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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期盼一场有着雷鸣声的降雨,而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不一会闪电、雷鸣、与雨水迸溅的声音就刺激了他的感官。
他醒了过来,身边坐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人,少年人头发略长,眼神清凉。
罗晔苦笑道,这还是个初中的孩子啊。
少年人递出右手,手面上有一道血痕,他说:“你好,你可以叫我闻寄。”
罗晔在内心叹口气,握住了他递出的右手,“我认识你,你还有个好朋友叫禾远吧。”
闻寄有点吃惊,他微微侧过身来,手臂拢在身边,这一个防御性的动作。罗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叫罗晔,是个作家。”
闻寄笑了起来,身体也放松了,“我知道你,那个……反家暴慈善组织的创始人,我知道你,我看过你的报道。”
又道:“你怎么了,你是生病了么?”
罗晔撒谎说:“是肺炎,因为我抽烟很多,所以病得严重,好孩子可千万不要抽烟啊。”
禾远说:“那我要告诉我的同学,他们偷偷在卫生间抽烟,恐怕也要病得像你一样厉害。”
罗晔说:“那倒不会。”
“为什么?”
他望向窗外那株巨大的老树:“因为他们很年轻,很年轻……像你一样年轻。”
禾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么?这好像不是梦呀。”
“对,这不是梦,是我的人生。”
禾远摇摇头,颇为机灵地说:“你只回答了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呢?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人生里?”
罗晔的视线回到他身上,罗晔说:“因为你是我的缪斯。”
“什么是缪斯?”
“缪斯给作家灵感和鼓励,而作家会为缪斯写作。”
禾远喜笑颜开:“你也会为我写作么?写我。”
罗晔眼眶反酸,他说:“是的,我会为你写作,等我病好了,我就为你写作。”
“那你可要快快的好起来呀,你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比其他人好得快很多的,”禾远说:“但是病好了就不好抽烟啦,治病的医生很不容易的。”
罗晔说:“等到三月份,四月份,你来了,我带你去看桃花,杏花,还有海棠花,好么?”
“不下雨我就出去,来看你,到时候你千万要好起来呀。”
三月的时候病房外的白花山碧桃开了,雪白的一片,新来的医生在安慰家属身上非常有一套,医生说:‘是个奇迹。’
他母亲心情好,一边织着明年穿的毛衣一边说:“好在没下雨,这雨水一冲,怕是剩不多少了。”
“嗯,”他想,十二岁的闻寄和禾远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轻信,稚嫩,还有善良的心,他矛盾的气质完全没有显现,还是个甜心。
如果他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我一定要问问他母亲的名字,我还是有机会救他的。罗晔笃定地想。
因为有了新药,他的病情居然得到了控制,罗晔想说不定就能活到五月十三号,有时下了雨,别人都回病房带着,他偏要撑着伞出去,然而没有雷声,那孩子也无影无踪。
五月十一的夜里,他听见了雨声。那一晚他横竖睡不着,他手里掐着他父亲皮箱子里的文稿,愣愣地望着窗子外黑漆漆的夜空,他走出病房,坐电梯下楼,到了楼下他才如梦初醒。
我要去做什么?
医院的夜里是安静的,风是清爽的,因为下着雨,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儿。那株巨大的白桃树上已经没有任何花朵了,一切声音都只来自雨声和树叶磨合的声音。罗晔想起自己的猫,自己十七岁捡到它,三十的时候那小玩意儿寿终正寝,算是长寿。那时候禾远二十五,惊涛骇浪一般席卷了自己生命,然后他逐渐便变得幼稚了……
他走进雨中,雨水落在他身上。他竟觉得无处可去了,这时他当然不能回家,他只是思念禾远,想要再见他一面。
可再见他一面又能如何呢?没有证据,如何能留存在他身边?
罗晔望着漫无目的地往急诊走去,急诊有巨大的红色标志。闪电乱舞,忽然他耳边响起一声雷声,他转过头,却滑倒在地上,他勉强翻过身,平躺在地面上。
罗晔感觉到地上的积水洇湿了他的衣裳,天空降下的雨水批头盖脸砸在他深陷的面孔上,他想看看那棵树,可一种更为深沉的黑暗却已经剥夺了他的视线。
他想:“妈的。”
“ 保佑我吧,主啊。
不是要你保佑我抵御利剑或带血的矛尖,只求你别让我再受希望的诱骗。
——《一个医生的宗教信仰》”
五月十二日一点的时候门卫发现了他,保安们将他搬进了急诊,他们一边惊讶于手中病人的轻飘飘的体重,一边请求前方的病人和家属让路。
其中一个鲁莽的保安撞了一个男士,男士说:“也不知道看着点路。”
他身边大腹便便的孕妇问:“是在急诊么?我看其他人好像都是在妇产科。”
男人不耐烦道:“急诊哪有妇科快,妇科一定是骗人的,骗女人剖腹产,以前在老家,哪有女人是剖腹产的?不都是正常生的么?”
女人忽然抱住自己的腹部,男人问道:“又怎么了?”
“水……”
“什么?”男人问道:“怎么了?”
一个护士路过了,急忙喊道:“这有个孕妇羊/水好像破了。”
这女人长了一张漂亮的、聊斋中精怪一般的面孔,她看起来二十几岁,有双含情脉脉的茶色眼睛,暖黄色的灯光下,就像禾远的眼睛。
禾远二十五岁
他拿出一面朴素的镜子,他说:“让我走向我的命运吧,这一天来了,让我回到他身边吧。”
那镜面泛起了涟漪,禾远看到了罗晔,他十七岁,才休学去疗养,因为北方城市坏了暖气,与护士说话时呼出白色的气体来。
然后禾远看到素描本上的夹竹桃,随着他的笔镜中的幻象不断的变换。
禾远所在的房间飞速的解体了,他被拽进了下着大雨的夜色,随着风嘭地撞开了窗子,正在看电影的罗晔望向他,那张弃绝尘世的面孔那么美,那么年轻,好像还没有被病痛摧残过。
他想,或许我可以做些什么,如果他活着……如果他活着我的命运又会怎么样?到底是命运塑造了我,还是我们塑造了命运?
时间变得可见了,他走进罗晔所在的房间,舒舒服服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禾远却又开始恐惧起来,如果我能改变他的命运……那么我还会记得对他的爱么?
不一会儿,罗晔醒了过来,他问:“你可以从我的房间里出去么?”
“你在对我说话么?”
他笑嘻嘻的重复道:“你对我说话了。”
第31章 番外一 如果他是某部剧的男八号
罗晔坐在椅子上休息,这部剧他大概演了一个男八号,因为是大制作,他的戏便很分散,他乐得逍遥,就拿着笔在自己的台词旁边勾勾画画,原本的台词说:“我恨你,你为了功名利禄抛弃我娘亲,为什么又能大言不惭地站在我面前?”他写:“我知道了,我流着和你一样的血,就像我抛弃了发妻一样,你也抛弃了我的娘亲,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他特别喜欢戏剧,越复杂的越喜欢,台词落到他手里,背熟了,写好了人物小传就开始魔改台词,通常是一部剧演完了,他手里的剧本拿出来就是另一部玩意儿了。
他在这边专心致志地改台词,适逢,总导演解手才回来,路过想看看哪家的孩子这样专心,才看了半行就气得脑溢血。男八号本是个“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式人物,结果经过罗晔这一圈魔改,生生变成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绝世渣男。
导演问:“你改得是不是还很得意?”
“这样有得演,”他转了转笔,又在附在人物小传的后面写道:“你问我最爱哪个女人,当然是,下一个女人。”
罗晔意识到导演就在自己身后后紧忙转过头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原来是刘导,刘导好,我这不是,闲得么?就拿剧本改着玩儿。”
刘导说:“有本事你把男主女主的都改了!”
“我这是自娱自乐,那里赶得上编剧老师们的筹划,我这不过是化蛇填足,您就饶过我这一次罢。”罗晔知道刘导是个嘴硬心软的。他是个严肃的导演,但在工作之余其实从未亏待过这些演员,而且他为人正直,从不为了资助往自己的剧组里塞后台咖,他的剧组一直保持着一种爽利而轻快的气氛。
刘导冷哼一声,从他手里抽走了魔改过的剧本,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往内景去了,他两手空空,苦笑不止。
轮到拍他的戏的时候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因为女主人公的拍了一整天,困顿得厉害,难以入戏,被NG了两次。
刘导让女主角休息五分钟再来拍这一段。
罗晔也得空继续休息,他手里没有台词本,就在香烟盒上面写台词,抬起头左顾右盼,正对上刘导一张猫头鹰一样的面孔。
他心中叫苦不迭,却只能心虚地把香烟盒攒成一团丢进垃圾箱里。
女主休息好了,走到机位前念台词,刘导忽然说,“停下!”
女主抖了一下,她实在太知道刘导发怒是什么样子了,刘导不耐烦道:“没有说你不入戏的意思,过来,这段这样拍!”
女主疑惑地凑过去,念了几遍,点了点头。刘导笑道:“罗晔!就按你写的拍!”
他吓得一激灵。
机位还是原来的机位,但显然女主的情绪变了,从原本的怜惜不舍到胆寒得发抖,罗晔心道,这女人不拿影后都是天理难容(虽然这位前辈已经拿到一个影后了,但罗晔觉得她或许真的需要一个大满贯)。
她说:“你娶我,就是因为我跟你门当户对?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爱意么?”
她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预备好的摄像机给她泫然欲泣的面孔拍了一个大特写,她摇摇头:“我为那一点点爱活着,我是为了与你的爱结婚的。”
这一句原本的台词本上是有的,原本的台词本上,这一句的背景是女主发现了男八号自幼被父亲抛弃,与母亲相依为命,乱世女主与男八结婚,心生无限怜爱,才说出了这一句:‘我为那一点点爱活着,我是为了与你的爱结婚的,你的父亲抛弃了你,但我不会,我会永远爱你。’
故事发展到八分之一,男八就被坏人开枪打死了,女主才作为一个怀有满腔爱情的孀居寡妇遇见了当兵的男主人公。
罗晔不喜欢这种叙述,女主在剧本中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女人,男一号二号三号都因为这种无瑕的纯洁而爱上女主,这在他看是不可接受的,所谓‘女人不会因为男人的美德而爱上他’,罗晔也不相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纯洁无瑕的圣母。
他抬起眼睛,眉头微蹙,动作虽有着无限柔情,但眼底冰冷,“我们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我前一个妻子是个猎户家的女儿,而我是个举人,她怎么能配得上我?”
“不,”女主哭着摇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了,你这蝇营狗苟之徒,只要你再往上爬!总有一天,你也要抛弃我的。”
“那只能证明我们身份上不相配了,”罗晔微笑着推门出去,女主狠狠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门当户对就有爱情么?爱情在你眼里是什么?”
这段戏算是过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