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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云峰想了一路,怪自己语气不好,车骑得又快,任暄一定不舒服了。他不会安慰人,但是特别想抱一抱任暄,在这忽明忽闪的路灯下,只有虫鸣伴奏的深夜里,两个男人拥在一起,是不是也没有那么奇怪。
程云峰刚抬起手,一只黑色的野猫从花坛里窜出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朝他喵喵叫了两声,又嗖地一下窜到另一个花坛里。
程云峰的胳膊拐了个弯,心虚地把手揣回了裤兜里,他吸了吸鼻子,低着头,不敢看任暄的眼睛。“你别总想着了,人家要结婚了,你不高兴就不去,不值得的人就赶紧忘了。”
“嗯。”任暄把眼镜重新戴上,微仰着头看向程云峰,弯着嘴角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笑。任暄一米七八的个子不算矮,但程云峰太高了,身材又结实,背对着光站着刚好把他遮在影子里。
“谢谢你。”任暄微点着脚,向前一步抱住了程云峰,双手左右环住他的肩膀,鼻息间都是淡淡的烟草味。程云峰僵直住不动,心脏却狂跳不止,任暄只要稍一留意,就能听到那破壁而出的心跳声。
任暄说不清他想感谢什么,一顿饭、一杯酒、几段搭车的路,还是车上不清不楚的倾诉。无论是哪种理由,程云峰都是他那些不可告人的心事的唯一听众,不刨根问底也不高高在上地批判,保持刚好的距离,再有失偏颇地挺他一把。
任暄忽然有点舍不得松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朋友,借着酒劲抱了挺长一会儿,才不舍地放开手。
任暄理了理衣服,准备跟程云峰道别回家。可程云峰只剩不断的耳鸣和不正常的心跳。他嘴里干的冒火,手心却因为紧张有点发凉。“上楼注意安全,”程云峰咽了口口水,喉结明显地滑动了一下,“明早头疼了多喝热水,回家就睡觉。”
任暄点点头,笑他的啰嗦,摆着手示意他快点走,然后一颠一颠地上了楼。程云峰依旧站在原地,盯着楼房里唯一的灯光亮起,才放心地骑上车扬长而去。
洗漱完躺在床上的程云峰格外清醒,已经凌晨一点钟却丝毫没有睡意。他留着一盏床头灯靠在枕头上,心不在焉地划着手机。
他习惯性地点开M站,发给“哄碎”的私信并没有被回复,新的视频也没有再更新,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之前单方面互动的日子。
程云峰怔怔地看着私信界面,直到屏幕变暗,自动锁屏做最后的挣扎。他轻按下拇指,屏幕再次变亮,他在对话框飞快地敲击着,不时发出段文字。
“主播,我遇见了一个喜欢的人,但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同性恋,你说我应该表白么?”
“他刚失恋,我这时候趁虚而入,胜算会不会大一点?”
“哄碎”的系统头像挂着一动不动的营业式微笑,盯久了有点渗人。“啊,谈恋爱好烦啊。”程云峰把电话塞回枕头底下,胳膊一伸按掉了台灯,四仰八叉地趴在了大床上。
程云峰被闹铃吵醒时脑袋里嗡嗡地胀,他昨晚睡着时快要三点钟,简单收拾下又要去店里帮忙。任暄那边更惨,周末刚好加班准备省里检查,接下来半个月所有人都有得忙。
任暄顶着宿醉,洗漱完太阳穴仍突突地疼,他把昨晚换下的带着烟酒气的衣服拾起,一股脑塞进洗衣机里。任暄照常出门,去早点摊买好东西,再去办公室吃早餐。等老板打包的那会功夫,前一晚醉酒后 的记忆逐渐清晰,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好像跟程云峰说他失恋了,没头没脑地还说了陈岁要结婚的事,任暄懊恼地抓了把头发,喝酒真是误事。
他一边往单位走一边回想说出去的话有没有纰漏,是否暴露了自己不正常的性取向。对话翻来覆去地回忆了几遍,纰漏倒是没有,只是程云峰话里话外全在替他着想,粗声粗气地安慰别有一番铁汉柔情。任暄觉得有趣,弯起嘴角轻笑了下。
刚拐进环保局的院门,就碰到前一天下班时一起出门的同事,那个同科室的大哥跟任暄打了个招呼,热情地凑到他身边。
“小任脸色不好啊,昨晚没睡好么,看来没少喝吧?”大哥脸上挂着笑,话却是体制内的试探。
没有人会直接问你骑摩托载你离开的社会青年是谁,但几句看似关心的问候会把他们想知道的都打探清楚,再背着你一边闲聊一边脑补,很快你就有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新背景。
“我父母邻居的儿子,昨晚顺道接我回家吃饭,正好小区附近总有骗老人买理财的,他想和我商量如何防止老人家上当受骗,我劝着陪我爸多喝了两杯,就没睡好。”任暄眼也不眨地编出一段瞎话,极尽合情合理。
大哥听不出破绽,哼笑着回到座位,泡茶开机吃早点,都在工位上各忙各的事。
第11章
为了应付检查,全局的人无论忙不忙都要装出样子。尽管任暄范围内的工作强度比其他人轻不少,也随大流地和大家一起晚走个十几分钟。
周三有次集中会议,地点订在大礼堂,临下班领导找任暄核对座次表,有几个同事的职称需要改改。任暄把资料拷贝到U盘里,准备晚上在家里小加个班,明天一早再把文件给领导送去。
任暄洗好盘子擦干净手,推门进了小卧室,打开电脑不过半个小时,就调整好了新的座次表。他关上文档,无聊地盯着桌面发了会呆,顺势打开浏览器,登上了M站。
右上方又有几排小字提醒,任暄随意敲击一下,点开了“小红帽”的回复。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这大概是对哄睡的ASMR主播最温柔的奉承,任暄觉得很受用。他点进“小红帽”的页面,只关注了他一个主播,零星的几条动态也都跟他的投稿有关。任暄退回之前的页面,轻敲了几下键盘,写下给“小红帽”的回复。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查看完评论,任暄继续点开下一个提醒,页面跳转到私信的界面,载入完毕定睛一看,又是“小红帽”发来的消息。
“嗨。”任暄看了眼时间,大概是上周五和程云峰在烧烤店的时候。间隔后两条消息差了几个小时,那两条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时候。
任暄仔细读着,“小红帽”在向他咨询感情上的烦恼。他直觉“小红帽”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孩,原来也和自己一样,因为喜欢同性而困扰。
任暄不会冒进地跟喜欢的人表白,即使喜欢了很久也一直压在心底,所以他也不会劝说别人激情告白,他深知冲动的代价远不止被拒绝那么简单。
出柜的成本太高昂,要面对来自工作环境的压力,甚至父母亲人也不会理解,更别说周围其他人的指指点点,这一切腐旧的指摘并不比单纯的失恋好过多少。尤其失恋只在一时,而这些偏见却会无穷无尽地跟随她到永远。
他不知道“小红帽”的年纪,但觉得她是个年轻且不成熟的女孩,被状似甜美的感情诱惑,一往情深却顾及不到后果。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这个年纪的女孩不就该尽情体会爱情的斑斓或酸涩,就因为喜欢同性而被归为异类,被迫躲藏在角落,背负着这种不公,却卑微地发不了声。
“如果不确定对方也喜欢同性就不要开口,否则既会给对方造成困扰,也会影响你自己的生活。一旦成功掰弯了原本的异性恋而又不能保证走到最后,也是一种不道德。”
任暄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生硬,又温柔地补充了几句:“爱情不一定非得并肩携手,知道对方过得幸福满足内心也不失为一种平和。有时感情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不会有太坏的回忆。但是无论怎样我都会祝福你,善良的人也值得更好的爱。”
任暄处理完站内提醒就关上了电脑,去书架上找了本喜欢的纪实小说便去了客厅的沙发上。泡上一杯妈妈买的养生茶,打开旁边的阅读灯,捧着书看了起来。
入夏后火锅店的生意不如冬天,人们更喜欢去路边吹自然风,喝冰啤酒配烧烤,火锅的水蒸气和强力空调就显得有些违和。
程云峰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提前打了烊,和服务生锁了店,骑车回到自己的小公寓。他爸妈本想让他住在家里,小儿子最得宠,只想放在身边帮他洗衣做饭也好照顾。他哥哥早就结婚生子搬了出去,等到他要结婚再一次性买个大房子,老人家也算了了一辈子的心思。
然而程云峰不想赖在家里,他知道自己没有结婚那天,反倒容易被爸妈发现蛛丝马迹,翻到他喜欢同性的秘密。柜早晚要出,但不能是被戳破那么被动,等他找到真爱伴侣,是一定要重拳出击,杀一个措手不及的。
他用存款首付了一间小公寓,简单装修一番就搬了进去,没等爸妈阻挠,一溜烟跑得利索。他父母没了办法,只好三天两头地打电话催他回家吃饭。
程云峰洗掉堆积一天的汗渍和油腻,穿着大短裤赤着身坐在床上,夜风从窗口吹到身上,全身都透着舒爽。他靠在床头看了会体育新闻,时间消磨得飞快,很快便觉出一丝困意。他给手机插上耳机,准备听会ASMR音频入睡。
M站被点开,应用从后台重新启动,开屏结束后才蹦出一连串站内提醒。提示音透过耳机频繁敲击耳膜,尖锐得有些烦躁。程云峰也是先点开了评论,就看到回复下整齐地罗列着一句诗:“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君愁我亦愁,像是隔空传情的暗示,挑逗着他敏感的神经。如果那个深夜里抚慰他欲望的主播,操着那口沉醉的嗓音在他耳边念下这句诗,换做从前程云峰必定要想方设法和他见一面。哪怕南北相隔,只有一答一复的情分。但现在他有任暄了,一个徒有好感、勉强挂上边的朋友,可他仍保持着那种好似天真的忠贞。
程云峰没有回复,退出了留言页面,像个见异思迁的渣男,无颜给“哄碎”回复。私信界面仍亮着红点,程云峰再次点了进去,一行行看完了“哄碎”的答复,反而有种放松的感觉。
“哄碎”认真开解他的话语像个真正的朋友,恰到好处的劝说和一句温暖的祝福。程云峰读了几遍,莫名觉得“哄碎”的话不像是只说给他听,那种感同身受的语气更像是规劝自己。他想起“哄碎”投稿的标签是“男性向”,后知后觉的发现“哄碎”一直是同道中人。
程云峰细想想觉得“哄碎”说得没错,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影响了任暄一辈子的人生轨迹。如果任暄只是不接受倒罢了,一旦他好奇想尝试,又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接受了他,但是最终结局并不圆满,之后的日子任暄该如何自处?
程云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烦,郁结的思绪乱成一团,竟是一夜没有睡好。
他强忍着想见任暄的冲动,安静地一周没有联系他。
转眼快到周末,任暄在办公室里消磨时间,他总觉得习惯的生活似乎少了些调剂,才忽地意识到程云峰好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他犹豫要不要简单发个问候,可无奈草稿想了太久,一下拖了过去。
程云峰在饭店如坐针毡地待到周五,几次想拿起手机联系任暄,最后却又都重新放了回去。他坐在窗边看着马路发呆,一辆正在拐弯的外卖电动车被轿车蹭倒摔在路边。程云峰想出去帮忙,外卖员自己站了起来,伤得并不严重。两个司机隔着车窗交涉了一会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