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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洛川，我不想你被家人压迫，被自己的孝顺拉扯进自我厌恶的沼泽。然后，被压力压碎了。”
商洛的语气不悲伤，很平静，就像说着“我不想你忘了吃饭”一样，还没有那股关心的语气。但就是这样的语气，让沈洛川很心疼。沈洛川也看到过，有些同性恋因为家人的谩骂、社会的排挤、周遭的歧视，熬不过内心的煎熬，提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时，那些人的亲戚朋友很悲伤，沈洛川不愿意商洛也露出那样的表情。握住被子里商洛还是凉凉的手，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不管多累，你都是我心里最坚硬的支柱。”
“你才是柱子。”
“嗯，我也是柱子。”
“我可不要你这么虚胖的柱子，”商洛对沈洛川最近突然暴肥有小小的意见，“那你想要回去吗？”
“…多少、是想要回去看看的。”
“那就回去吧。不是你自己走出来，就是我跟在警察后面上门领人。”
这个话题草草结束了，不管商洛说什么，最重要的还是沈洛川自己的意志。
为了考试，沈洛川强迫自己把这些想法暂时放到一边，专心复习应对考试。然而，考试总会有过去的一天，日子也总会有来临的一天，等距离除夕还有3天的时候，沈洛川还没有做出抉择。
商洛并没有因此受影响，所以此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沈洛川真该感恩商洛的爱干净，至少现在年关大家都在大规模清洁的时候，他要做的事情和平常时候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也就是把大件家具擦一擦。现在，两人在采购年货——商洛，是不会到了那个时间和一群人挤来挤去的。“沈洛川，你很不乐意提早出来采购？”
“额，没有，没有。”沈洛川连忙推着购物车上前，“还要买些什么？”
“你看着买吧，核桃瓜子什么的，我找不到。”
沈洛川开心：商洛还记得他喜欢吃的东西。“那我带你去认认路。”
两人不算是喜欢吃零食的人，结果还是大包小包买了三大包，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开车回家，也不管习俗习惯，把春联、小灯笼什么的都装饰起来，还给莱丽丝换上一套红色小夹袄，家里瞬间喜气洋洋的，就算只有两个人，也暖洋洋的。
沈洛川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拍摄门口的红灯笼、门框上的春联，还有极不合作又受迫于商洛的莱丽丝，然后发到空间里、发到微博上。
“亲力亲为的过年，更美好”
抱着手机，沈洛川笑得傻不拉几，尤其是很多人赞了他，可把他给乐的。商洛对此无语，松开莱丽丝转身回屋。沈洛川正要巴巴地跟上去，对门邻居门打开了，阿姨出来看到沈洛川家焕然一新，笑呵呵的。
“洛川，房子都打扫好了？真喜庆！”
人嘛，都喜欢被夸奖，再说又是和心爱的人一起装饰的。“没事做，就打扮打扮。阿姨你们什么时候挂春联啊？”
“我们的春联还在写咧！老爷子有个老朋友，书法不错，就想着让老人家给写一幅。”
“那很好啊！我们就只能买买。”
“都喜庆都喜庆！”邻居阿姨笑呵呵的，“欸？你们不回家过年？”阿姨这时候才顾起来，“你和小商都哪儿人啊？过年的票都紧张的。”
沈洛川的笑容有一瞬的停滞，调整说：“我们除夕前一天走，我有车，也方便。”
“这感情好。”
关上门，客厅没人，书房门关着，商洛在书房更新。沈洛川坐到沙发上，陷入沉思。
回家，每个人春节都要回家，他也想，他更想！可是，父母的态度，他的坚持，是回家路上的一条鸿沟。那一天和父亲摊牌后，家里一直没有来电话，他也没有打电话回去，忙忙碌碌就到了现在。距离除夕还有3天了，父母应该已经在准备年货，打扫卫生，那他呢？该回去吗？
等等！如果他回去了，那商洛呢？他要去哪儿？还是，一个人在过年？
想到这茬，沈洛川迫不及待要去问，不过又想起商洛在更新，按捺着有机会再问。
商洛更新出来，沈洛川正好切一盘水果出来，见到他，招呼他坐下。“来吃水果。”
把莱丽丝挪开，掸掸，让商洛坐下，把他脚藏到沙发夹缝里，沈洛川这才问：“洛洛，你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决定回去了？”
“恩……还是想去看看。”
☆、互相收留
商洛早就料到，只是沈洛川用他要不要跟着回去……“这么快就打算介绍了？”
沈洛川下意识要点头：他当然是巴不得把商洛介绍给家人，越早越好——任何一个陷入爱情的人都会想要把心爱的人介绍给家人认识。然而沈洛川也想起商洛的心结，这么早或许会弄巧成拙，到头来他们又要回到冰点。“那你、一个人吗？”沈洛川自认舍不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电视……他舍不得商洛一个人。
“以前不也是一个人。”商洛扭开头回答，“又不是第一次过年。”
孤独，是失去之后的感受。
以前一个人，哪怕是第一个人，节日也会回到家里。现在想想，那时候就应该知道结局了，结果执迷不悟到撞上南墙。之后，过年过节没感觉，麻木了或是根本不知道热闹是什么滋味，一直都是一个人、一只猫、一台电脑。
沈洛川不优秀，也不聪明，还自以为是，还傻不拉几，结果……居然空荡荡的。
“再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商洛的内心很敏感，沈洛川知道，所以他不在乎强调他的忠诚和专一。“对啊，我又不是不回来，我还要磨练我的厨艺呢！”
“沈洛川。”
商洛当然没有真生气，不过是表明他不是给沈洛川练厨艺的，沈洛川知道。“那就、我还没给你做够饭。”
商洛眼神危险。“你的意思是，我只会吃，很能吃？”
“额，不、当然不是。是我手痒想给你做吃的。”沈洛川狗腿的把果盘端到商洛面前，“忍不住想留在你身边，让你看着我。”
“不修边幅，懒得看。”
天天都有的小拌嘴，沈洛川乐乐呵呵的。
到了除夕当天，父母都没有来电话，沈洛川心里又忐忑不安，商洛见了，干脆率先上车。“走不走了？”
沈洛川惊愕：商洛、要陪着他一起回去？商洛愿意去面对心结，面对他的父母了？
商洛的“勇敢”激励了沈洛川，把彷徨丢到脑后，上车，往家开去。
也就半小时路程，车开到单元楼下，每一家都喜气洋洋的，车上两人都异常紧张。
“笃笃笃”
有人敲车窗，把车里的两个人吓得不轻，沈洛川拉下车窗，是住2搂的阿姨。“王阿姨。”
“哎哟！真是洛川啊？回来啦？好久没见到你了。”
“嗯，上学嘛，不常回来。”
“大学了啊，转眼就这么大了。嗯？这你同学啊？”
商洛有些僵硬地回了个笑容，仗着脸的优势，也看不出他现在其实没怎么“笑”。
“嗯，我室友。”
王阿姨虽然也好奇室友过年怎么不回家，但是想想没准儿也是本市的呢！“在下面干嘛？多冷啊！快上去了，来来来，和阿姨一起上去了。”
沈洛川尴尬，商洛及时出声：“后备箱的东西我帮你一起拿吧。”
回来当然是买水果、年货了，不过也没多到需要两个人拿的地步。沈洛川不傻，知道商洛这是在帮他解围，对王阿姨说道：“阿姨你先上去吧，我东西怪多的。”
“那阿姨先上去了啊。”
“阿姨再见。”
送走王阿姨，沈洛川生生出了一层薄汗，转头，就看到商洛也差不多刚放松下来。“洛洛，别怕。”说着，把手盖到商洛的手上。
“快出去，关窗，冷。”商洛嫌弃。
这都到了家门口了，不上去，沈洛川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摇上车窗，下车。“洛洛——”
“关门。”
沈洛川看了一眼车内不比他平静的商洛，说了一句“等我”就关上门，去后备箱拿了东西上楼。
车里的商洛，目送沈洛川走进防盗门，上楼，仿佛几年前的那一幕在眼前重现。那时候，那个男人爽朗地笑着上楼，死灰着一张脸下楼，对他说“对不起”。仰起头，从楼道窗户里看得到，沈洛川家住5楼，然后就不知道了。
站在雪地里等待，坐在车厢里等待。他怎么永远是在等待的人？
1分钟、5分钟、10分钟、30分钟，沈洛川一直没下来。车厢里有些闷热，商洛毫无察觉，随着时间过去，一点点平静、一点点寂静、一点点孤独，握着手机手指无意识磨搓屏幕，黑色屏幕上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
发动机的声音消失，商洛这才回神，下意识转头往车窗外看。
沈洛川死灰着一张脸！
行尸走肉一般下楼、开门，朝他走来。
身后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防盗门里！
商洛浑身寒冷，握紧手机抑制自己的颤抖，俊秀的脸不知何时已经苍白无血色。
沈洛川站在车窗外，看着他，和他对视，眼神悲伤，就像那个挣脱不开世俗的男人。商洛看到，沈洛川叫了“洛洛”，抗拒着打开车门，抗拒着面对中年夫妇的打量，抗拒着再一次面临酷似的情形。
商洛忘了，此时车门可以从外面打开。
卡。
车门打开，沈洛川从外面打开，冷风灌进来，吹凉了商洛仅剩的希翼。张口，低下头。“你果然懦——”
“洛洛，你愿意收留我吗？”
商洛抬头，惊愕不已——沈洛川、不是……
沈洛川眼眶很红，但是仍旧深情。“没家了，大作家现在还需要小白脸素材吗？”
商洛看看沈洛川，又看看防盗门内的夫妇，还没反应过来。
“看来诚意不够，那我马上回家打扫卫生、喂猫。”说完，沈洛川转身逃离，他不愿意被商洛看到他现在这副丧家犬的模样。
商洛被惊吓到，又看了一眼夫妇，见他们真的一步都没有动，望向沈洛川，走得很落魄，赶紧下车。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夫妇，微微弯腰表示问候，商洛小跑追上沈洛川。
沈洛川现在状态不好，商洛没多问，默默地走在他身边，瞥一眼、瞥一眼的，显然心里有很多问题要问、又担心沈洛川现在的状态。
离开小区，走在人行道，绿化带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和开心。
他和沈洛川，是两个异类。
商洛联想到刚才沈洛川用的一个词——收留，此时他差不多已经推测出一些了。
沈洛川没有妥协，反抗了，坚持了。
沈洛川父母也没有妥协，教育了或是胁迫了。
沈洛川没有失败，只不过没有成功；沈洛川父母失败了，或者说还没有成功。
一个家庭的新年，注定不能团圆、不能和和美美了。
商洛听到过一个传闻，新的一年第一天不好，一整年都不会好了。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结果鬼使神差地就想起来了。
第一次，商洛有些许负罪感——如果不是他在，沈洛川或许不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家。那么，他们至少还能三个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哪怕是一顿气氛冰冷的饭，好歹是吃过年夜饭了。
看一眼沈洛川，发现两人已经走到红绿灯口，惊觉后者居然也没有注意到，而且现在是红灯！赶紧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