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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不归-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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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了锁,侧身让杜佰恭进去,又开了电灯。屋里的陈设挺简单,有一扇小窗户,窗台上摆着两盆仙人掌。这里又避阳,夏天时就是个不错的避暑的地方。
  
  杜佰恭得了他的允许后去开了窗,把那两盆仙人掌挪到一边,摸摸索索从兜里摸出烟盒来,抽了一根咬在嘴里,却不见他点燃。他趴在窗台上,半眯着眼,视线落在远处的树枝上。
  侯宵已经做好了会看到烟雾缭绕的准备,却没想到杜佰恭压根没有要点烟的心。他有些意外,挑挑眉问道:“只是这样吗?不用点着?”
  
  “嗯。”杜佰恭看上去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模棱两可地解释了一句,“没带打火机。”
  侯宵很自觉地收起了好奇心,站在一旁,随手拿了颗糖含在嘴里。他隐隐约约看到杜佰恭放烟盒的那个口袋有些微微的突出,像是塞了个打火机在里面。
  
  他清楚杜佰恭在撒谎,也不想去冒犯别人,于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别开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泰戈尔《园丁集》





第2章 C2
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艾淇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过去的事,追忆着自己的少年时代,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不肯放下年轻时貌美如花的照片一样执着。
侯宵尽职尽责地做着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听久了就有点麻木,那种最初的感伤也消失殆尽,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他忽然想——为什么在接到成绩的那段时间里,他没能像现在这样淡然,而是一时冲动,忤逆所有人的建议,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命运押上赌桌,最后来了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侯宵下了车,艾淇和他目的地不同,两人就在车站分开,他背着登山包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半响才深吸一口气,沿着街道走,打算找个旅馆先住下。
他本来没有半夜去学校的打算,却没想到这里的旅馆这么难订,找了好几处都是没有空房间。侯宵无法,只能先转变目的地去学校那边,看能不能进去。

这里的深夜要比海港的深夜冷清得多,街道上没什么人,时不时有一两辆快速通过的汽车。侯宵回了小姨发的问他到了没的消息,又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别的,把广告什么的删除,转手收起没剩下多少电量的手机。
他和杜佰恭的聊天记录还留着,被他置顶放在最上面,最后一次对话是在好几个月前,停在他发的一条“你在哪儿”上。

杳无音信,如同石沉大海。

直到无头苍蝇似的绕了快有半个小时,侯宵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学校的所在地,手机已经快没电,路上也没有人可以问路。他站在街头,忽然感觉自己无处可去。
他觉得无力,一种从踏上离开海港的车起就一种在他大脑中蠢蠢欲动的情绪疯狂地想要破土而出。侯宵在长椅上坐下,用手机的最后一点电量给侯煜打了电话。

“姐。”

开口的那一瞬间,他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像是拿着刀片在砂纸上磨,如同几十年的老烟枪。
侯宵清了清嗓子,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处境,侯煜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无非是质问他过来了为什么不联系自己之类的话,侯宵沉默地听,没有解释。

“……算了。”侯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侯宵可能心情不太好,她叹了口气,“我过去接你,你等着。”

深夜把已经睡觉了的侯煜叫起来,侯宵还是有些愧疚心的,因此侯煜来了以后他也乖得很,没和她插科打诨,主动关心了一两句有没有困,还被她给笑骂回来了。
等声音渐渐轻下去,话题从有变为无,对侯宵的高考情况略有耳闻的侯煜不太敢去惹侯宵的不痛快,因而也很快止住了话头。

空气冷了下来,车窗半开着,夜间清冷的风掠过头顶。侯宵起了倦意,他靠在自己的登山包上,昏昏沉沉的像是要睡过去。
然而即使是睡觉,往事的旧影也不给他一个痛快,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叫他兵败如山倒,如泥人过河,难以从中挣脱开来。

高二前的一整个暑假,侯宵有大半都是和杜佰恭一同度过的,他有时会带着杜佰恭跑到海边去待一整天,等家里人催急了才打打闹闹地往回走。
要说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海港的夜市很美,但老头儿十分严肃地禁止杜佰恭晚上出门,不管怎么磨嘴皮子都不同意,他们只好把这个计划作罢。侯宵摄影不错,索性就把以前拍的照片拿给杜佰恭看。他们窝在假山后的小木屋里,心里对夜市的向往无限膨胀。

九月初开学,侯宵照常骑着自行车到老头儿家下面的台阶等杜佰恭,直到快到上课时间了也没见到人,而侯煜已经连打了三四个电话催他抓紧时间去学校。
侯宵咬咬牙,把自行车转了个方向,踩着点进了校,差点没被年级主任当成玩疯了收不回心的典型范例拿到开学典礼上批评。

九月是海港的雨季,一呼一吸间都牵扯出缕缕交缠错乱的白雾,窗玻璃上终日蒙着一层遮人视线的水珠,教室里的暖气开了半天,好像嗡嗡运行的声音一停止,这些窝在温室里的人就会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抱怨似的。
刚结束漫长的假期,不少人都还沉浸在吃喝玩乐的愉悦里,前后排聚在一起讨论,一点也没有已经开学的自觉。侯宵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班级的喧闹置若罔闻,只是对着玻璃哈出一口气,再将它涂掉。循环往复。

他给杜佰恭发了消息询问,但对方并没有回复。

“侯宵,快借我一下你数学作业,我给忘了都。”前排的秦然拍了两下他的桌子,侯宵冲他翻了翻眼皮,找出自己的作业递给他。
秦然也不客气,直接就趴在侯宵的桌子上抄起来,手速爆到极致,侯宵自认为自己已经把大题的过程写得够简略了,却没想到这家伙更厉害,直接在原有的基础上省了一大半。

“班上有转校生你知道吧。”秦然快速地将作业翻面,“就老头儿的孙子,等会儿应该就来了。”
“知道。”侯宵没再看他抄作业,自己拿了本课外书看着。七月份的时候杜佰恭就跟他说了这事,所以他今天早上才会跑去等人,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就我们这里,为什么还有人愿意转过来。”秦然一边写着字一边嘴里还不消停,对八卦感兴趣的程度比小女生更甚。侯宵专心看着书没理他,秦然自讨没趣,很快也没再没话找话。

一上午就这么打发过去,中午的时侯阴云散了些,渐渐地有太阳出来,侯宵便被秦然拽着去打球。

他其实不太爱运动,属于男生里对篮球没什么兴趣的那类,偶尔活动下筋骨都跟被要了半条命似的,能为了逃一个跑操和班主任斗智斗勇半小时,体育课从来都是找各种各样的奇葩理由见习,老师给气得吐血最后也不想管了,直接给他批了条体弱的永久性假条。
秦然一般也不会强迫他打球什么的,这次估计也是抄作业抄得脑回路短路,一时没想起来这茬。

“这学校的球放了一个暑假怎么感觉变小了,这还带缩水的啊?”秦然拍了两下手里的球,顿时摆出一副不太好看的脸色来。“哎侯宵你是不是不爱打球来着啊,我他妈给忘了。”
“就知道你记性差。”侯宵把外套脱了下来,“算了,今天陪你打吧。”

学校的操场上种了一排法国梧桐,紧挨着篮球框,只隔了一道铁栏杆,不怎么强烈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被切割成规则的形状落下来,在浅蓝色的橡胶地面上铺出一个个残缺得七七八八的光圈来。
那只篮球的手感的确不怎么样,侯宵打到出汗后就收了手,退到一边去喝水。他坐在主席台上,背后倚着栏杆,头顶就是国旗跟校旗,头上罩着脱下来的校服外套,半张脸被挡得结实,半张脸被太阳晒着。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不太好受,侯宵也不想被晒成一半黑一半白的人,他便扯了两下校服外套想把自己遮得更严实,眼角余光倏地就瞥见了站在栏杆另一侧和主任讲话的杜佰恭。

他发现,有的人真的是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侯宵醒的时间很巧,彼时侯煜刚刚把车停在工作室门口。她在这里开独立工作室已经有些年头了,生意做得不大不小,单独分了一层楼当作住的地方。
工作室一楼有着图画了蓝色海洋的墙纸和数不清的绿色盆栽,两条棕色的长沙发放在门口的等候区,供给人休息用。侯煜把他的登山包丢在那儿,又指了指一张沙发,示意他先坐下。

“有点儿乱,我先收拾一下,你没事做的话就四处逛逛吧,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

侯宵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翻了翻背包里的东西,抽出了那张录取通知书。
当初查完分数后,他整个人都处于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像是陈旧的电视机屏幕上冒着雪花一般,他根本无暇思考接下来该选择什么样的学校。

后来他非常固执并且破罐子破摔地随便挑了一所还算顺眼的大学,瞎报了专业,种种行为都像是把自己未来的命运绑在了陀螺上,任由无形的鞭绳去鞭策改变它,而自己无动于衷。

他后来才知道,他报的那所学校是所名字说出去都没几个人知道,每年毕业生里的成功人士十个手指头就能数清楚有多少的综合类私立院校。
虽然学校的地理环境非常好,傍山傍水,但校长却不太爱招揽学生,每年的招生名额比高中招生还低,刷下去一批又一批,渐渐地生源也稀了下去,说是再过几年就不招生了,改为独立学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新生了,像侯宵都是踩着最后一届的名额进去的。

他实在是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这所学校看中的。

侯煜给他收拾了一间小卧室出来,有一张靠窗摆放的桌子,侯宵躺上床时,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五点。他折腾了一晚上,现在睡意散了不少,只能干瞪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侯煜对待生活实在是太细致入微了,她甚至在天花板上还画了画,侯宵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发现那景象竟然出奇得熟悉。他眼眶一热——海港的夜景。

杜佰恭自从作为空降的转学生出现在侯宵所在的班级上,身边的人就络绎不绝,跟个磁铁似的吸引着各路人马,连社团的都找上门来。
这样的受欢迎背后当然与老头儿的出名脱不了干系,但大部分的原因还是杜佰恭的性格比较容易相处,也会给他们分享一些对土生土长在海港的人而言比较陌生的事情。

侯宵咬着饮料的吸管坐在座位上,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等把那些趣事儿给一字不落地听清楚了,他才觉得稍稍舒坦了点,不无骄傲地在心里叉起了腰——他早就跟我讲过了,你们慢了一拍啊。

对于侯宵来说,杜佰恭就像是他年少时有幸见过一次的满河的许愿灯一样,零散的烛光汇聚到一起,勾勒出沧海星辰般的壮阔景象,那些随着河流涌动而缓缓消失在视野死角的烛灯点燃了他内心的好奇心,他迫切而又无比渴望地想知道那些烛灯下所积压的愿望与秘密。
杜佰恭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他想要知道杜佰恭的过去,想要像寻求一张照片背后的爱恨情仇一样去探寻杜佰恭的故事。这是一种吸引力,一双看不见的手。

杜佰恭不会抽烟,却喜欢把烟咬在嘴里,去吸那点若有若无似有非有的味道,因而身上常年沾染着烟草味儿,侯宵认识了他几个月时,才见他真正点燃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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