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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面礼盒宽而长,表面绣着精细的祥云纹,还没打开,无声地躺在秘书双手上,仿佛带着等待了千年的沉静,就为这一刻,与主人再次相逢。
陈岱川望着那礼盒,瞳孔微微缩紧。
孟广平道:“陈董不打开看看吗?我虽不懂文玩字画,但粗略一看,也被画上的磅礴气场给惊艳到了。原主人十分喜爱,多少钱都不愿意出,是我费了好大的劲,辗转托人情才收到手的。”
陈岱川摇了摇头:“不过都是些死物罢了。”
孟广平失笑:“陈董说笑了,南宣时期的东西,我还能弄来活的不成?”
陈岱川却露出一个孟广平没法理解的欣慰表情,说道:“孟董,我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条件,其他的都不必再谈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对那礼盒里的东西没有丝毫留恋。
孟广平的笑意一层层褪下去,脸色阴沉,抓过礼盒有心要撒气,但一想其昂贵价值,还是没舍得,轻轻放下,说了句:“不知好歹。”
秘书噤若寒蝉。
孟广平回到家,看见孟泽那个不肖子正嬉皮笑脸地躺在客厅沙发上,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成家居服,不知和谁在打电话,油腔滑调地调情。
气得孟广平拿起茶壶就往他身上砸。
孟泽跳了起来,急忙忙挂断电话,气恼:“爸,你又发什么疯?”
“还不是你惹出来的风流债!”孟广平怒斥,“陈岱川坚持要你给那个小明星道歉。”
孟泽活生生地气笑了:“为了一个李从一他至于吗?李从一是他老婆还是他儿子啊?”
“至不至于得去问陈岱川了。”孟广平郁结难消。
孟泽顿时有点一言难尽:“你不会真要我摆酒席给李从一赔礼道歉吧?”
“怎么可能!”孟广平怒道,“你再不中用,好歹也是我孟广平的儿子,哪有给小明星道歉的道理?”
孟泽一副果然如此的舒爽笑意,他混成如今行事无忌的风格,和孟广平的溺爱不无关系。
“那和陈岱川的合作项目?”
孟广平冷笑:“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陈岱川没坚持多久,很快就和另外一家房地产企业签订了合作合约。
孟广平暗中打听过,具体的细节虽然打听不到,但大体上问出了那家房地产企业给陈岱川的合作条件,和他给出的初步方案比起来,陈岱川那方获得的利润就至少少了百分之十。
陈岱川疯了?
孟广平简直没法理解这件事!
下雪了。
李从一早晨起来,就感觉到一丝很清透的冷意,推开借住的小洋楼的浮雕莲花金属门,入目的全是一层浅淡的白色。
雪很小,米粒子一样,还在颗颗往下掉。
李从一没撑伞,踩着薄薄的雪粉往拍摄片场去。
远远的就能听到那儿很热闹,李从一到了那时,问早就到了的邰行:“怎么今天这么乱?”
邰行说:“应导演要把舞龙灯那场戏提前拍,想借这场雪的景。天气预报说雪很小,但还能持续下几天,大概也能有挺厚的吧。”
天地雪白,夜色浓浓里依旧能绽放出雪色来,龙灯炙热明亮,在雪地上逶迤出一道的看不出来路和去向的轨迹,喧嚣着村言俚语的欢笑。
的确是值得一拍的场景,尤其是航怕镜头时。
龙灯的道具已经准备了一部分,剩下的需要道具组加班加点,导演在那安排着,所以今天迟会再开机拍摄。
李从一就拿出手机,找了个不错的角度拍了张雪景,一半烟锁池塘,一半雪罩白杨林。看拍出来的效果,还挺有澄澈的意境。
李从一把它发给了陈岱川。
陈岱川开车去公司的路上,等红绿灯的间隙看消息,还回了句废话:你那下雪了啊?
李从一都不知道怎么回,难道说这下的其实不是雪而是寂寞吗?
手心还没打呢,嘴也不讨人喜欢。
李从一忽然眉开眼笑起来,回复:是啊,小雪,挺好看。城市里下小雪都看不出来,落到半空就被人的热气给冲融了。应导演还准备这几天拍舞龙灯的戏,你有空过来看看吗?这可是很难得的体验,以后舞龙灯的风俗会越来越少,想看都没机会了哦。
对陈岱川的期待都快溢出屏幕了。
陈岱川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甚至问了个有点逾格的问题:你很想让我去吗?
想啊想啊。
李从一回复。
后来又强调:特别想见你,这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吧。
陈岱川觉得以李从一的思维,这句“特别想见你”应该没有任何别样的意味,但坐在暖气开得很足的车厢里,还是像被照片里的小雪渣扑了一脸,打了个并不难受的冷颤。
正好实景娱乐开发的项目谈拢,也该给自己放两天假了。
陈岱川想。
到了公司,他首先就是叫秘书处理一下后面的日程,几天后空出两天来。
拍摄《一条大道》的村庄并不算远,陈岱川自己开车,导航过去只要半天。
有人在这拍电视,十里八村传得都很开,陈岱川在路边随便问问人就找到了具体位置。
他到的时候,李从一正油里油气地在演吴刚,把外表庸俗本质很丧的吴刚演得很到位。
陈岱川也是到现在才知道,李从一学会了抽烟,抽的姿势还特别拽,微微向上地把烟嘴含在嘴唇上,大段地说台词也不见那烟掉下来。直到一句话说完后,才双指一夹烟,弹走烟灰,嘴里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别提多上道了。
烟雾散开,李从一越过好几人的肩头,看到了陈岱川,登时眼前一亮。
然后被导演无情地喊了一声咔。
李从一忙双手合十地道歉,他平时很少NG,偶尔出错一次,导演也没责怪。
李从一收心,安稳地把这一条给过了。
其他人陆续认出了陈岱川,受惊吓的程度可比李从一大多了,以至于拍摄直接搁浅。
应山导演连忙去和陈岱川说了几句,得知他来其实没事,就是单纯想来看看龙灯戏后,就表情古怪地恢复片场纪律,心中纳闷,难道有钱人都这么闲的吗?
李从一的戏份好不容易拍完,得了空,第一时间就去找陈岱川,步子里带着难以自抑的雀跃,简直要跳起来了。
邰行狐疑,但被导演催促拍下一条,没法继续暗中观察这两人的猫腻。
“你来了啊?”李从一笑得神情极为明显和生动,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陈岱川也有点纳闷,难道李从一真的很想他?
“快快,你跟我来。”李从一拉着陈岱川,躲到一栋楼房的后面,避开了剧组众多人,“你把手伸出来。”
“你搞什么?”陈岱川难得糊涂了。
“手拿出来。”李从一拽出陈岱川的手,让他手掌摊开,掌心朝上。
李从一深深吸了一口气,运气,抬手,用劲,啪地一声打在陈岱川的手心。
陈岱川:……
想他是真的,只不过是想打他。
陈岱川是不是还得感谢一下李从一顾及他面子,没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打手心。
“哈哈哈哈。”李从一带着憋久了终于释放的爽快,设想很多次的道具都已经不重要了,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响动就一切足矣。
陈岱川突然有个冲动,想回头找孟广平把他的画给要过来,抱着个死物总比被李从一气死好多了。
但李从一好就好在,临门一脚就要气死人的时候,又能不经意地把人救活。
“你穿这么点冷不冷啊?”李从一关心地问,还掀了下陈岱川的外衣领子,里面只穿了件白衬衫和灰色毛线衣。
陈岱川出了一口气,说:“不冷。”
“真不冷?”李从一很是怀疑,“你都在发抖了。”
“被你气的。”陈岱川说。
“就打你一下至于吗,我都被你抽了多少次了?”李从一这就看不上陈岱川的斤斤计较了。
陈岱川理着被李从一弄乱的衣领:“你知道我为了你,拒绝了多少个亿吗?”
“什么情况?”李从一大惊失色,小农思维让他遇到以亿做单位的东西都没法淡定。
陈岱川把和孟广平合作未果的事情那么一说,顺便渲染了下他错失《千里行军图》的惋惜。
李从一果然满脸悔恨,就是悔恨的点有些不对,“《千里行军图》啊,我从八王那听说过,是你送给皇上的寿礼,老皇帝一看南宣军队那么英武神勇,高兴得不行,当场赐了你好多珠宝丝绸。八王回来都发脾气了,还骂我出的献礼主意不好,风头被你抢光了。唉,我一直想看看《千里行军图》到底有多威风,看来是没指望了。”
最后陈岱川还得安慰他:“改天我再画一幅你就能看到了。”
第56章 前尘
这个村子的空屋空床很多,但架不住工作人员更多,把空巢都给挤满了。
应山导演正愁怎么给陈岱川安排住处时,陈岱川就说他有办法,不用导演操心。
应山识相地没去问有什么办法,并且假装没看到陈岱川把行李箱推去了李从一借住的那栋楼房。
他就说,有钱人才不会那么闲专门来看他拍龙灯戏。
陈岱川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一展画技了。
道具组剩了一节龙骨。
龙骨底座是一条宽约两掌心、长约一米五的厚木板,木板正中钉着一根圆木头,组成横长竖短的“T”字,竖着的是撑手,舞龙灯的人就抱着这根圆木头,把横着的底座扛在肩上。
底座之上,是用竹篾编好的龙骨架子,形状像拱桥,糊着一层透明的白纸,但在侧面留了一扇小纸门,可以往里面点蜡烛。
底座两端还有小小的设计,一端是凸出的一小节圆柱体,一端是一个这圆柱体配套的圆洞。
到时候每人扛一节,和其他的龙骨首尾相连、嵌套起来,就能组成一条长长的龙灯。
陈岱川要做的就是往龙骨蒙着的纸上画画,画什么倒没有硬性规定。
纸是一不小心就能点透的劣质纸张,墨是高明度色彩的劣质染料,笔是普通杂羊毛制作的毛笔,旁边还有个叫李从一的家伙各种干扰。
陈岱川提笔,沾了黑色的墨,才刚画了一条自右往左向下的线,李从一就叫道:“你是要画马吧?除了内蒙,哪家村子在龙灯上画马的?一点儿也不接地气,换,换。”
陈岱川顿了顿,把那一条线往下竖着拖一笔。
李从一又喊:“你是要画兰花吧?你用的墨是黑色的,看来主基调就是黑色多,但大过年的,好歹要喜庆点。”
陈岱川瞥他一眼,把毛笔撂回颜料盒:“你来。”
“你这人怎么不经说啊,还置上气了?”李从一悻悻地捋起袖子,拾起毛笔,“我来就我来。”
陈岱川还真不知道李从一的作画水平如何,凝神去看。
结果李从一就是拿毛笔在陈岱川刚刚画的那条线上,十分随意地加上了支楞弯曲的几笔,成了一棵树枝任性的光秃秃老树。
然后换了只毛笔,沾了些红墨水,在树枝上点点点,一眼望过去,红艳艳的,果然喜庆。
“腊梅。”李从一生怕陈岱川没看懂,特意解释。
陈岱川委婉道:“形虽不像,但神还是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故意画这么粗糙简陋的。”李从一炫耀自己的认真和严谨,“我特意看过当地人以前的龙灯资料。龙灯上的图案都是他们自己画的,只是图个吉利和好看。你想想,整天劳作的农民能画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