,八卦已不胫而走,在J大校园里小范围的流传开来了。
旁人不过听个热闹,但在系花的忠实拥趸看来,这事已是不可承受之辱。其中有个叫尹峰的,是J大子弟,靠父荫勉强读了个马哲,正在狂追同是人文学院的系花小姐。每每以己推人,他几乎不能相信,这世上居然有直男能抵御得了系花那甜美一笑。
尹峰因此迁怒于周少川,而每个热血上脑的莽汉身边可能都少不了几个狗头军师,尹峰听着室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得出了一个反智的结论,倘若他能出手教训一下周少川,给系花出口气,没准就能有抱得美人归的机会。
拿定了主意,尹峰开始策划。他不知道周少川的武力值,但有鉴于此人身高约等于190,肱二肱三和胸肌都明显比普通男生要强悍,他便从体育生里找来了一个练散打的,再加上军师室友,准备来一场三对一,室友还要负责举着手机,把他想象中的、最后对周少川进行羞辱的部分拍摄下来,好在事后向系花邀功取宠。
择定人选,接下来就是跟踪踩点。周少川近来非常有闲情逸致,时常在傍晚流连于宁静的校园,不过他可能是属黄花鱼的,特别喜欢溜边,专挑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尹峰跟了几次后已摸出规律,每隔一天,周少川都会在饭点,跑到网球馆侧面的台阶上闲坐一刻。
周少川对此固然毫无察觉——他平均每十天就能得罪一打人,在结仇方面,早已是天赋异禀,虱子多了不咬,且对于自己究竟有哪些仇人,也基本上是得罪完,撂爪就全忘光了。
何况,他连个朋友都没有,就算有人预先知道了这事,也绝无可能会去给他通风报信。
但朋友多的人就不一样了,消息来源明显更快也更及时。向荣这天才下课,回宿舍洗了个澡,打开电脑准备先写会作业,就见绰号“尾巴咸”的室友于伟贤打饭归来,把饭盒往桌上一放,着急忙慌地发起了微信。
那阵子刚刚流行起语音,尾巴咸的手机音量一向调得很大,每条信息播出来,差不多都快赶上共放的效果了。
只听和他对话的老乡又用夹缠着乡音的拗口普通话在说:【是人文学院的啦,揾阿正去帮手,听说给咗不少钱喔,阿正在散打锦标赛上拿过名次,睇来姓周的今次要凶多吉少啦。】
尾巴咸明显有点小兴奋:【咁大快人心啊,终于有人做哩件事了,仲没想到出头的居然是人家文科生。】
【那个周少川总去人文学院的嘛,都话佢要沟女,唔知点解又连系花都拒绝咗,而家人哋都话,怀疑佢是基佬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