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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也不等李家大少再说话,梨花再行礼道:“凤轩斋承先生们厚爱,我等告辞,望得先生日后也能多多照拂小斋生意。”
语毕由着改改领着出门下楼。改改余光看见李桢在门前站着,目光随着梨花一路往下,他又转头去看梨花丫头那八字下垂柳叶眉,就见她一双通红眼中泪光盈盈。
待上了小舟,梨花一放琵琶抱着改改的胳膊便大声哭了起来,这哭的好生痛快,眼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哗啦啦地淌,不一会儿就湿了改改的一袭青衫袖。做师兄的拍着梨花的背,朝如笙道:“如笙,吹个《玲珑锁》。”
“不,如笙,吹个《百鸟朝凤》。”
如笙看看改改,又看看梨花。改改说:“听梨花的。”小师弟便举箫到唇边,《百鸟朝凤》曲调欢快,他吹时关切目光不住地往梨花身上去。如笙来的迟,只晓得李桢当初为了梨花出阁礼一掷千金,还得罪了家里老父,却不知那混迹烟花巷多年的大少爷,独独对一朵白梨最是上心。
曲儿愈欢快,梨花哭的愈厉害。改改握着梨花的手掌心与她说:“悠着点,莫把嗓子哭坏了,将来还怎么唱曲。”
梨花头埋在改改肩头点点头。撑船的师父手脚麻利,一会儿就到了凤轩斋后门。停稳了船,如笙先替梨花抱琵琶上岸。他们回来时,惠娘正好下楼,瞧见梨花模样,细眉一竖:“今天客人欺负人了?”
改改解了裹琴的绸布把乐器放下。梨花本被扶到座边,听惠娘开口,不坐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拿帕掩了面摇摇头,松开改改握着她的手从惠娘身边穿过,上楼去了。
惠娘面露疑色瞧她背影问改改:“这丫头怎么见了鬼似得?”
改改叹了口气:“哪里是受人欺负见了鬼。”
“那怎么回事,你们是碰上谁了?”
改改抬头看了她,斟酌片刻后答她道:“李家的大少。”
惠娘“噌”地一下站起来:“李桢?他在船上干什么,姓秦的不是说新客吗?”
“请我们去的是新客,但人谈生意的人里边有老熟人。”
惠娘闻言捏了手帕埋怨道:“秦姨娘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是不知道那李桢是我们家梨花的头相公!”
改改说:“人就是知道又哪里会计较?再怎么个头相公,又哪里会有真感情。妈妈您不也常说,这淮景河边上哪是个谈真心的地界?”
“哎,这事!”
改改放下手中杯盏,抬头看走进来的如笙:“你不去劝劝梨花?”
如笙闻言摇头。惠娘又来回踱了几步道:“罢,你们歇着,我去劝。”
惠娘上了楼去,改改坐在大堂看窗外老梧桐树上新发的绿叶。叶叫风吹落,落进井里,井沿上的青苔被四月里的太阳晒得奄奄一息。井边石板缝里艰难挣扎出一点绿,绿上开出一角小白花。多惹人怜的一朵小白花,可惜生错了地方。
“改改师兄,师姐她……她是喜欢李大少爷吗?”
改改听得如笙开口,苦笑道:“如笙,那你说什么叫喜欢呢?”
“我……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改改说。他收回目光,落在小师弟白净的面庞上,“兴许梨花那是欢喜吧。只可惜,这东西不能叫梨花享上福,只会平白受了苦。”
如笙似懂非懂地看着他,那一双大眼睛里也不知想着什么。改改忽然打了拍子唱起了小令来:“这忧愁与谁,相思只自知。老天不管人憔悴,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到晚来闷把西楼倚,见了些衰杨古道,衰柳长堤。”
歌声凄凄切切,传上楼去,惹得屋中姑娘又好一阵珠泪涟漪。惠娘“啪”地开了楼上窗骂与楼下来:“晦气!改改,叫你唱不唱,不叫你唱你倒唱了!”
改改忙抬头回道:“告诉妹妹,是哥哥不好。我不唱,我不唱就是了!”
窗又关上。
如笙想了想,重操起箫将方才船上未吹完的那曲《百鸟朝凤》又吹了下去。改改听着箫声走至门前。四月里暖风乍起,风吹的人舒适,却叫梨花阵阵哭声惹得家里人跟着连声叹气。几双雀儿叽叽喳喳落枝头,几对白蝶双双飞飞绕井边。改改倚门四下看去,井边那朵小白花迎风开得正好。
开得正好。
第四章
晚晴正好,风拂柳梢。师门三人这会儿都挤在了改改房里。如笙在背词,改改练琴,就只有梨花没事似得坐在桌边往一块雪纺纱上绣鸳鸯。
改改凑过头来看她手底活计,调笑她道:“妹妹这两只水鹅绣的好生灵动,不知师承何方?”
梨花倒过针来拿钝的那头扎他:“小赤佬要你多嘴,看不出来那是鸳鸯啊。”
改改笑着要躲,嘴上却仍笑话着她那一对水鹅。梨花那日哭过以后也就好了,没再提李桢的事情。她不提,改改他们自然更不会提。
四姨这时候推开了改改的房门:“改改,楼下有客人找你,说是姓仇。我瞧着他那衣着打扮,大约是仇家少爷。”
“仇?”改改把琵琶递给梨花,起身整了整衣服,“不大晓得。四姨您叫他稍等,我这就下来。”
改改今日穿着一身浅米色麻短褂子,下身着一条到小腿的皂色单裤,脚踩了一双小木屐便“沓沓”下了楼。大堂里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身暗色宽袖长袍,剑眉如峰,鼻梁高挺。改改认出这便是前两日在船上碰见的仇家二爷。
“既然改改下来了,我便不跟着掺和了。”惠娘说笑着起身往楼梯这走,近了改改身边食她不悦低声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来见客人了?”
改改推了推她:“您上楼吧,我穿成什么样接客不都一样吗?”
惠娘横了他一眼,回头朝二爷笑笑,施施然上了楼去。改改朝坐在那儿的客人走过去,笑眯眯问道:“二爷今日怎有兴致上凤轩斋来了。”
仇二爷不曾来过这地方,见改改坐下开口问了,也就如实道:“是济民叫我来的——哦,就是李桢,他与我是朋友。”
“知道,济民是李先生的字吗,他过去告诉过梨花。”改改猜着这人若是为李桢的事来,应该就是找梨花的了,便奇怪道,“二爷既然是为朋友来的,那为什么不直接叫梨花来呢?”
二爷便答:“济民想约梨花见面,如若直说,只怕梨花姑娘不情愿。所以他便托我,来委托你,明日下午带梨花姑娘凤凰山上的侍风亭一会。”
改改听了他一番话,心下自有一番打量。梨花叫李桢徒惹伤心难过,改改看在眼里,且不论去不去,就是去了,也是梨花回来又哭一场,不然还能怎么样?这结果他这做师兄的可不乐意见。思忖着,他便开口:“二爷,这事儿吧,不是我不想给你您办……您可听说过当年李先生为着梨花出阁大摆筵席的事儿?”
“我知道,怎么了?”仇二爷不解地看着他。
改改说:“当年这一场喜宴费了李先生不少钱,他虽说是大户人家嫡少爷,为着梨花这么干说来还是荒唐的。这么说吧,二爷,我觉着——我觉着,李先生与梨花,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我以为不找妈妈找了你,你会帮着梨花姑娘。”
“二爷又如何以为我没有帮着她?”
“你若是帮她,自然会替她答应下来。那日你在船上也见了,他们二人皆有心言好,改改,你又何不做一份顺水人情呢?”
“二爷心地好呀。若您要点梨花出钟,不仅我拦不住,妈妈更拦不住。”他学着二爷的语调道,“又何需我来做这份顺水人情?”
“可……这就不一样了。济民希望梨花能自愿去。”
“梨花自然是自愿去的了。二爷,我知道您的意思,李先生来托你,再托我,约梨花出去,是想和他——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谈恋爱,是吧?可二爷,您也知道淮景河边是个什么地方,李少寻谁不好,何必要寻我们家梨花呢?”
“那你话不该这么说。你们这……你们这不是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我看梨花就很本分。”
“二爷话错了,二爷才是真本分人。”改改听了他这话,回答语气多了几分尖锐,他心下莫名生出几分不耐烦来,“凤轩斋生意历来好,再陪二爷坐下去,我也是要算钟的了。便也不浪费二爷的钱,我送您出去吧。”
对方见改改这样一副态度,不免也疑惑不快了:“哎,你这人!你为什么就不替梨花考虑考虑呢?”
“二爷请回吧。”
改改此刻已经起身,仇二爷见此状也皱眉站起身来,抬步准备出门。却听此时,楼梯上传来一声轻唤:“二爷请留步。”
二人回头,就见梨花立于阶下,一袭暗红绛纱衣,两弯柳叶吊梢眉,那模样像是将要隐入小楼晦暗里。改改急声:“梨花,我接待客人,你下来做什么。”
梨花越过改改款款走至仇二爷跟前,她眼瞧着二爷,话却是对改改说的:“二爷有没有点你的钟,我下楼来并没有坏你的生意。”
“你……”
“二爷说的可是明日侍风亭?”
仇二爷见此事有希望,便转回身来极客气答道:“对,明日下午三点,济民约你凤凰山上一见。”
“李相公可说了几时结束?”
“这……”仇二爷面露难色,改改确实知晓了她的打算,反笑道:“梨花,想钱想疯了,你主意都打到头相公身上去了。”
梨花倒是理直气壮:“是师兄说的,二爷若是点我出钟,梨花定是情情愿愿地去,欢欢喜喜地回。这是淮景河边的规矩,二爷本分,没来过这地方,但李相公却知道的清楚。”
“这……好吧。明日你赴约时,我定会把钱给你的。”
梨花眨了眨眼:“错了,二爷,是要先交定金的。”
“要多少?”
梨花伸出三个指头来,报了个数。仇二爷摸了摸身上,一时有些窘迫,想是根本没带钱出来,遂取了腰间玉佩下来递了过去:“我今日没带够钱,这暂时抵着,明日取回可好?”
“好,承蒙二爷光顾小店生意,梨花明日一定准时赴约。”
改改见此状,就对二爷扬了扬手:“既然如此,请吧,二爷。”
仇二爷随改改出了门,他走时,回望了眼凤轩斋的油桐大门,摇了摇头,叹了声气,坐上黄包车走了。改改送走客人,转回身穿过天井进了大堂。梨花握着那枚玉佩冲改改笑道:“改改,你说这二爷有不有趣,头回叫妓居然是赊账替朋友叫的。”
改改走过去,在她额头一点:“我说你又发的什么疯,明儿你真去啊?”
梨花把那玉佩送到他眼前:“二爷定金都付了,我有不去的理吗!”
“梨花,你想清楚了,可别自己挖坑自己跳,要是摔断了腿我看谁来扶你。”
“你呀你呀,我摔断腿了你还不心疼的赶紧把我拉起来?”
“谁兴的拉你?”
见改改这脾气,梨花垂下手去把玉佩收好。改改落座,端起杯盏:“你就是想见他——可见了能怎么样?梨花,这是个死局,傻丫头你怎就不知道听呢?”
“哎呀,别说了!”梨花一甩帕子起了身,“反正我也放话了,明个我情情愿愿得去,欢欢喜喜地回!师兄,你就让我再傻一回吧!”
平白无故的梨花才不叫改改师兄呢,改改叫她说的没了脾气,也就撂下话来:“好,我倒要看你是怎么个欢欢喜喜!”
第五章
夜间春雷惊好梦,早上起来时,雨水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