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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伯翎不由得蹙了蹙眉,出声道:“先停一停邱阿姨!”
楼下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邱阿姨是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高高兴兴回:“先生书看好啦?是要开饭伐?”
乔伯翎顺阶而下,淡淡摇了摇头:“不!我是说你带阿擎去他房间把行李放下,然后再来听你说山海经。”
邱阿姨爽朗地笑起来:“啊哈哈哈,先生又开坏我!嫌弃我老太婆话多啊?那你叫老胡弄支502,把我嘴巴胶起来,保险清静。我一句话也不讲了,不要太乖。”
老胡揶揄她:“岂止话不讲?侬饭也不用吃了,节约粮食,环保噢!”
周擎听着尽是笑,倒也不显得拘束。
乔伯翎叹息般深吐口气,完全忽略两位老家佣的嬉闹,只同周擎点点头,漫不经心问了句:“就这些?”
周擎不好意思地笑了:“不少了。越冬的衣服都在老家没寄过来。”
“也别让寄了,领了工资自己去添置。”乔伯翎是习惯了发号施令,同谁说话听起来都好像上对下的叮嘱。转头吩咐邱阿姨:“看过房间就开饭吧!下午映山过来。”
邱阿姨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拍手道:“哟,唐先生要来啊!正好,我去把上次杭州寄来的新茶开了。嗳,我也揩个油!”
老胡跟着起哄:“给我装一杯。”
“你吃茶叶渣子去。”
“小气喏小气喏!”
两人说说闹闹推着周擎往走廊另头的工人房去了,反把真正的主人晾在厅内。乔伯翎倒似习以为常,毫不介意,顾自坐到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椅里,继续看手上的书。
无奈邱阿姨是天生的话痨,一旦有了话搭子,轻易是不会收声的。并且她实在容易一惊一乍,于是很快身处客厅的乔伯翎就知道了周擎贴身只穿平角裤,袜子不是黑色就是白色纯棉,只有一双皮鞋和两双运动鞋,以及他包里塞了两只哑铃。
手中的书迟迟翻不过去新的一页,乔伯翎目光落在纸上心却向着院内。工人房的窗户向着小庭院开,落地窗敞着,邱阿姨的音量不轻不重正好够此间听得明白。
工人房的布局乔伯翎自是谙熟,那原是老胡一人住着的。二十平的单间,独立卫浴,酒店风内装,朝南窗户冬暖夏热,四壁合围顶上有梁,是房子不是家。
这房间老胡落脚了七年,退休了,享福了,女儿在城里安了家,接他去颐养天年。
这房间如今将容下新来的周擎,他是继续拿它当作暂时栖身停泊,抑或是独来独往者独一无二的归宿?
莫名的,乔伯翎竟隐隐期待。想周擎人进来,心也住进来。
一时恍惚,醒后错愕,哭笑不得。
而咫尺之遥的小屋内,见识过周擎的旅行包,邱阿姨颇有效率地又将服装袋的内容物探了个详实。就听她咋咋呼呼道:“嗳小周喜欢看书啊?”
没听见周擎的回答。
“《导盲犬小Q》,噢噢,这个我晓得,电影我看过的!我孙女叫我一起看,很感动的。我哭得来哦,餐巾纸用掉一摊!”
周擎应是说了什么,但依旧听不清。
“你喜欢狗最好咧……嘿嘿,马上你就会懂了!等唐先生来。”
“是呀是呀,我们先生跟他读书起就认识,老朋友了,好得跟亲兄弟一样的!”
“这本啥书?《无家可归的中学生》,又是日本人写的嘛!”
“哈哈哈哈,对,有便宜贪最好了!管它好不好看,反正搭在一起卖,上面字总归都印满了,又不是白纸,合算的。”
“嗬哟,《聊斋》、《山海经》,真的山海经喏!哈哈哈,回头讲给我听噢!还有一套的,这么厚?金庸,武打书喽?《名侦探柯南》你也看啊?这不就是我们小时候看的小人书哇?全是图画。小孩跟我外孙一样,长不大。”
其实漫画书乔伯翎也是知道的,毕竟上学那会儿他也同样是个会守六点档动画片的普通男生,后来电影版国内引进,他还被妹妹拖着一起去看了。当然另有几个书名听着确实陌生。他把书放在了膝上,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不禁莞尔,脑海中冒出跟邱阿姨同样的想法,笑周擎是个孩子。小孩子!
念头晃过的刹那,乔伯翎神情却是一顿,眼前闪现前日周擎裸着上半身立在店前的场面,他的身高、体格,纵向横向,可无论如何不能算小的。
乔伯翎破天荒思考起了无谓的事,比着自己一米七九的身高,努力回忆周擎站直时肩在哪儿,唇在哪儿,眉眼在哪儿。忽然的,跌进一双清澈的目光里,兀自出了神。
直到喧杂的人声再次冲抵耳近,他才惊梦般恍然,不自觉偏转头去寻周擎。
仿佛有灵犀无声点拨,周擎也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平白撞了一回合,周擎笑了,乔伯翎则有些怔忪。
倏来一声高亢的笑语:“好啦好啦,洗手吃饭!”
邱阿姨端着两盘菜,步履轻快地自厨房跑了出来。
乔伯翎冷不防问周擎:“你一顿吃几碗?”
周擎愣了愣,低下头,耳廓又红了。
第4章 四、口舌
从始至终,周擎都没有问过为什么。
为什么年轻的商界才俊轻易看出来自己当过兵会散打?
为什么行事作风低调稳健的堂堂企业法人会这样草率地雇佣一名素未谋面的人作自己的保镖兼司机?
为什么乔伯翎如此严肃又如此宽容?
而乔伯翎知道周擎不会问。非止笃信这年轻人性格中的光明磊落,更因为该叫他知道的,总会有人在适当的时机说给他听。比如家里的邱阿姨,还比如公司的总务。
在不熟知其秉性的外人眼里,或以为乔伯翎驭下太过无谓了。但其实他对“知人善任”四个字的运用十分得心应手。邱阿姨原就是父母在世时雇佣的钟点工,本地人,家底全透,妹妹出生以前就在乔家做工,至今已为乔家两代服务了二十二年。一个话多爱说长道短的八卦传播者能在东主家相安无事地工作二十二年,仅仅因为勤奋、做饭好吃显然是不足以打动乔伯翎的。
说情义太贵重。诚然父母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乔家不离不弃,宁愿被拖欠着工资还每天跑来给兄妹俩做饭洗衣收拾屋子作白工,这样的邱阿姨实在堪称义之楷模。只是对乔伯翎来说,雇佣邱阿姨做全职最根本的理由是因为她话多嘴却不漏,一天尽是闲磨牙,口沫横飞里有用的话还超不过两成。那且是分过了亲疏,她与人几分薄面算成个交情的。便好似当初对老胡,头三个月揪住人说的全是菜价几何、邻里纠纷,以及罐头又在金桔树下拉了坨屎。
罐头是妹妹乔繆熙捡回来的流浪狗,杂毛灰扑扑,旧拖把似的怎么都洗不干净。大约有腊肠犬血统,身长腿短,耷拉耳郁闷脸,永远一副看全宇宙都是蠢货的表情,去势后就成了看全宇宙都是垃圾。
分析罐头心情如何只能看它的擀面杖尾巴。懒洋洋摇两下就是它当你弱鸡并不想咬你,连冲你叫两声恐吓一下都觉多余;加快频率,摇完了翘一会儿定格,是它觉得你这人不错,可以给你面子吃你两口零食再叫你摸两下脑袋;电动马达一样摇得扭腰摆臀臀肌还轻颤了,那准是铲屎官驾到了,比如乔伯翎和唐映山,邱阿姨和老胡从来只到“不错”这一级;最后是尾巴摇出残影还破天荒咧嘴吐舌头流哈喇子,外加原地打转小跳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乔繆熙回来了。是它亲爱的小主人、小天使、小仙女,它的□□重新照耀在它头顶,令它愉快地做回一条狗腿子。
罐头同样也是乔伯翎用来打发世人的窗口。不同于邱阿姨的玲珑心思巧舌如簧,罐头的任务十分简洁,丝毫不必它费心机。就是大喇喇登场冲目标人物吼一嗓子,撒腿跑的就pass,哈哈笑不介意的就聊聊,能哄得罐头息事宁人的则多聊聊。不过周擎没有息事宁人,甫见着被唐映山包养一周依依不舍送回来的罐头,他简直跟异乡偶遇了亲戚似的,提裤蹲下,拍拍手向罐头敞开了宽广的胸怀。
想必也是头回遇见这般化身成人的“同类”,罐头龇了龇牙后意外竟没冲周擎吠两声,坠着它那将要蹭到地面的肥肚子,左摇右晃踌躇了会儿,小心翼翼凑过来闻了闻。周擎只是摊着手,咧着嘴笑,并不得寸进尺冒然伸手去抱。罐头呼哧呼哧绕着周擎闻了一圈,转回来继续仰着狗头审视他。周擎就逗它,皱皱鼻子“呜汪”了声。罐头惊退两步,旋即晃晃悠悠跳扑过来,没叫没咬,扭头又跑,横着逃出去几步还跑回来,反反复复试探着,玩儿一样。
没几个回合就闹疯了。那团毛绒绒的肉球径直扑到近前撕咬周擎的鞋带,又挠他裤腿,最后翻着肚子让周擎给自己来了遍胸腹揉脂马杀鸡。甭管周擎按摩技术如何,总之是把罐头大爷给伺候得四脚朝天,眼都眯起来了,舌头挂在嘴角外,舒服到□□的。
邱阿姨不失时机鄙视了罐头:“看以后谁再说这个赤佬有良心?也就是白眼狼没碰到阿乌卵,当它祖宗一样供起来,马上就叛变了喏!”
初次见面的唐映山则对周擎表达了包含嫉妒、悲愤、钦佩又不甘的复杂情绪,捏个哭腔指着地上的罐头谴责它:“不是说好丫丫回来前我们要做彼此的天使共同度过这晦暗的永夜期待黎明吗?你为什么移情别恋了?难道是我做得不够好,撸得不够爽吗?为什么是他?他哪里比我好?你跟他认识不到十分钟,我呐?我们六年的情分,你全都不顾了吗?你怎么如此冷酷如此薄情如此践踏我的真心?你不记得大明湖畔的誓言了吗?醒醒啊主子,看看我,我才是你的容嬷嬷啊!”
邱阿姨都快听吐了,老胡笑得拍大腿,周擎则抱起形同瘫痪的罐头放回唐映山怀里,克制着笑意腼腆道:“大概是我身上有狗味儿。”
唐映山张大眼惊喜地问:“你也养狗?哪儿呢?”
“不是我的,老乡养在出租屋里的,房东倒也没说什么。”
“噢,那房东够好说话的,你们走运!”
“是呀!”
“那狗狗也这么听你话?”
周擎摇摇头,还笑:“也不是听话。我们村里好多人家养狗的,防贼是一个,主要为了看鸡棚捉黄鼠狼。我自小跟狗皮,熟了,我掏鸡窝摸鸡蛋狗子都不叫人来。”
唐映山咯咯直乐:“你可真行!让狗狗给你放风,黑了不少鸡蛋吧?难怪长这么伟岸!”
周擎不好意思了,觑一眼边上始终面无表情的乔伯翎,承认道:“是挺缺德的。后来被我奶奶发现,好打了一顿,领着我挨家赔礼还鸡蛋钱。再后来就不敢了。”
“嗳嗳,这不对!该打的是汪汪,渎职啊!”
“是我不对。鸡蛋都是跟狗子分着吃,大人们说我顾狗不顾人,一定是狗老大投胎成了精,各家商量好轮流每天给我一颗鸡蛋当报酬,让我给全村的狗子当头脑,巡村。他们还喊我狗娃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呐!”唐映山抱着罐头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周擎跟乔伯翎说,“你哪里挖到的人才?忒有意思了!”回头看向邱阿姨,“这下你有搭子了,不会天天一个人厌气。老胡啥都不懂,聊天都聊不起来,没劲。”
邱阿姨频频点头:“是的呀是的呀!小周可好了,力气大脾气好,跟他说说话辰光过起来不要太快,不觉得的。老胡快走吧!哎哟,我可算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个道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