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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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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昀听这话吃了一惊,他在蜀中约见陈轻絮,除了想让陈家人确认一下自己的情况外,主要也想借故停留两天,省得有些人不知道他来了,没指望陈轻絮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能解决她爷爷都没办法的事,忙道:“陈姑娘千万别这样,我听不听得见都是一样过,北蛮人与我们世代为仇,你要是因为我这点破事涉险,让我将来怎么有脸去见陈家人?”

    陈轻絮没答话,只是将她随身的小包裹拿了过来,从中取出一本手写的小册子:“这是我自己琢磨的一套针法,没什么用,不过或许能缓解那药引起的头痛之症,殿下跟我学过一段日子针灸,他看得懂。”

    见顾昀一皱眉,陈轻絮又补充道:“不是我说的,是殿下自己猜的。”

    顾昀神色几变,最后叹了口气,感觉头已经在隐隐作痛。

    陈轻絮三言两语交代完,又临时找来纸笔,写了两个调养的方子:“聊胜于无,那我就告退了,侯爷保重。”

    “慢着,”顾昀叫住她,“陈姑娘出关的事还请从长计议。”

    陈轻絮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点如铁树开花似的浅淡笑容。

    “也不全是为了侯爷的病症——只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辈虽位卑力薄,但与侯爷心里想的是一样的,生于陈氏,入道临渊,岂敢托荫于先辈,苟全于人后?”她说道,“侯爷,后会有期。”

    说完,不待顾昀挽留,便径自下楼。

    长庚浪迹江湖久了,行事周到,忙上前道:“陈姑娘,我送你一程。”

    陈轻絮摆摆手,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纵然他年轻力壮,一宿不睡不碍着什么,但脸上还是能看出点端倪来。

    陈轻絮:“怎么,安神散不管用吗?”

    长庚苦笑了一下:“是我自己的问题。”

    陈轻絮想了想:“我总让你平心静气,其实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不平,可能确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人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你要实在无法克制,不如顺其自然。”

    长庚一愣,不由自主地抿抿嘴,心道:“这怎么顺其自然?”

    陈轻絮管杀不管埋,撂下一句“顺其自然”,说完就走了,倒弄得长庚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

    顾昀在小客栈里整整逗留了两天,孙焦有心想快走,想起这一路肠子快颠出来的飞车,又不敢催促。不料启程后,顾昀竟一改之前赶投胎似的玩命赶路,多了个整天粘在他身边的四殿下,走得活像踏青春游,时而和从北边跑商、讨生活归来的商队混在一起。

    南疆一带民风彪悍,悍匪横行,孙侍郎安抚封疆大吏是假,本想借安定侯的威风,抓住傅志诚身为朝廷命官与山匪勾结的证据,将南疆军作为推行击鼓令的突破口,可那顾昀自从入蜀,就开始有各种事拖延行程——蜀中往南都是傅志诚的地盘,那地头蛇说不定早就知道他们的行踪了,还抓什么措手不及?

    孙大人倒是不吐了,急得嘴角起了一圈大血泡。

    沈易悄悄对顾昀道:“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差不多就行了,小心那孙子回京给你使坏。”

    顾昀一笑。

    沈易一见他那满不在乎的笑就忍不住想酝酿口舌,发表长篇大论,谁知顾昀却几不可闻地说道:“君子小人都不是问题。”

    沈易没好气道:“捅娄子就是问题了。”

    顾昀没跟他一般见识,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那位才是问题……我与兵部势同水火最好,你不明白吗?”

    沈易呆了良久,叹了口气,没说话。

    什么时候……不可一世的顾大帅也开始留心耍这种心眼了?

    顾昀:“不听你这老妈子絮叨了,我找我儿子去。”

    说完便纵马向前,不搭理沈易了。

    沈易:“……”

    他觉得这两位简直是肉麻过头了。

    南地两岸青山,秋冬也不显凋敝之相,依然郁郁葱葱,中间夹着一条曲折的小路,依山盘旋而上,远近望不见头尾。

    顾昀拎着马鞭子,指点江山似的对长庚漫不经心地介绍道:“我们行伍中人,见了这种地貌,总是心里先打鼓,要是别人有埋伏,我们这一头钻进来,就等着人家一顿好打了——即便在大梁境内,这种地方也容易出占山为王的响马……”

    他“马”字话音没落,便听青山间一声尖锐的号声响起。

    沈易崩溃道:“大帅,您老是乌鸦变的吗?”

第40章 打猴() 
山头上缓缓升起一面大旗,乍一看还以为又是“杏花村”,待风吹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写的是“杏子林”。大大小小的山匪借着草木掩映露出头来,身上穿着自制的土甲,长弓短剑纷纷对准山下人。

    山头上银光一闪,长庚眯眼望去,只见一具不知从哪里劫来的重甲站在山头,面罩下的人看不分明,站得像个靶子。

    劫道劫到了安定侯头上,长庚一时简直啼笑皆非。

    可他回头一看,却发现顾昀并没有笑,非但没笑,脸色还难看得很,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蠢货。”

    长庚心下飞快转念,压低声音道:“所以南疆官匪勾结的事不是传说,是真的?”

    顾昀没吭声,脸色越发沉得厉害。

    大梁年间,东海的土特产是珍珠,楼兰的土特产是美酒,南疆的土特产就是山匪。

    这两年耕种傀儡一推行,农人找不到活干,一部分跟着行脚商人北上讨生活,还有一部分不知怎么想的,弃明投暗跟了山匪——东西越发便宜,银子便显得越发值钱,屯货屯粮食的人越来越少,纷纷屯起金银,大大提高了山匪的抢劫效率。

    此地山匪文化盛行,一窝一窝比野兔子还多,可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南疆军在兵部本来就是后娘养的,经费拨款都不够,根本跟他们耗不起。

    而山匪虽然胜在数量众多,但普遍战斗力有限,倘若跟正规军对上,也是说给人灭一窝就灭一窝,见了驻军也很肝颤。

    人有了钱,就想追求和平稳定,不想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被人撵着跑了——山匪也是人。

    于是长此以往,南疆军和当地山匪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南疆军统帅傅志诚本就是山匪出身,一方面节制山匪,尽量让他们收钱不伤人,另一方面南疆驻军军费紧张,估计这里面少不得也有傅将军的买卖。

    官匪勾结,当然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可是顾昀心里有数,这两年皇上又是推行耕种傀儡,又是大开通商路,明明都是国富民强的好政策,偏偏不知问题出在哪,国库不满反空,军费又得削减。

    南方刚经历水患,灾还没赈完,再打起来,到时候山匪城乡村郭地乱窜,百姓更遭祸害,而倘若朝廷真的因为这件事撤换南疆军统帅,顾昀根本想不出谁还能镇得住南疆。

    两害相权只有取其轻,顾昀无可选择,只能暂时保住傅志诚。

    等熬过这两年,古丝路彻底建好,大梁内陆商路全面打开,一批来自海外的白银能流进大梁,让国家缓一口气,到时候不单出兵,还要将自巴蜀通往南疆的通路修好,真正加强对这天高皇帝远之地的管控,双管齐下,才能彻底收拾匪患。

    可惜,这些事除了他心忧,其他人都仿佛想不明白。

    其实未必想不明白,只是在他们眼里,击鼓令和日后拍皇上马屁升官发财比较重要吧。

    顾昀来路上一直在琢磨着怎么保下傅志诚,特意不动声色地给他传了信,不料行至中途,人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

    哪家的土匪打劫倾巢出动、还卷旗子敲锣打鼓的?对方摆明了知道他是谁。

    截杀朝廷钦差,这与造反有什么区别?

    长庚这些年深入民间、游历四方,对时局民生早就不懵懂了,稍一思量,前因后果就都分明,他觑着顾昀的神色,低声道:“义父,我倒觉得这未必是傅将军的意思。”

    顾昀冷冷地道:“废话,傅志诚哪有这么蠢?”

    这些占山为王的大头山匪可谓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想找个能写会算的,都得几个山头共用一个账房先生,指不定是听见哪里漏出来的小道消息,便自作主张地劫他们一下,连试探再下马威,到时候好向傅志诚表功去。

    只见高处一个山匪挥舞着一只简陋的铜吼,冲着山下顾昀等人唱戏似的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沈易在旁边一边哭笑不得,一边从身后抽出一支箭:“大帅?”

    顾昀:“射下来。”

    沈易手中的箭几乎与顾昀的话音同时离弦而出,势如破竹地射中了拿铜吼的山匪,一只鸟大叫着冲天而起,尖锐的声音在整个山谷中回荡。

    整个山谷都炸了锅。

    孙侍郎见状,压根没顾上得意自己抓住了傅志诚的把柄,先吓坏了,三步并两步地从马车里蹿出来,一迭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大帅,万万使不得,这山中至少有百十来号山匪,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各位将军身上都没有甲,这是手无寸铁啊!还有四殿下,四殿下身份贵重,不容有失……”

    顾昀看也没看他一眼,冲长庚招招手:“四殿下,功夫搁下了吗?”

    长庚欠身道:“做大帅麾下一个小小骑兵应该还是够格的。”

    “走,我教你怎么进山打猴子。”

    顾昀说完,纵马直接冲向高处,长庚一点不迟疑,立刻跟上,玄铁营将士训练有素,顾昀一动,立刻便明白主帅的意思,纷纷催马而上,只留下孙大人余音袅袅的惨叫:“大帅,使不得啊——”

    下一刻,他后脖颈子一紧,整个人悬空而起,被沈易用剑柄当空挑了起来,扔到了自己马背上。

    孙焦“嘎”一声,摔得直翻白眼。

    沈易无奈道:“别叫唤了孙大人,末将必然保你不死,放心吧。”

    沈将军说着这话,不由得心疼起自己来——那顾大帅侯府少爷出身,从小身边就里出外进地跟着老妈子,使唤习惯了,长大后发现玄铁营没有老妈子,干脆将沈某人当成了老妈子,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话说回来,沈易看着翻着白眼晕过去的孙大人,心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像太监的侍郎。”

    山头上,小山匪对匪首道:“大哥,我听见刚才那个太监在叫大帅。”

    匪首整个人埋藏在重甲里,闻言将铁面罩一推,怒道:“废话,还不放箭!包围!包围!”

    山谷间长号再次吹响,大小山匪们呼啸着奔涌而来,居高临下地直冲向顾昀他们这小猫两三只的“兵力”。

    山匪们不知是为了壮胆还是怎样,大张旗鼓地搞了一个包围圈,这一头的人往下跑,那一头还要敲盆敲碗嗷嗷嚎叫着从对面的山上赶来“包围”,奔跑得乱七八糟尘土四溅。可惜他们的马大多是从过往商队手里抢来的,哪里追得上玄铁营万里挑一的战马,顷刻便被甩在了后面,顾昀打了个手势,身后几个将士立刻会意分兵四散,山匪射下来的羽箭目标被分散,立刻不成体系起来。

    迎面悍匪成群,顾昀漠然抽剑,长刃如雪,对长庚道:“记着,临到阵前,谁不想死谁先死……”

    长庚险些被他手中的剑晃了眼。

    他剑如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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