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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段对话在一周前。
“卫宇,我想吃你做的菜了。”
“对不起。”
“卫宇,我有点事想当面和你说。”短信发送失败。
许明昭有些急,拨出了卫宇的手机,却只听见冰冷的女声告诉他,他拨的电话是空号。
他的那句“我喜欢你”,好像没有机会再说了。
他把手机放下,拿起熊猫头套在卡纸开裂处涂了点刚买的白胶,然后把它翻过来,从里面紧紧按住。
熊猫头套的内部,有一块突兀的白色,一截纸胶带。
许明昭小心地把胶带撕开,下面是卫宇写的字——“许明昭陪我做的”,后头跟了一个很丑的笑脸。
丑得让许明昭想笑。
卫宇坐在许明昭对面看他用胶胡乱地连接两张卡纸,无奈地说:“好好贴啊,这些纸挺脆弱的,图纸没备用的,弄坏了就没了。”
许明昭带着自负地回答:“没事,弄坏了大不了我再去买份新的。”
卫宇回了“嗯”。
卫宇总是用“嗯”隐藏情绪。
卫宇,我想重答一次,这次我想回答“我会认真的”,“我不会弄坏的”。
你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许明昭毕业退租前,去卫宇房间把床上的被单拆了下来,卫宇用过的东西,他不想丢。
他在枕头底下发现卫宇遗落的一本日记。
前头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卫宇内心的愧疚,“陈力”这个名字,终于让许明昭对卫宇过去的所有好奇有了解答。而“许明昭”这个名字,在日记本的后四分之一才出现,从此没有消失过。
“今天帮两个在路上打闹的小朋友捡了球,差点被车撞到,司机生气地从车窗里探出头,高举握成拳的右手怒骂道:‘你他妈找死啊?!’,他怎么知道,我真挺想死的呢?
“最近听到室友私下讨论我拿特等奖学金的事,虽然在我走进寝室时他们都噤声沉默,但我有听别人说,我和李老师的关系不正常。我拿奖学金,是五分实力碰上五分运气,或许运气占了更多。何况,我是同性恋,李老师再漂亮我都没什么感觉,也不可能和她有任何师生以外的关系。但我没有否认,我也想试试,谣言砸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我发现,努力被否认原来是件这么难受的事,当年的陈力也是这样吧。
“……我承受不了那些压力,我想搬出寝室。最近找找有没有合适房子吧。
“今天搬东西时低血糖晕倒了,酒砸了一地。还好不是玻璃瓶装而是易拉罐装,损失不大。多打了一份工还需要习惯习惯。新同事人很好,给了糖,没舍得吃,放包里了。
“柳絮很美……许明昭原来是他……还好上次的糖没舍得吃,正好给低血糖的他吃了。
“总之,在许明昭这莫名其妙地住下了,房租很便宜。
“遇见许明昭之后(最近)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想是在提醒我,不要再妄想我不能得到的。
这一页的日记,“遇见许明昭之后”这几个字被划去了,改成了“最近”。
“收到了上次写给山区小朋友的回信,开头就是‘卫宇大姐姐,明信片上的女孩是你吗’,太逗了,上封信里我寄了一张有校花吴娉仪的学校明信片,哈哈哈哈。他还说要长大后要‘娶’我,小学生真单纯啊,我小学的时候……
“我小学的时候”这几个字被重重划去了。
“……许明昭以后也会娶妻生子吧。我要真是吴娉仪……
“许明昭今天很难过,哭了,看他躺在我身边,很想抱他,但不能,挺想爷爷的,后天给他打电话。
“许明昭的生日!煮了长寿面,他和朋友在外面吃,我独自吃了两碗,撑啊。买了礼物,他一直念叨的新游戏卡带,不过他朋友送了他一样的,我的拿去退了,还好没送出去,还好能退。最近爷爷脚又痛,买了个足浴盆给他,生活费有些紧张。许明昭问我的生日,我不想随便选个日子,就说我不过,以后再说吧。
“长水痘去住院忘记带日记本了,住院的日子很无聊,只记几件重点。数据线坏了,托许明昭买。许明昭来看我,帮我擦了后背,我……他帮我涂了苦甲水,好苦,抓着他的手腕吃了个苹果,奇妙的体验。咬指甲的毛病真的能改吗?
“陈力没死!!!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整整两面的“他还活着”。
“……终于见到了陈力,他说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新的生活啊!想把今天作为生日,回家路上买了蛋糕,蛋糕店的推销员说这是最近很流行的彩虹蛋糕,不知道里面什么样。等许明昭回来一起吃。”
那年,彩虹只是彩虹,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同性恋依然被视为一种病态。随后,LGBT运动兴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勇于为自己的“另类”的爱情发声,彩虹旗成了一种象征。每当许明昭看到那面旗帜,都会想起卫宇未曾看到过的那道彩虹。
许明昭花了一些时间认清自己对卫宇的感觉究竟是愧疚胜于喜欢,还是喜欢胜于愧疚。
直到某天中午同事聚餐,酒足饭饱后大家开始谈天说地,其中一人开始抱怨起老婆对财政的高度掌控,他只能把零花钱叠好夹在手机和手机壳之间。
满堂哄笑,也有人附和是个好主意,自从电子支付开始普及,他便不带钱包,把零钱夹在手机壳里,不过经常放着放着就忘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手机壳检查大会的。
许明昭自认为没在手机壳里夹过东西,轮到他的时候,迅速且坦然的把手机壳拿掉了。
一张折成正方形的粉色糖纸跌了出来。
许明昭和卫宇初遇的那天,飘了很多柳絮,中午吃便当,柳絮不断飞进菜里,惹得大家骂骂咧咧的,唯独一个不熟悉的面孔,独自带着浅笑默默吃着。
“哎哟许明昭手机壳里怎么还夹糖纸呢?”一个喝多了的同事抢过许明昭手中的糖纸。
“这糖哪来的呀?”
“这还用问嘛,肯定是小许喜欢的人送的啊~”
同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许明昭掰过同事的肩膀,把糖纸拿了回来,握在手心,轻轻笑了笑。
“是啊,是喜欢的人送的。”
回家路上,许明昭路过广场,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戴着眼罩,衣服胸前是一片彩虹和中英版本各一句的“我是同性恋”,正张开双臂等待路人表示理解的拥抱。
许明昭盯着那双鞋,一双经典黑白款式的板鞋。
他没有犹豫,上前抱住了那个人。
“卫宇,我很想你。”
对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说了句“谢谢兄弟,也祝你和你的他能够幸福。”
他不是。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整个情绪非常低落,既心疼卫宇又心疼许明昭,但我觉得我写的风格还是比较冷淡克制,甜也不甜,虐也不虐,所以看起来应该还好吧。下一章是卫宇视角。再下章就是重逢啦。就这么个平淡的故事,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爱你们。
第21章 。 从过去到现在:归程
临近毕业,卫宇回了一趟老家。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爷爷家里的电话,爷爷偶尔会错把周六当成周日,左等右等没等到卫宇的电话,便会主动打来。
他笑着按下了接听。
“爷爷,今天是周六~”
听到的却是二叔的声音。
最近常下雨。
爷爷是被二叔发现的,清晨杂货店紧闭,他感到有些反常,于是绕到后门,透过窗子,看到了仰躺在楼梯底部,后脑勺着地的爷爷。
开锁师傅把门打开后,二叔去探了探爷爷的鼻息,没有什么表示“虚惊一场”的惊喜。
爷爷的腿脚向来不好。
卫宇学会走路后常在家后门玩耍,那里有道斜坡,镇里的摩托总疾驰而过,有次边打电话边骑车的青年正分心,眼看要撞上他,卫宇的哭声吓到了正在摆香烟的爷爷,爷爷穿过大半个屋子从前门跑到后门抱卫宇。最后那个青年及时拐了弯,但爷爷匆忙中跌了一跤,右腿的膝盖受伤,从此走路一瘸一拐,逢雨天就痛。
雨天让楼梯和墙壁潮得结出一层水珠,爷爷是在楼下看完电视关了全部的灯,在黑暗中摸索着上楼睡觉时,踩空滑倒的。
最近常下雨。
卫宇艰难地挤下回家的公交,撑起伞,深呼了几口气,才从车厢的闷热潮湿中挣脱出来。
他站着凝视回家的路口,这么多年没回来,这个小镇除了更加破败,没什么变化。
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电线透着老旧,无数雨点呈丝状坠落,在小块的水洼里砸出微小的涟漪。
卫宇没有见爷爷最后一面,二叔帮忙打点了所有事。
他只请了两天假,还要赶回去答辩。
他不太想回家,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去哪。他调了调背包肩带,举着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
他什么都没有了,茫茫天地,只剩下无用的自由。
镇上的交叉路口竖着蓝底白字的标语“禁止红白喜事大操大办”,卫宇经过那里,想起小时候有次陪爷爷买东西回来,在路上来回奔跑玩耍,爷爷在后头慈祥地看着他,没顾后面驶来的车。
那车见到爷爷放慢了速度,但没掌控好距离,爷爷抬脚迈步时车辆往前,车牌把爷爷的脚卡出了一道凹陷的红纹。车里是一群打扮光鲜的年轻人,见状赶紧下了车,扶爷爷坐到路边花坛。
这件事过了很久,但卫宇清晰地记得,爷爷当时闭着眼面露苦色,脱了鞋子用拇指不断揉着脚后跟,青色的袜子边缘已经抽丝。爷爷的手苍老粗糙,由于过瘦,皮肤薄薄地覆盖在骨架上,脆弱地包裹着手上的青筋。
爷爷不停地揉啊揉,没有开口要钱,却又怕那群年轻人倘若无事地离开,于是只能提高了痛苦叹息的音量。
开车的那个青年率先开口,坦诚地道了歉,甚至有点低声下气地问能不能赔钱了事,爷爷没有说话,接过了那人从钱包里拿出的一张百元大钞。
那群年轻人鞠躬后转身离开,其中一个女生嘟囔着:“没受伤啊,赔什么钱?”,另一个女孩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我们喝酒了嘛。还是低调点。”
等他们离开,爷爷缓慢地扶着卫宇站了起来,面露欣喜,向卫宇摇了摇手上的钱,爷孙俩去吃了一顿暖呼呼的大鲜肉馄饨。
记不太清当时是不是能把这件事完全记下来的年龄,但还是清楚地记下来了。
卫宇往前走了几步,当年那家馄饨店不远。
店门那块木质暗红,用毛笔字签题着“百年馄饨”的牌匾被拆掉了,主营商品也改成了药酒。
卫宇看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去,经过菜市场和水果店。
菜市场的吆喝和水果店里播放的已经过时很久的KTV金曲混杂的一起,很热闹。
特别热闹。
他穿过人群,走去拐角,在拐角一家店要了一斤糖炒栗子,老板热情地把栗子装袋递过,说:“特意给你多装了点。”
回家路上,他经过老年人活动中心,透明的门和玻璃外墙,让人一眼看到墙上装着的巨大电视,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座椅,几位老人正在饮茶听戏。
不知道爷爷是不是也常来这里。
他绕了一圈,去了另一个方向的福祠。以前听爷爷抱怨奶奶生前总买香烛去拜佛,都是些迷信的东西。卫宇倒是发现爷爷偶尔也会去福祠捐点香油钱。
福祠没人。卫宇把栗子放到一张空桌上,走到了最中央的佛像前,在那个瞬间,他才猛然接受了爷爷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没有要向神明许愿保佑身体健康的家人了。
他想到了许明昭。
距离上次见许明昭,已经过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