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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辗转到了后院,果然见宽阔的院子中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树枝上密密麻麻挂满了木牌。
秦颜抬头看着大树,突然感叹道:“做神仙做成这样方可成就大道,倒不如一刀砍死自己来得痛快。”说罢,转过头来,看着李绩问:“为何我自小听这些神仙鬼怪的故事,主角总是些书生精魅,郎情妾意,腻味的很。”
李绩唇边笑意转深,良久才认真道:“因为写书的都是些文生。”
秦颜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举起手中的木牌笑道:“世人寄希望于神明,我虽不信诸佛,却明白心诚则灵的道理,所以我愿意一试。”
李绩一眼看清她的木牌上只有‘秦颜’二字,目中浮现几分笑意,却装作无意道:“你这上面什么愿望都没写,又怎会实现。”
秦颜一边在树下找可以挂牌的地方,一边答道:“心中清楚便可。”
眼看树下都挂满了,若不是顾忌着李绩在身旁,秦颜早就攀着树枝上去了,于是索性将木牌往树上一抛,长长的丝带在树顶划了道红弧就擦着枝叶落了下来,秦颜本欲捡起来再丢,李绩上前拦住她,有些无言道:“你力气太大。”
秦颜反思:“这次我力气用小些。”
“不用了。”李绩将手中的木牌塞到秦颜手里,指着上面的树枝道:“我抱你上去。”
秦颜深深打量了李绩一眼,目光闪烁,李绩当她不好意思,却听秦颜迟疑道:“其实我比看起来要重的多。”
原来是怕他抱不动,李绩暗中咬牙,面上含笑道:“试试就知道了。”说罢,直接上前将秦颜拦腰抱起。
身体瞬间腾空,秦颜微惊了一下,顺手攀住伸向脸旁的枝叶,低头吩咐:“再向上一点。”
还真是不轻,李绩心中默默道,但还是按秦颜的话将她又举高了些。
有了李绩的帮忙,秦颜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先将自己的木牌系好,又从怀里取来李绩的木牌,这才发现李绩也只是写了个名字而已,想了想,秦颜将他的木牌挂在与自己相邻的树枝上,做好这一切后,她拍了拍李绩的头道:“好了。”
第一次敢有人拍他的头,李绩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将秦颜放了下来,刚一落地,秦颜便兴致勃勃的看着树上一览众生的两块木牌,眯眼笑道:“你我虽都不是信命之人,但这么做倒有几分意思。”
看秦颜一脸得色,李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秦颜转头时正好看见,怔了怔,下一刻拍着李绩的肩膀道:“走吧。”
两人身后晚空高远,被浓墨重彩的红云霞辉浸染,一阵轻风低低拂过,满树的红丝缭绕飘扬,木牌交叠时啷当作响,仿佛紧紧相依,风止时却又静静分离。
出了奉祠,正是华灯初上时候,十里长街光影迷目,生生黯淡了柳梢新月的华辉,路上行人接踵摩肩,两人拉紧的手几次被人潮冲开,后来被挤上了三叠桥,秦颜这才有余暇去看河面上的浮灯,此刻泾河的水面有如天上银河,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粉色漂灯,移动时云动光摇,有如浮光掠影。
两人静静立在桥头,所有的喧嚣浮华瞬间远去,秦颜回头去看身侧的李绩,花灯的昏黄与水面的波光衬得他的面容分外柔和,连目光在夜风中也变得幽静而迷离。
“想放河灯么?”
“嗯?”秦颜微惊,随即反应过来,点头笑道:“想。”
“在岸边等我,不要乱跑。”李绩说完调头就走,秦颜看他的背影迅速融入人流,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她眼尖的发现李绩在说要买花灯的瞬间脸色变得极不自然,实在有趣,李绩其人,向来不擅于表露心迹,如此这般已是难得,思及此,原本凝在嘴角的笑意渐渐凝滞,秦颜仿佛想起了什么,目光终至平静。
蹲在河岸边,秦颜看着水面上摇摇晃晃漂逐的浮灯,碰见泊岸的花灯便顺水推开,好让它漂得更远。起身时松开袖摆,一道白影突然从袖中悠然飞出,秦颜慌忙倾身去抢,待那白影落水,才看清是一张染了墨晕的白纸,纸张遇水消融,随之流远,她莫名觉得失落,转而又觉得好笑,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正自出神时,秦颜隐约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回头的刹那,烟花呼啸着在夜空中绽放,仿若漫天火树银花纷纷化作萤星堕入人间,映得两岸的凤凰花炽烈如烧。
行人仿佛受了鼓动,三两的孩子提着花灯穿梭在人潮间,李绩避之不及,竟被撞开几步,待站定后,他看着掉落在地上几乎化成灰烬的花灯,眼中显出几分懊恼。
“李绩!”
听到秦颜的声音,李绩看向河岸,见秦颜遥遥向这边招手,大声道:“不要花灯了,替我摘支凤凰花吧!”
听到这微小的请求,李绩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心理,似乎只要秦颜喜欢,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这念头虽只是一瞬间,却让他想清楚了很多事。
因为拥有的太少,于是越发珍惜,只凭一份触动便铭刻不忘,想将这一切都困在身边,不管是人是物,曾经李绩以为这就是情,可他忘了自己其实从未得到,所以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情,如今他才真正明白,已经太迟了,最终被困住的,不过是自己。
震惊于自己的心思,李绩一时有些茫然,但仍不忘在岸边替秦颜折了一枝凤凰花。
见李绩真的肯为自己折花,秦颜目光如萤,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这时烟花将要落幕,天空平静许多,李绩回来时,正看见秦颜临河而笑,颊边垂落的几缕发丝在夜风中缭绕,如静水深流,他从未见她笑得如此满足,安静得只要看一眼就让他的心隐隐抽痛。
未等李绩走到面前,秦颜笑容渐淡,隔着人流对李绩道:“我要走了。”
李绩呼吸一窒,僵立在当场,心头纷乱如麻,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开口。
秦颜从未见过李绩露出这般懵懂茫然的神情,心口霎时绞痛起来,面上仍是强笑道:“愿你今后坐拥天下,高堂软枕,再无后顾之忧。”语滞,秦颜微一颔首,目光灼灼道:“珍重。”
视线被川流不息的行人阻拦隔断,眼见那白色的背影在人海中绰约走远,李绩猛然惊醒,慌忙拨开人群追上去,他从未做过这般失礼的举动,却再也无法顾及,他想起自己还有许多话未对秦颜说,可方才又不知该怎么说,其实只要在一起,这些话都不必再说。
追出人流时已不见了那道身影,李绩茫然四顾,一直跟随在暗中保护的隐卫突然现身道:“陛下,发生了何事?”
良久,李绩声音暗哑:“改道,去燕回关。”
“陛下!”其中一人急道:“秦老将军此刻正在燕回关全力歼杀献王人马,陛下此去恐有风险。”
李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灯火阑珊,好一派人间繁华,这让他想到方才那个临水浅笑的女子,竟有一副横冲直撞的刚烈性子,即便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他要找到她,亲自送她离开。
第七十五章
“隆——”
战鼓声在空旷的山谷轰鸣不绝,一时间云沉天暗,凛冽的西风伴随着细沙苍茫而至,将天边的红日遮蔽成一轮红圈。
两军厮杀正炽,滚滚烟尘随着战马的凌乱奔驰飞扬蔓延,呐喊冲杀声直冲九霄,犹如龙腾虎跃回荡不息。连日来,因受燕回关山道地形所限,不利于行军排阵,秦老将军便采取稳打稳扎的法子,将献王剩余人马步步紧逼至关内,只等对方粮尽人绝便可一举歼灭。而献王所率领的蜀兵也料准了这一点,自知渐入绝境仍是负隅顽抗,殊死关头想放手一搏集合兵力冲出关口。
绘有‘兴’字的黑底龙纹战旗在风沙中高高飘扬,一身铁马戎装的秦老将军手持大刀侧身避过敌方偷袭,口中大喝,反手就是一记金刀斩马,鲜血霎时溅脸,敌兵战马裂嚎不已,随着滚动的人头‘扑通’堕地。
“败军之将,何必与那逆王祸乱国都,还不束手就擒,吾等自可饶你们一条性命!”秦老将军高坐马端,喊话之声有如洪钟,震人耳目,竟让对峙的情势缓了一缓,就在此时,蜀兵中带头的将领高喊道:“不能胜,宁战死,杀出去!”
战气一鼓,那些蜀兵瞬间精神大增,有如蛮牛般冲撞向关口,竟是不死不休的气魄,他们训练有素,即便冲在头阵的人被斩杀落马也会迅速重新整合补缺继续冲杀,如此情形令秦老将军心中大受震动,手中却不见丝毫迟缓,直将一把大刀舞得密不透风。
这一番生死交接之下,蜀兵渐渐不支退守战道,山谷中铺满沙石的道路上沾满鲜血,聚流成河,场中尸横遍地,有些被横扫而过的马蹄踩踏碾碎,满目不堪。战争仍在继续,秦老将军举目四望,在蜀兵中搜寻献王的身影,一时大意下,未料到后方的动静,只听得身后一阵惨呼,耳边响起旗帜破风的飒飒声,他连忙横刀防守,只见旗帜迎头盖来,战场上落旗如降,他正欲出手拦旗,怎料一支银枪蓦地斜挑而出,将那旗轻巧一拨后转手挽了一个回马枪刺向自己。
枪势出的太快太狠,重如千钧,老将军只觉眼前寒光眩目难以视物,凭就多年经验飞快侧避出刀架在身前,电光火石间,银枪贴着刀面摩擦而过,竟迸射出点星火花,刺空的呼啸声止于枪势落实,同时抵达的还有锋利物事抵在背心的轻微触碰,这感觉不过片刻便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消弭无踪。老将军心下大震,方察觉这一枪的目标竟是他身后妄想声东击西的蜀兵,与此同时旗帜归位,被蓦然伸出的手横空一擒,顷刻间稳稳立在了对方马侧。
老将军愣神片刻,待那黑色的旗帜飘开,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原本的疑惑转为震惊,接下来又被汹涌的惊喜所盖过,老将军忍不住诧声道:“怎么是你!”
将左手的战旗抛向身后冲来迎旗的士兵,秦颜蓦地回手收枪,双目含笑道:“诸事皆了,我应约来接父亲一起回家。”
“好好好。”老将军喜不自禁,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只想一展筋骨,他朗声大笑道:“来的正是时候,今日且让我们父子并肩杀上一回!”
秦颜目中笑意倏然一凝,此时沉浸在惊喜当中的秦老将军自然没有注意,他大吼一声放马狂奔,挥舞着手中大刀立时将两名蜀兵斩杀于马下。
秦颜视线追随着父亲,见他意态狂纵,是生平难得的兴奋难耐,心下一酸,她此刻才真正明白,父亲最引以为傲的还是那个能与他并驾齐驱的秦鸿少将军,而秦鸿却只是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幻象,早已破灭,这一生她都在四处漂泊,身如浮萍无依无岸,最终也不过想寻一处归宿,她画的永安城上找不到自己的家,如今哪里又才是她的家。
“鸿儿!”
老将军转头时见秦颜被蜀兵一前一后夹击,慌忙大喝提醒,秦颜神色一震,猛然向后仰倒贴在马背,左手迅猛出击钳制住对方长枪奋力向后一刺,右手同时出枪去刺前方蜀兵,听到骨肉穿透的声音响起,秦颜双眼微阖,飞速将两支枪杆托起一绞,只听两声惨呼响起,猩红温热的鲜血扑面而来,将眼前的青天白日染成一片殷红,秦颜借取枪的动作顺势而起,左手一挽一带间,前方蜀兵的长枪脱手而出,两人因失去双枪支撑纷纷坠马而亡。
随手一抹脸上血迹,秦颜策马转身回望,山谷中烽烟大作,狂风吹得布帛飒沓招展,有如海潮迭起,那些密集的人马仿若蝼蚁般前仆后继。这样的情景何其相似,旌旗十万,狼烟四起,她也曾在万千兵马前眺望无边军阵,意气风发恣意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