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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紧握着的双手。
而作为开场白的第一句话是——“我妈是我爸用钱买来的。”
章大有就坐在审讯室一墙之外的隔壁,因为单向玻璃的存在,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唐泽礼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而就在这句话说出之后,他对警方的敌意,和那种张牙舞爪的戾气,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全部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很虚弱,也很疲惫的老人,嘴里喃喃叫道:“小龙……”目光也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虽然与案情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但涉及到了唐泽礼的“家庭之谜”,八卦也好研究犯罪心理也罢,总之没有人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唐泽礼交待的动机非常简单,就是对生活的不满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最后突然爆发出来而已。他说自己之所以会选择随机作案的方式,就是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不知道该对谁下手,典型的报复社会。章大有在日常生活中有很严重的家暴倾向,唐泽礼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遍体鳞伤的母亲。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是章大有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也知道母亲是因为自己才一次次放弃了逃跑的机会。把母亲救出火坑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选择法律专业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把这个禽兽不如的父亲亲手送上法庭。但是还没等到他实施自己的计划,母亲就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去世,这无疑给了唐泽礼很大的打击,而导致矛盾进一步激化的却是他和章大有之间的一番对话。
唐泽礼是这么说的:“我回去的时候我妈已经没了,我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说白天被车碰了一下,晚上就不行了,吐血,脑子也不清楚,态度很无所谓。我说我妈被车撞了你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你知道他当时说什么吗?他居然问我有必要吗?哈哈,撞一下,有必要吗?你那么多年你养条狗都该有感情吧?他说他没钱,我说你卖房子不是卖了好几万吗,拿出来给我妈治病啊!他就急了,他说你还知道我把房子卖了,不都是为了供你上大学啊!”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从一开始就犯了大错,我没有当面反抗这个人的勇气,太懦弱,总是把再等等当成安慰自己的借口。这个‘家’为什么存在?还不是因为我妈给他生了我这个儿子?二十年,我妈已经学会妥协了,粉饰太平的是她,安于现状的是我!如果十年前我就带她走呢?杀了她的不是开车的人,不是章大有,而是我啊!我把我妈给害死了,结果他还跟我说钱,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我!我还能说什么啊?我说我不要钱,我把钱还你,可以吧?没了我妈,我和他还有关系吗?可是这有什么用啊!”
唐泽礼压抑到极点的声音让章大有也跟着打了个寒战。他知道唐泽礼恨他,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自己。对,报复,这个品学兼优的儿子从来都是他的骄傲,得知他杀人的那一霎那,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浇了下来,完全把他给冻住了,一时讷讷,表情也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虽然两个人的情绪貌似都很激动,在场众人却很难理解他们父子间这种近乎扭曲的心境,方霖直言就像看着两个神经病在相互抒情一样。唐泽礼的内心就是个摇摇欲坠的天平,母亲的去世让他开始倾向于那个不为人所知的阴暗面,之后越陷越深,而他找回平衡的方式就是把身在高处的人给用力拉下来——路逸程和郭心怡的童年要比他幸福多了。傅云声见惯了这种童年阴影的口吻,当下也不以为意,只让方霖去联系温馨,争取尽快核实唐母的户籍,查明是否有拐卖人口的情况出现。
唐泽礼对自己那部分交待得非常爽快,甚至坦诚了很多作案过程中思考的细节,可是问题一旦涉及到曾祺,他的态度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好像立刻变成了一个聋子哑巴,等到不得不开口的时候就换了一种迂回的策略,避重就轻,大部分都是警方稍加用心就能了解到的事实。
穆天雷算是看明白了,唐泽礼对曾祺有种接近偏执的维护,他的反应很能说明问题,但就是掐准了警方没有证据来证明曾祺和省城案的关系——这是他试图带到坟墓里的秘密,当然不会轻易吐口。穆天雷觉得这种情况下不能死磕,津南案的真相是保险柜外层的装饰,唐泽礼根本没打算隐瞒,他不在乎自己声名狼藉,省城案才是被牢牢保护起来的东西。审讯的过程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穆天雷想到了那台被砸坏的笔记本电脑——被烧毁的纸张无法复原,电脑里的数据却不是用砸就能彻底清除的。
但因为电脑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穆天雷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让人把唐泽礼带了出去。第一阶段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津南案也能随着唐泽礼的落网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傅云声在和穆天雷商议过后,很快决定了下一步的人事安排。白子峥和顾晓辉回来津南结案,徐海洋去新海协助池朗,崔达和孔杰留在三庆,根据唐泽礼交待的内容随时展开相应的调查。白子峥觉得自己的三庆之行基本就是打了个酱油,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第二天下午的航班飞回了津南。
回到津南后的收尾工作也很简单,人证物证口供俱在,只是整理的过程比较耗时。另外就是有关唐母的问题,温馨在知道这事儿后立刻联系了孙景玉,但反馈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唐母已经去世多年,名字也很普通,唐泽礼又说不清楚母亲的原籍和被拐的时间地点,总不能把全国的失踪人口都拉出来核对一遍,无奈之下只能作罢。
池朗这些天一直都在新海,是想从曾祺家的老房子里再挖掘出一点儿新的东西。曾祺家遮挡家具的塑料布和省城案中包裹第一名被害人尸体的塑料布很像——但要把它当成证据来看未免显得太过鸡肋,唯一的好消息是唐泽礼的电脑有望复原。白子峥和顾晓辉抽空去了趟鉴定中心,韩毅正在给一个车祸中被波及的行人做伤情鉴定。池朗显然走得匆忙,桌上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显得乱糟糟的。这时顾晓辉突然来了一句:“哎,你们说池科和海洋哥他们还会不会回来啊?”语气居然还很伤感。
贾晨松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案子都破了,他们肯定回省城啊。东西应该会拿走吧。”
顾晓辉眨了眨眼,有些惆怅地继续道:“别说,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顾晓辉的这句话却让白子峥的心里隐隐泛起了一阵异样,问题的中心当然是“他们还会不会回来”。作为一个恋爱经验基本为零的半·单身青年,白子峥能清醒地认识到他和池朗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同事或者朋友,而现实却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维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在有关喜欢呀爱呀的这类话题上,白子峥从来不是个有发言权的人。就拿他至今被白老爹嫌弃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恋爱来说,一是不够主动,二是冷静过了头。白老爹作为一个过来人就曾经苦口婆心地教育过他:“老婆嘛,娶回来就是要可劲儿宠的,谈恋爱也是一样。你呀,把脑子放灵活一点儿,比如人家姑娘说‘哎呀最近新开了一家水上乐园’,你就要买个双人套票带她去玩儿,别心疼钱,有你爹我呢。”
白子峥:“……”
白老爹继续侃侃而谈:“再比如呢,她给你打电话说‘我感冒了身体不舒服’,你可别说什么多喝水啊好好休息啊,没用,话谁不会说啊。最好直接买了药去人家门口按门铃说我过来了,条件允许就陪一下嘛,增进感情。”
白子峥:“……”
在一旁写作业的白子嵘看见他哥比锅底还黑的脸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老爹觉得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笑什么?没看见我跟你哥正说话呢,好好写你的作业去,有些话等你长大了再听,啊~”
白子嵘晃了晃脑袋,童言无忌地表示好奇:“爸,你追我妈的时候就这么追啊?”
白老爹得意洋洋:“嗯哼~有没有觉得你爹就像那天边的太阳一样温暖~”
白子嵘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道:“可是上次我感冒的时候你还让我多喝水啊。”
白老爹一噎:“你跟你妈又不一样!”
白子嵘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好好好,我知道你喜欢我妈。”又扯着嗓子喊道,“妈~我爸说他好喜欢你啊~妈~我爸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妈~我爸喜欢你喜欢得都要晕过去啦~妈你快过来呀妈~~”一句一句的简直是魔音穿耳。
白老爹开始觉得小儿子不如大儿子省心了。
白子峥这时仍是个单纯善良的少年,居然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他爹经验的可行性,最后回答道:“爸,我觉得不行,我想不到那么多。”
白老爹松开正在蹂|躏小儿子脸蛋的魔爪,恨铁不成钢地道:“是你要交女朋友啊!”
白子峥开始逆反:“……你看见我妈就能想那么多啊。”
白老爹道:“那当然了。”
白子峥道:“为什么?”
白老爹登时感到一阵窒息,痛心疾首地哀叹“天哪老天爷你是不是夺走了我儿的恋爱脑”,之后BGM附体,全身上下都回荡着那首著名的《因为爱情》。白子峥仔细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慎之又慎的回答:“爸,我可能没那么喜欢她吧。”
白老爹开始觉得大儿子更不省心了。
鉴于此等惨痛的教训,白老爹决定顺其自然,一切等儿子真喜欢上谁了再说。白子峥是不知道他爹怎么想,但恋爱观多少被他爹影响的有点儿问题。白老爹是死缠烂打派的领军人物,池朗恰好也是个中翘楚。白子峥在一段感情中的地位永远被动,从当初姑娘红着脸送他巧克力约他去冰场滑冰,到池朗一本正经地耍流氓和医院里的强吻,他要做的决定只是接受与否,而判断的标准就是动不动心和喜不喜欢。在他的观念里,谈恋爱就等于要在一起,至少要有面对面的交流,异地的例子比如孟建斌,还曾出现过几次“我们分手吧”的情节,好在每次都是平安解决。白子峥不否认自己对池朗很有好感,说喜欢应该也能认同,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准备细水长流的时候上游却突然断流了,下游的水库也没蓄满。他有时候又是个特别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当然不会开口问池朗“你打算如何”,他这个被追的人反倒被一个无形的框框给框住了。
白子峥真心实意地觉得郁闷,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钻了牛角尖。
直到顾晓辉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啊晃:“小白哥?小白哥!”
白子峥这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顾晓辉道:“小白哥你想什么呢?”
白子峥道:“没什么。”算是把自己的失神稍稍遮掩了过去。
但因为有着这样微妙又不能公之于众的心思,白子峥只觉得自己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连池朗每天都会发来的短信都变得味同嚼蜡,吐槽的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想知道案情进展我还不如去问傅队”、“凌晨四点还发短信到底是我们两个谁有时差”、“说什么愿赌服输都是见鬼”,内心汹涌澎湃大河改道,回答却愈发简洁高冷,过犹不及就显得有些端着。
池朗当然不会察觉不到,也根本不打算把赌约这个送上门的借口轻易放过,只是攻略进行到了欲擒故纵这一步,给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