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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斐照常将没有支脚的单车停在了墙边，将车前篮里的东西拿出来，走到门前拿出钥匙开门，江寄这才发现尹斐家里居然一盏灯都没开，他问道：“家里没人吗？”
尹斐将门拉开：“就我一个人住。”
江寄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房间里一片昏暗，尹斐一路摁着灯进了客厅，在小门的柜子里拿了一双崭新的猫猫拖鞋出来让江寄穿上。
江寄穿上了拖鞋跟着尹斐往客厅走，客厅连接着餐厅和厨房，厨房里明显正煮着食物，米饭的淡淡的，闻着就让人饱腹的清香，混着一股子不腻的肉味，江寄抽抽鼻子闻了一下，觉着尹斐应该是炖了香菇肉汤。
尹斐家的客厅粗略一眼望去，脑子里只有“整洁”二字。
整洁，但是很空，很旧。
掉漆的深棕红色木沙发，配套的深棕红色的茶几，过了油的电视柜上放着笨重的，后箱巨大的老式电视机，上面盖着碎花的白布，上下双门冰箱上贴着十几年前时兴的动画片的人物贴纸，颜色都泛起了旧黄……
整个房子里的东西，都是十几年前的风格，十几年前的味道，如今苍老斑驳，垂垂老矣，却又不依不饶地在这座房子里为谁苟延残喘。好像这间房子的时间永远停在了十几年前，没有再向前行进过。
江寄心里不知为何有了股不知源头的惶恐，他夹着拖鞋向前几步，往厨房里探头，就看到高高大大，干干净净的一个尹斐正在厨房里面拿着饭勺往饭碗里装饭，黄昏的日光正好撒在他半边脸上，白衬衣白面，黑头发，简单的三色却令人觉得目眩。
江寄更不知所谓地松了一口气。
房子整体的陈旧布置给人一种错乱的时空感，总觉得住在这样一间房子里的会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而不是尹斐这样年轻的，还可以称得上是青年的男孩子。所以当看到尹斐的时候，居然会有一种：啊他幸好他还是这么年轻的想法。
江寄这时候才觉察出进门的时候究竟是哪里觉得不对了。
这个快要拆迁的镇子里多是老人，说得不好听一点，这样一个等死的小镇，尹斐的存在也太过扎眼和突兀了，而且尹斐所谓的“回老家”居然是回这么一个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老家吗？
他的家人呢？
江寄心里咯噔一声。
两人简单吃了饭，尹斐的手艺很不错，一顿饭吃下来有种简单温暖的满足感。两人吃完饭时天色微暗，又想着江寄此番是来这里玩乐看景的，两人便将碗筷收拾起来放进水槽里洗过，就出了门要去海边散散步。
今夜的月亮挂在海上又圆又亮，潮水涨退，耳边就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尹斐老家这片海早先是一片渔海，海上有隐隐绰绰的海灯左右飘摇着，再远一些已看不分明，只能看见黑秃噜的一大块，尹斐说那是那边的岛上有个高大的神像，能保出海的渔民平安。
晚上的海水涨得比白日高得多，基本上那些能有小螃蟹洞洞的成片沙滩是半点看不着了，能走的只有满是砾石的沙地。江寄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哆哆嗦嗦地照着前边，小心翼翼地跟在尹斐身后。
尹斐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江寄此时心里也揣着事，一路上便格外沉默起来，没多久就提着要回程，两人便慢慢地从砾石地上走了回去，江寄手里的手机光乱照着，竟然在前路的砾石地上照出个白白圆圆的轮廓来。
江寄差点没吓一跳，他拿稳了手机，定睛一看，发现是只小白猫团在地上。
小白猫个头不大，浑身白毛，只有一点手机光也看不出脏不脏。白猫圆溜溜的一对琥珀色圆眼睛，面目表情地瞅着江寄和尹斐两个人，接着呼噜着打了个哈欠张了张嘴，冷淡矜高又不屑的样子。
江寄一愣，脑子里冒出个智障一般的想法，觉得这猫看着，居然有点像尹斐。
“是猫诶？”江寄看向尹斐说道，就看到尹斐也跟那只猫对瞅着，显然是很感兴趣。
江寄这时候突然想起来，尹斐在拍《屋檐下的你》第二季的时候几乎是全程抱着猫主子玩的，有的时候宁愿离群没有镜头，也要偷偷蹲在角落里逗猫。尹斐逗猫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愉悦，连节目后期都全程给他P着黑黑的动画猫耳，好像尹斐也成了那次任务里的一只猫一样。
“你以前没有见过它吗？”江寄被尹斐的样子逗笑了。
尹斐摇头：“没有，我不是很经常来海滩。”
他说完又补充道：“不过它应该也不住在海滩上，应该是在镇子里有窝。”尹斐一边说一边从裤袋里面拿出东西来，江寄一看，才发现是便利店的老奶奶塞给尹斐的小零食，里面刚巧有猪肉脯和小鱼干。
尹斐慢慢地接近了白猫，白猫似乎也不怕生人，尹斐在一路蹲着走到了白猫面前，模样像只可爱憨厚的企鹅，最后一蹲蹲在了白猫面前，顺利将手放在了白猫的脑袋上，轻轻地顺毛摸了两下。
白猫闭着眼睛任尹斐揉了两下。
江寄看得蠢蠢欲动，像尹斐一眼半蹲着走了过去，也蹲在了白猫面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撸了一把猫，白猫不躲，低着头受了，江寄低声道：“好乖啊。”
“嗯。”尹斐将鱼干真空包装撕开摆到白猫面前，猫嗅了一口竟扭过头去表示不吃。
江寄笑出了声：“它还挑食呢。”
尹斐又把鱼干放在它面前晃了晃，猫不为所动，尹斐就将猪肉脯包装拆了将里面的肉脯掰小块放在它面前，猫嗅了嗅可算是吃了。
尹斐一边又撕了一块猪肉脯，一边道：“应该是别家跑丢出来或者是被遗弃的吧。”
江寄也同意这个说法：“挑三拣四，嘴都刁了。”
尹斐面目表情地看了江寄一眼：“……”
江寄：“……”
尹斐：“有的猫不爱吃小鱼干，而且有的小鱼干里含有大量的镁，小猫吃完后会患上泌尿方面的疾病，很危险的。”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江寄没忍住勾了勾嘴角道：“那你刚才给他喂那个做什么？”
尹斐：“想看看它是不是一只自力更生的海边猫。”
作者有话要说：
ヾ（？°？°？）？？猫猫真的好可爱啊朋友们我昨天撸！到！猫！了！
粉色爪爪粉色鼻子粉色耳朵！！！
在对猫猫的思念中码字。
猫猫没来的第一天，想它。
第12章 缯经
两人喂了一会猫，就企图偷猫，没想到失败了。刚刚还乖乖任撸的猫，在江寄从它身后把它抱起来的时候就四肢曲直，接着疯狂乱扭地挣脱了他。
江寄被猫蹬得一脸懵，看着尹斐道：“……它可能渴望自由。”
尹斐拿着手里的猪肉脯，又看了猫一眼，轻声道：“那就算了。”
两人把剩下的猪肉脯都喂给了白猫，接着就踏上了回程的道路，这个海边即将拆建的小镇安静的像是死了，白天看着光鲜的房栋多是无人居住的空房，夜空中撒着城市里见不到的繁密的星子，偌大整个小镇唯有两人走动和说话的声响。
尹斐却像是有些意难平似的，还在惦念着那只白猫：“我刚刚看到了，它的鼻子和爪掌还有耳朵，都是很淡的粉色。”
“很可爱诶。”江寄道。
尹斐点头，一段话题作罢，过了一会尹斐想想又道：“它不吃鱼，应该是闻着太辣了，确实不适合它吃。”
“挑嘴。”江寄笑了一声。
尹斐道：“它该住哪里呢？这里快要拆迁了，到时候它怕是就没地方住。”
江寄笑得更欢了：“是不是还担心他有没有地方吃饭，有没有地方睡觉呢？尹斐，你是不是很喜欢那只白猫啊？”
尹斐闻言停住了脚步不说话，也不看着江寄，却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般，一股不易令人察觉的红色从耳朵染到了脖子根。
江寄自然看到了那抹窘迫的红色，便带着点恶劣地挑弄的心思，直直站到了尹斐的眼前，怂恿道：“要不我们，强取豪夺了它！”
“不要了。”尹斐连连摇头，“猫这种生物是很骄傲的，我们若是这么做了，它呆在家里也不会快活的，我想养它就是希望它过得好一些。”
“那既然强求不来，你也不要老惦记着了。”江寄直接道。
尹斐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两人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小土坡的时候，正巧看见土坡上有个足球大小的小洞，尹斐十分异想天开说：“这会不会是它的洞？”
江寄知道今晚这只猫在尹斐脑子里是怎么滤也滤不掉了，只能附和着瞎聊道：“猫住洞里吗？山顶洞猫？”
江寄又道：“你这么喜欢猫，为什么不买一只呢，或者领养一只？”
尹斐道：“小时候，父母就不让养。”
江寄摸不着头脑：“现在也不让养吗？”
尹斐道：“现在他们不在了。”
江寄：“……”
“他们去世很多年了。”
江寄看见尹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装着月亮，眼下两点针尖大的泪痣像两颗与其相皎洁的星星。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寄不说话，或许说是不敢说话。
江寄觉得自己终于找到尹斐身上那股古怪的感觉的源头了。
不养猫是因为父母生前不让，不离开海边小镇是因为小时和父母一同住过……那能不能说，尹斐是在可以保留着房子里父母用过的家具，让整座房子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模样呢？
这个小镇不过几个月就会真的立地死去。
尹斐所有童年的记忆也是。
尹斐在这里能活得那样快活，认得这里的每一个便利店的老奶奶并和她们相谈甚欢。
两排大白菜和小白菜怕是来不及吃掉了，今夏结的能挂垂了枝桠的龙眼果子也很浪费。
江寄突然觉得尹斐和这个老去的小镇里所有的老人一样，在最后的时光里尽可能地多守一会。
可小镇里的老人是无处可去，而尹斐呢？
尹斐也无处可去。
他的身体抽枝拔条地长大，却把自己圈死在了这个海滨小镇，把自己囚禁在了十几年前。
*
两人回到了尹斐家，便直接上了二楼起居室。
二楼总共有三个房间，一间是书房，里面横着一架黑色的钢琴和几把吉他，地上零零散散搁着几张曲谱，一看就是尹斐平日里写歌的房间。除此之外的两间，一间上了锁，还有一间是卧室。
尹斐：“你睡这间。”他指了指唯一的卧室。
江寄一呆：“我睡了这间你睡哪里？”
尹斐用眼神示意自己要睡书房。
江寄可向来自诩是个识相的人，去做人家的客人居然鸠占鹊巢，让主人家在书房地板打地铺？江寄急忙拒绝：“这可不行，要不我睡书房吧？”
尹斐硬邦邦：“我的书房不给别人用的。”
江寄实在过意不去，没事找事地吸了吸鼻子：“那我们一起睡？都是男人……”
尹斐仍旧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我要一个人睡。”
江寄第二次被尹斐拒绝了同睡邀请，心下已经波澜不惊：“……行。”
江寄就这么被直接安排了，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思虑：什么叫要一个人睡？太不是事了。那崽以后结婚可怎么办呢？莫不是还要和老婆分房睡？
老父亲忧心忡忡。
老父亲忧心忡忡地进了房间。
自那时候路上有了怀疑之后，江寄进了房间就开始刻意地观察起来，他开了灯，一眼看去，明显看出这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