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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年纪讨来了媳妇儿，也常被长舌的女人们放在一起说道。何明希是大公司的正式设计师，年纪轻轻小有成就，穿着时尚也得体，加上待人亲善温和，大家说起时都是赞不绝口，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反观傅笙，几乎算得上是足不出户了，买菜路上和她遇见，聊不了多久就会说“我要去接我家小衍放学了”或者“我给宋恒煲了汤，得回去看看”，脚步匆匆没了身影，于是聊起她来，大家就只能夸一句贤妻良母温婉贤淑了事。
大家纷纷觉得小宋什么都好，就是挑的媳妇儿太中规中矩，美中不足。
傅笙是宋衍奶奶亲自挑的人选，安排的相亲。宋恒懦弱愚孝，两人见了几面就结了婚。婚后不久怀了宋衍，傅笙索性辞去了公职，在家安心相夫教子。
有好事者扒出宋恒和何明希是高中同学，都是班上的尖子生，毕业工作了也算是各自行业的翘楚。言语之间颇在暗示着什么，有傅笙一个小文书配不上宋恒的意味。流言三转两转，最后总能转回当事人的耳朵里，宋恒一贯木讷，对这种事情从不上心，而傅笙从小是小康之家的掌上明珠，也从未受过这种看轻甚至奚落，但是教养告诉她，不能因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所以只是把怨气往肚里咽罢了。
宋恒能力出众，步步高升，年纪轻轻坐上高位，他自然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工作上，三天两头不着家是常事。傅笙听子虚乌有的风言风语久了，总觉得宋恒嫌弃她了，心里不安生，频繁的找由头和宋恒吵架。
也许她的潜意识觉得，只要宋恒还愿意和她吵架，那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无知的家庭妇女给你丢脸了？哼，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你没人家程应方有眼光，娶一个知名设计师当老婆！”
过程是漫长的，无数次琐碎的爆发，把两颗心磨的鲜血淋漓，又磨出一层麻木的茧。本来就不够亲近，之后也越走越远。
终于有一天——
“傅笙，我现在真的，已经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娶你了。我甚至都想不清楚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不是怕影响小衍，你以为我会愿意跟你过！”
又是很长一阵沉默，夫妻俩心里五味杂陈。
侧卧的房门打开，宋衍背着书包走出来。他到茶几前，给自己倒杯水喝了两口，说：“民政局周日不上班，明天才有人。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
夫妇俩看向儿子，不解于他的平静，惊讶于他的想法。
他放下水杯，去玄关换鞋，“我去学校了，今天有晚自习。”
宋衍住校，等到周五才回家。
厨房里已经没有煲汤的味道了。
傅笙已经搬出去，她的东西少，大多都在两人的卧室里，搬出去之后家里也没什么大的分别。
他们已经办了离婚手续，宋衍被判给了宋恒。
也不算出乎预料。
墨绿色的小本本和协议书随意扔在客厅茶几上。宋衍远远的看了一眼，回房间放书包。
——宋恒日常加班，家里一个人没有。
天有黑下来的意思，他拿钥匙出门，打算去楼下买点速食填饱肚子。
到了便利店的货架前却凭空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家。
他把钱包揣回兜里走出便利店，在z城的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
走着走着高大的路灯就亮起来，依次投下一片片圆形的暖黄。
他边走边想些有的没的——
“如果宋恒三天两头的加班开会，那总该问他要些零用钱，一个月多少比较合适呢？”
“刘老师今天反复强调了解析书的最后一题，算算下次就是他出卷子，很有可能会考。”
“学校门口的那只黑猫肚子鼓鼓囊囊的，估计是快生了，冬天就要到了，它们怎么熬过去？”
“要是开家长会了怎么办呢？以前都是妈妈去的，现在连话都说不上了。”
“程冉。程冉应该知道他们俩离婚了吧，这个傻子说不定比我还难过。”
——怎么会，这么自然而然的想到他呢？
宋衍回过神，抬头张望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程冉家的楼下。
程冉是去年搬的新家。
还邀请宋衍来玩过几次，但说到底是没有住对门时亲近了，宋衍也不能像以前，随便找个由头打开门就去找程冉。
他站在楼下，看着那扇紧闭的单元门，然后退开，就着小花坛的边沿坐下去。
他不敢按响他家的门铃，不敢进他的家门。
太耻辱了，一个家庭破碎的孩子站在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面前。
虽然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
夜的风有些大，吹着桂树的叶子沙沙响，宋衍站起来。
他饿了，既然不准备上门叨扰，那么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却不曾想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阿衍？”程冉的眼睛亮亮的，他看到几步之外的好友，语调欢快又惊喜，“哈，真是你啊！我还和我爸说下周末找你去打球呐！”
“嗯。”宋衍不知该怎么答复他的热情，只能含糊的应一声。
“你是来找我玩儿的吗？”他走过来，“还是别上去吧，我爸我妈又吵架了！”程冉一把揽住宋衍的脖子，搂着他往小区的超市走，“我爸说今天轮到我妈洗碗了，但是我妈说昨天轮到我爸洗碗他都没洗！唉，多大的人了这有什么好争的啊。”
“然后我妈就给了我五十块钱叫我出去玩！阿衍我们去买曲奇吃吧！便利店新进来的可好吃啦！二十块钱可以买两盒！一盒巧克力一盒牛奶我们可以换着吃！”
——真的是，幼稚。
都上高一了，还能为两盒曲奇高兴成这样。
宋衍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有程冉是原来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吧……一章甜回来的那种！！！
四级也不知道能不能过……
（望天。jpg）
第18章 Part other
然而宋衍怎么也想不到最后变成了这样——
他看着麻溜钻进被窝的程冉，沉默了一会儿才向他确定：“你真的想睡和我挤一张床？我爸的房间空着，我可以过去睡。”
“来嘛！”程冉兴致勃勃的拍拍枕头，示意他赶紧爬上来，“咱们已经好久没有睡一张床上说过悄悄话啦！”
宋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能不能先洗漱了再爬我的床？”
洗了脸刷了牙，两个人安安静静躺进被窝里。
程冉也并没有和他讲悄悄话，他侧躺着，脸朝宋衍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呼吸就舒缓下来，进入了梦乡。
宋衍也侧过身，看着这个傻子。
不知道是谁说的，傻子的睡眠质量总是很好。看起来不无道理。
他伸出手，用食指轻轻触碰他的短发，他的额头，他的鼻梁。
最后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唇畔，一触即离。
——这个傻子。
宋衍睡得不踏实，梦梦醒醒。
忽然掉进了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岩石，冷风和海；忽然又掉在了人声嘈杂的街头，陌生的脸，找不到回家的路。梦境光怪陆离，却又真实无比，闭上眼是一片混杂的色彩，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
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周遭的空气带着压力向他挤来，像是要把他挤成一颗尘埃。慌乱之中抓住了一只手腕，像抓住一根稻草。
一个拥抱迎面而来，那个人的气息铺天盖地。
宋衍终于安静下来。
拥抱离开，他觉得脑门突然有一点温热，熟悉的声音温柔的说：“没关系，我一直陪你，你就不会难过了。”
“谁让我喜欢你呢？”那个声音说。
他忽然觉得难过，下意识的想抱住了什么。
伸手触到温热的，皮肤的触感。
他没有犹豫，闭着眼睛靠过去。
那温热也凑过来，在他的唇边上留下柔软的触感。
两人一起去上学。
宋衍忽然觉得，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太远了。
第一排到最后一排的距离都让人无法忍受了。
……
离了婚之后，傅笙有一月一次的探视权，她倒是每一次机会都不浪费，会在一中门口等着宋衍放学，然后带着他去很好的西餐厅吃牛排。
元旦恰巧放假，宋衍又被自己的亲妈约饭了。
对他来说，与其将这一月一次的会面定义为“探视”，倒不如称之为“问讯”。
傅笙觉得，“吃的好不好穿得暖不暖精神状态怎么样”这些一眼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实在没有每次问一遍的必要，于是她每次的关注点在于——
“你这次的月考名次是多少？”
“第一。”
“那程冉呢？他考了多少名？”
“不清楚，大概三四百吧。”
“你下次帮妈妈记一下程冉的名次好吧？”
“嗯。”
“她何明希一路顺风顺水又如何，儿子不会读书将来没有大出息，她这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还是我们家衍衍比较乖，成绩这么好又听话，也不枉妈每个月都跑这么远来看你。到时候考出个状元来，咱们彻底把他们比下去！”
“嗯。”
“小衍你现在要好好读书，高考好好发挥，就当帮妈争一口气！”
“嗯。”
“小衍多吃一点，读书辛苦的。”
“嗯。”
“上学要买什么就问你爸要钱，看着点儿他，省的他在外面找女人。”
“嗯。”
她说一句，他就应一句。简洁的，敷衍的，怜悯的“嗯”一声。
宋衍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自己也是，宋恒也是。
他们一家人，过的可怜又可悲。
“但是现在好了，”他想，“我有程冉，可能还是一辈子都不分开的那种。”
心情瞬间好起来，像啪嗒炸开的太阳花，温暖明媚又耀眼。于是他说——
“妈，别再纠结这些事情了，我还是想你开心一点。”
傅笙愣住了，说过无数遍的话脱口而出：“只要你好好读书，我就比什么都开心！”
宋衍抬手揉揉脖子，无奈的笑笑——这简直是意料当中的回答。
他没在意，递给傅笙一个首饰盒子：“喏，给你的，生日快乐。”
傅笙接了，打开看了看，喜悦的不动声色：“你看你，还没回赚钱就学会花钱了！”
母子俩又闲聊了几句，就散了。
他走出西餐厅，恰巧看见熟人。
今天上午还很认真的问自己“牛顿第三定律是什么来着？”的熟人。
现在正在街角的网红奶茶店门口陪姑娘等排队。
那姑娘他认识，夏知瑶。
一中叱咤风云的准校花，课业全优，待人和善，据一中贴吧看来和他家傻子还有点暧昧。
宋衍忽然看什么都有点不舒服了。
树不像树，花不像花，电线杆都不像电线杆。
他的心情非常的不美妙。木着一张脸，非常冷硬的从两人身边经过。
——带着“这路又不是你们的老子爱走哪走哪又不心虚为什么躲着你们走”的傲娇。
强装镇定。
但是走近他们时，被攥皱了插兜内侧布料还是忠实记录下他的情绪。
“宋衍！”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却满脸惊喜的看过来，“你居然会出来逛街？”
“……”他下意识的止住脚步，反应了几秒，才干巴巴慢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