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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里黑不见底。
他和刁叔费尽心力扶持了陈琢玉,又用了几年时间布置好了现在这张网,瞧着那个他称作父亲的人一步步带着贪婪踏入这个局中,从江心远开始递出第一份黎家京城分公司的机密数据作为交换的时候,他就应该死心了,这人眼里只有金钱,没有丝毫亲情。当年若不是外公亲自出面,怕是不知道要被他私吞多少。
或者说他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江彭亮这一个侄子。
外面开着小灯装饰得如梦似幻,求婚现场还未完全结束,江心远在台上正在发表讲话,以一位大家长的姿态站在两位新人前面,握着话筒道:“诸位,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赶来,在这里,除了彭亮订婚的事,我还有一点小事要跟大家宣布,从今天起,我将把冀州分公司交由我的侄子江彭亮打理,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以后都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话也模糊的传了过来,听着大概就能猜到他的意思。
黎江扬了扬唇角,冷笑道:“真是大方。”
“他以为这样陈家就会死心塌地和他联手,如果知道背后是我说了算,怕是要变出个侄女来嫁给我吧?”陈琢玉双手插兜也在笑着,视线落在黎江身上道,“他还向我问起你,说要上来看你,我没让。”
黎江脸色阴沉下来,嘲讽道:“他哪里是看我,他来看的是‘陈老板’。”他进来的时候,和江心远打了照面,对方非但没有认出他,反而极尽谄媚,姿态难看到了极点,让他觉得恶心。
他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也和这个有关。
陈琢玉走近了两步,道:“我还查到一些东西。”
“什么?”
“之前不是我找了一些朋友过来,让他们帮着留意宴会上的人,顺便看看能不能拍到一些有趣的照片么?还真拍到了几张。”陈琢玉拿了手机过去,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你猜我拍到谁了?”
手机照片很小,像是躲在一旁偷拍的,角度有些歪,但近距离足够看清照片上的两个人,是江彭亮和一个中年女人。江彭亮身上还穿着今天晚上宴会上的那套礼服,对面的女人先是一个背影,身上的礼服并不合身,她身形干瘦穿了那件衣服之后反而像是套了一个麻袋在身上一样,非常不搭。翻了两张之后就看到了她的正脸,大约是太瘦了一些,脸上的颧骨略高,皱纹也多,神情焦急,最后一张是她紧紧抓着江彭亮的胳膊在哭泣,江彭亮虽然面露不耐,但没有挣脱。
黎江想了一会,道:“江彭亮的母亲,郭兰?”
陈琢玉点头:“对,就是她。”
黎江道:“她儿子今天订婚,她会出现也不奇怪。”
陈琢玉道:“但是她见了儿子之后,又去单独进了江心远的房间。”
黎江往后翻照片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按了下一张。
照片上的女人和江心远在房间里说话,甚至还拥抱在一起,姿势亲密,完全不是一个小叔和嫂子该有的样子,更像是情人。
“她年纪大了,又逃亡了五六年的时间,人老色衰,为什么还能单独和江心远见面?”黎江一字一字慢慢说着,眼睛盯着手机上的照片,隐隐浮上血色。“那么她必然和江心远之间有什么联系,一定有一个江心远非见她不可,几年甚至以后几十年都断不开的联系。”
黎江抬头看向陈琢玉一双眼睛已经多了血丝,看起来暗红可怖,哑声道:“江彭亮,去查查他。”
“好。”
陈琢玉看着他有些担心,拿了药出来给他,这是刁明山给的,黎江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受到刺激会突发的身体状况,他一直努力控制情绪,但是今天晚上,已经超出了他控制范围之内。
黎江把药吃了,闭了一会眼睛,眼里的血丝慢慢退了些。他缓缓抬头又看着窗外:“我其实以前一直在猜,或许我不是他儿子,或许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
“我让刁叔去做过亲子鉴定,很可惜,我和他是亲父子。”
“但是我没有做过他和江彭亮的。”
“你说好不好笑,我今天就站在他面前,他完全没认出我,对着我笑,跟我说恭维的客气话,对着一个陌生人就为了钱可以放低姿态去讨好巴结……如果他知道是我,恐怕就要变一副脸色,但对着外人他就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对着那个‘侄子’可以大方地拿出全部,他让我恶心。”
“我身上流着的血也让我恶心。”
对着陌生人可以,但是对着亲生儿子就不行,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事。
仿佛有血脉加持,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掠夺。
令人齿冷。
陈琢玉面上露出几分担忧神色,上前弯腰扶起他,低声道:“你需要休息,我先送你回去。”
黎江刚吃下的药有些副作用,头疼症隐隐发作,陈琢玉来扶起他的时候,他没有推拒,跟着从后面小花园的门出去上了车。
等离开了公馆和那些喧嚣,黎江也只略微好了一点,江心远过去和现在的面孔交替出现,让他眉头紧皱。
陈琢玉低声道:“今天,那边送来了一幅画。”
黎江头痛欲裂,哑声道:“什么画。”
前排没有回应,只是悉悉索索地把包装精美的纸壳给拆了,拿了一幅两本书大小的画递了过去,道:“是黎医生的画像,那人亲自送来的,说之前江彭亮不懂事,还卖了一幅过来,那五百万也一并退回了,这钱收下?”他不敢提江心远的名字,只含糊的说道。
黎江看着那幅画像,眼神里恢复了一点温度,接过来道:“收,为什么不收?他想赚的也不止这么一点,还回来就拿着。”
画像上是十七八岁的大哥,大约是初冬时节,穿了一件白色毛衣,袖口折了两下露出手来正在低头笑着亲吻手指上托起来的那只鹦鹉。
黎江甚至可以清晰的回忆起当时的天气,刚下了一场新雪的气味都仿佛还在鼻尖,大哥坐在小厅里逗弄小皮的轻笑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发热的大脑也像是被雪覆盖了一下,让他冷静了许多。
他认真看着,画不大,但是很精致,黎江指尖触碰在上面,慢慢抚过。
画上的是一双极美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净整洁,略瘦一些的手腕上扣着一只手表,棕色的表带让手腕那里几乎发出透明的色泽。胖胖的小鹦鹉落在画中少年的手指上,被那双好看的手举在唇边轻轻在鸟喙上落下一吻,连少年低头看着小家伙的时候眼里带着的笑意都画得清晰。
画上坐在那处和鹦鹉嬉戏的少年在笑着,还带着一些青涩,但是五官柔和的美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黎江拇指轻轻抚过画中人的脸庞,那是,独属于他的温柔。
陈琢玉在前面开车,偷偷从后视镜观察到了他现在的神情略微松了口气,小心道:“既然那么喜欢,今天晚上何必捉弄他呢?”
“不是捉弄,”黎江看着画像眼里还带着刚才尚未完全退去的红,但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他看着画中的人难以自拔。“我等了太久,总得想点办法提醒他一些事。”大哥对亲人以外的人或事都淡淡的,今天或许不是时机,但是他走入黑暗的房间那一刻,简直像是亲自送上门来的迷途羔羊,他已经用了最大的努力去克制,才只咬了一下耳垂。
陈琢玉有些不可思议道:“不是吧,你这么多年就……守着这一个?”
“是,就他一个。”
陈琢玉哑然,一时不知道是该同情黎医生好,还是同情自家老板才好。
第110章 疑点
黎江回去之后; 临睡前又吃了一颗药,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夜。
第二天陈琢玉看到在餐厅吃早餐的老板; 瞧着他气色好了许多; 也放心下来,有了点开玩笑的心情,“好了?昨天晚上瞧着可真吓人; 我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也不知道黎医生平时都怎么照顾的,我可实在伺候不好。”
黎江头也不抬道:“你很闲?没事可以去工作。”
陈琢玉怕的是昨天失控边沿的老板,现在这个小黎总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也能在正常沟通范围之内,他是不怕的; 伸手拉了一张椅子出来坐下陪他说话,顺便把昨天黎舟找他说的那些合作汇报了一下; “你家黎医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软; 瞧着脾气还挺大,也打听了很多,有些手腕啊。”
提到大哥,黎江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担心我。”
陈琢玉大清早被塞了一嘴狗粮没吃饭都饱了; 举手投降道:“是是,就对你一个人不一样。”
黎江吃了最后一口麦片; 又拧眉问道:“他昨天是跟霍桐一起走的?”
“对; 我没凑上去,就是瞧着黎医生临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像是生气了。”陈琢玉真心劝道:“老板; 你这样不行,这老实人惹急了也会生气啊,你还是悠着点的好,别说追人,就是谈对象也没这么个惹法的,你昨晚上在房间里占人家便宜了吧……你别这么看我,那屋我没按监视器,我猜也能猜到啊。”
黎江眯着眼睛看他,依旧带着警惕,“别在他身边放监视器,你也不许找人去接近他。”
陈琢玉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点头应了。
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监视黎医生,原本还想劝他家老板的话,现在都成了老板告诫自己的。陈琢玉也有点弄不清他们兄弟两个到底怎么个情况了,做哥哥的一心一意为了弟弟考虑,没半点私心,这当弟弟的明明已经在快要降到失控红线范围了,还拼命缩紧锋利的爪子,哪怕伤了自己也不肯轻易动那人一下。
陈琢玉站在外面看的清楚,要说黎家大哥对小黎总没有一点感情,他是绝对不信的,但是黎家大哥肯给的这份感情或许是他老板要的,又或许不是——但不管怎么说,都没有老板的深。
陈琢玉其实挺羡慕黎家兄弟两个,不说别的,这份感情现如今十分难得了,他没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一个可以豁出去一切都给对方的爱人。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家老板憋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尤其还是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要他早就撑不住了,这人简直像是自虐。
陈琢玉想了想,建议道:“你不如直接跟他说,我瞧着,他很关心你。”
黎江冷声道:“你不懂。”
陈琢玉没吭声,心道你才不懂,简直就是毛头小子似的,当面装好卖乖讨人欢心,背过来憋不住了就欺负人一下,反正总结下来就是恨不得让对方全部视线和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就这手腕简直不能比初中生再多一点了。
黎江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陈琢玉笑道:“没有啊,就是在想一点不同的见解。”
黎江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边道:“不用什么不同的见解,这就是最快的方式。我只是想让大哥知道另外一种恋爱人群的选择而已,但是又不想让他受到太大的刺激。”
陈琢玉道:“这和你自己去说有什么不一样?”他瞧着都一样挺刺激的。
“这当然不一样了。”
“哪儿就不一样了?”
“这是陈老板做的,不是我。”
陈琢玉:“……”
你幼稚不幼稚啊!占便宜的不都是你吗!
陈琢玉在心里替黎家大哥骂他,鉴于他有病的情况下没往狠里骂。
黎江坐在那想了一会,吩咐道:“你之前和霍桐打过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