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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吕家家丁也是个软骨头,当场吓尿了,磕头如捣蒜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人是被逼的,小人……是……是吕、吕大人,私下嘱咐小人,祈明坛事必,不论成与败,都……都让小人趁乱出城通知杨大人……”
李丰惊疑道:“哪个杨大人?”
那家丁咽了口唾沫:“大、大姑爷……杨、杨荣桂大人……”
李丰抓在鹰甲身上的手一紧,声调陡然高了:“杨荣桂身为两江总督,封疆大吏,怎敢无诏进京?你胡说!”
家丁:“皇上饶命!大姑爷早就偷偷到了京城南门外,就等着我家老爷信号,只、只要……刘统领成功,就……”
李丰:“怎样?”
家丁:“……拥立随之而行的新皇进京。”
李丰眼前一黑,要不是身边的鹰甲扶了他一把,险些当场晕过去。
沈易再一次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弄懵了——倘若方才还能用“捕风捉影”四个字替雁王开脱,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证据确凿吗?他一时又弄不清顾昀到底是不是真回来了,心里起起落落个无数个可怕的可能性,冷汗快把甲片泡出锈来了。
方钦将头埋得低低的,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
雁王是皇上亲弟,非谋反重罪难以撼动。
这不就谋反了吗?
“去将杨荣桂和他拥立的新皇请进来,”李丰咬牙切齿道,“朕倒要看看……朕……”
第94章 互咬()
正在李丰话不成话的时候,旁边那位鹰甲终于将铁面罩推了上去,不慌不忙地露了个石破天惊的面:“皇上,乱臣贼子都已经束手就擒,还请您多保重龙体,天子为社稷呕心沥血,何需为几个反贼伤身?”
那声音太耳熟了,李丰扭头一看,呆住了,扶着他的那鹰甲竟是本该在南边的顾昀。
顾昀突然出现吓坏了一帮人。
吕常脑子里“嗡”一声,杨荣桂跟他保证过,说那边行动万般小心,安定侯完全被他们瞒过去了!
在他原计划里,所有的布置都要在雁王离京的这段时间内完成——刘崇山那他说东不往西的蠢货是颗棋子,给个棒棰就当针,只要诱得他杀了李丰,杨荣桂不必出头,叫刘崇山将雁王接手推出来,到时候雁王是自愿的也好,是被杨荣桂胁迫的也好,只要他一露面,谋反重罪立刻落实,京郊北大营一旦反应过来,马上会进京平叛,将雁王与刘崇山一锅端了,让他们死在乱军中,就成了死无对证。
宫里没有太后,皇后是个见不得风的病秧子,凤印都提不动,太子还在吃奶,而吕妃的皇长子已经十一岁,江山是谁家的不言而喻。
顾昀远在江北,等他知道的时候皇帝和反贼都死了,京城中早已经尘埃落定,除非他无视四境之危,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两个死人起兵——就算是吕常这个小人也不相信顾昀能干得出来,顾昀要叛国早在北大营哗变的时候……甚至更早以前,他知道当年玄铁营之变真相的时候就叛了,王裹那老不死还能苟延残喘地活到今天?
此事只有两处关键,第一要看杨荣桂能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切断京城和江北的联系,瞒住顾昀,第二要看刘崇山能不能顺利杀李丰。
前者有杨荣桂以身家性命作保,后者更是本来万无一失,谁知不知是谁走漏消息,老百姓里居然埋伏了好多高手侍卫,北大营提前赶到,顾昀也从天而降!
至此,吕常就算再怎么样也反应过来了,他最信任的人里,有人背叛了,不是杨荣桂就是方钦……杨荣桂这番自己也落不了好,那会不会是方钦?
如果真是姓方的,那他可太歹毒了,借力打力,将他们的形迹泄露给北大营,又拖来顾昀,浑水摸鱼。不但能争个保皇的头功,此时除掉吕家,往后满京城各大世家中再无能与方家抗衡者!
吕常想着想着脑子就开豁了,一惊一乍地想道:“那方钦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雁王党?”
而莫名变成“雁王党”的方大人见了顾昀,脸色也是一变,顿时就笑不下去了。
他本以为凭杨荣桂重大疫情也能一手遮天的本领,至少能趁顾昀赶往前线的时候把事情办利索,从头到尾,他的计划里并没有这尊杀神,虽然凭着北大营救驾之功,顾昀来与不来都不影响他的布置……可是莫名其妙的,方钦突然有种万事失控的预感。
这群人各怀鬼胎,唯有沈易是真的大大松了一口气,见顾昀如见救星,小凉风从他被划开的朝服里钻进去,直接扫到他汗哒哒的肉皮上,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然而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腥风血雨还没完。
只见顾昀将李丰交到赶来的内侍手上,后退一步跪在石阶上,不等李丰发问,便率先有条有理地回禀道:“臣与雁王和徐大人在扬州城分开后,便将亲卫留在雁王身边,同葛灵枢去了往江北大营查看军务,不料在江北大营的时候突然接到亲卫密信求救,说杨荣桂竟敢私屯兵马,挟持雁王意图不轨,臣情急之下,只好跟钟老将军调用了几台江北驻军的鹰甲,赶到扬州城时,发现那杨荣桂以平暴民之乱为名,将扬州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臣带人在周围探查良久,乃至于趁夜潜进总督府,这才发现此人故意制造迷雾,杨本人已经不知所踪,而雁王下落不明,臣想到亲兵所言‘谋反’一事,唯恐京城有失,只好先往回赶,未能护雁王周全,有负使命,请皇上责罚。”
顾昀话一出口,其中惊心动魄处将周遭震得一片寂静。
方钦悄悄冲王裹递了个眼色,王裹会意,开口插话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顾帅……顾帅的鹰甲一路从江北追到京城,怎么竟也未能截住那杨荣桂吗?”
这句话可谓是王国舅超常发挥了,看似无意一提,实则勾起李丰好多疑虑——究竟是那杨荣桂神通广大,还是顾昀故意将杨荣桂等人放进京城?安定侯到底是一路风驰电掣地救驾而来,还是本来就另有图谋,到了京城见北大营早有准备才临阵倒戈?
更不用提那“下落不明”的雁王,倘若他真的和城外叛党在一起,究竟是被劫持的还是别有内情可就说不清了。
众人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顾昀身上,顾昀却仿佛无知无觉,坦然回道:“惭愧,臣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丢了杨荣桂的行踪,扬州城内寻找雁王、沿途搜索叛党又耽搁了许久,险些误了大事。”
这句话在场文官基本没听明白,被两个人扶着的张奉函却适时地插话道:“皇上、诸位大人有所不知,鹰甲在天上的时候速度极快,只能阵前或是在小范围内搜捕目标,从江北到京城这么远的一段,倘若不是事先知道搜寻的目标走了哪条路,目标也不是什么大队人马,三两只鹰甲找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然而事已至此,方钦一党绝不肯轻易放过顾昀,情急之下,王国舅紧逼道:“那既然知道事态紧急,顾帅为何不从江北大营多借调一些人手?”
顾昀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从方钦的角度看过去,安定侯那双桃花眼的弧度格外明显,眼角几乎带钩,配上那一颗小痣,无端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方钦心里顿时一突——王裹说错话了,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
果然头一句是超常发挥,这一句才是王国舅的水平。
可是顾昀平时不争归不争,人又不傻,此时断然不会给他再找补的机会。
“国舅爷的意思我有点不明白,”顾昀不温不火道,“那江北大营是我顾昀的私兵吗?我说调就调,吃紧的前线供给,虎视眈眈的洋人都不管了?敢问国舅爷,我朝除了皇上,谁能一句话兴师动众地将江北大营拉到京城来,劳烦指给我看一看,我亲手斩了那乱臣贼子!”
他隐含煞气的一句话把李丰说得回过了神来,顿时察觉到自己方才险些被王裹那芝麻绿豆大的心胸带进沟里——顾昀手握玄铁虎符,就算要造反,犯得上跟在杨荣桂这种货色后面捡漏吗?
顾昀:“皇上,臣这次反应不及,罪该万死,找到杨荣桂等人踪迹时已近京城,得知雁王很可能已被此乱臣劫持,投鼠忌器,未敢打草惊蛇,本想向北大营求援,谁知正遇见北大营在九门外严阵以待,才知道京中可能出事,好在北大营事先得了方大人的提醒,臣仓促之下只好命九门暂下禁空网,同时放北大营入城,幸而皇上洪福齐天,有惊无险——也多亏方大人准备周全。”
方钦脸皮一抽,感觉吕家党的眼神已经快把自己烧穿了,他从头到尾又是装病、又是匿名,甚至让王裹冲到前头,就是为了低调行事,藏在别人后面才是最安全的,最好让吕常根本想不出这里头有自己的事。
谁知顾昀一把软刀子捅过来,直接把他穿在了火上烤,吕常方才只是胡乱怀疑,被这一句话坐实了,震惊之余,恨得想把方钦剥皮抽筋。
李丰这才知道北大营不是跑得快,而是早就在九门外等着了,一时更懵:“北大营又是怎么回事?”
方钦只好暂时将顾昀这个巨大的意外搁置在一边,连同一位北大营偏将,斟词酌句地从其妹方氏的家书讲起,旁边有个瞠目欲裂的吕常,李丰又多疑心重,方钦虽然自信此事计划深远,自己绝没有留下一点不利证据,但一个弄不好还是可能引火烧身,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李丰越听越头大,越听越惊心,此事牵涉之广、内情之复杂隆安年间绝无仅有,文武百官大气也不敢出地跪了一片,北大营已经临时将街边戒严,以免不该有的话流传到市井之中。
而方钦的赤胆忠心还没有表达完,北大营便收拾了杨荣桂一干人等。
杨荣桂在约定的地方没等到吕常的捷报,却等来了北大营的包围圈,当时就知道大势已去,刚开始本想以雁王为质,谁知新任北大营统领铁面无私,只道雁王自己的嫌疑还没洗干净呢,不管不顾地一箭放倒了挟持雁王的反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起带进了城中。
除“雁王”这位皇亲国戚有特别优待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五花大绑,押上祈明坛。
杨荣桂一路都在琢磨怎么办,此时膝盖还没着地,他已经开始先声夺人地喊起冤来。
江充上前一步喝道:“你勾结反贼起兵叛乱,有什么脸面喊冤?”
杨荣桂以头触地,嚎哭道:“冤枉,皇上!罪臣世受隆恩,岂敢有负圣上?此事从最开始就是朝中雁王党污蔑臣等,罪臣家中金银相加没有百两,国家危难时全已经换成了烽火票,所谓贪墨祸国殃民根本无稽之谈,不信您下令抄罪臣的家!臣待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表,请皇上明鉴!”
李丰的声音低得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哦?照你这么说,你私自上京,难不成是来救驾的?”
杨荣桂当场颠倒黑白道:“朝中雁王一党,一手遮天,欺君结党,无所不为,罪臣清白无辜,被小人搬弄是非,连内弟吕侍郎都不肯相信罪臣,几次来信逼问,为小人所趁,竟被奸王一党撺掇着犯下大错,臣远在江北,知道此事时已晚,情急之下只好扣下雁王,一路押解上京……”
李丰截口打断他:“小人是谁?”
杨荣桂大声道:“就是那户部尚书方钦为内弟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