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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味传来,我觉得头痛,我只得闭嘴。
他熏了我好一会儿,说:“灵灵,你恨我,恨你爸爸,这些都无可厚非,你可以跟我闹,可以打我,我可以容忍。但你不能欺负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撒谎。”
我说:“我正是为了避免欺负她,才不想见她。”
“她知道你会去。”
我看向他,“是你告诉她的?”
他点头,说:“她一直问你。”
我忍不住笑。
他看变态似的看着我,紧皱着眉头,“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你明知道我不想见她,可是你不舍得骗骗她,而是直接跑来逼着我去给她当妈妈,就这样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后的东西?”我觉得好笑,“她也是,她明知道我不想她把话学给你,可还是学给你,对,她不对撒谎,但她跟你一起骗我。繁音,她是你的好女儿。”
他笑了起来,问:“你怎么连这种醋也要吃?何况那是我教她的。”
“因为我不平衡。我比你为她付出得多太多了,可是她只爱你一个。”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感觉她终究会成为我生命里的白眼狼,就像你之余你妈妈那样。”
他立刻露出烦躁来,回避了我的目光说:“她才几岁?你就用这种话形容她?”
“对,她才几岁?就已经学会站队了,学会跟你一起欺负我了,我说了那么多次,叫她不要管,她还是心心念念地告诉你。”我说:“她只是需要妈妈而已,却从来不为我着想,如果她不为任何人着想也就罢了,但她为你着想。我告诉你,她不是不知道你打我,珊珊姐跟她说过了,她不信而已。”
他皱起眉头:“她为什么说这种话?”
“哦?”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回敬他:“你自己做了事情,还怕别人说?”
他明显想要开口,却还是瞪了我一眼,说:“她不喜欢你是因为她回来时你不在家,后来也没有跟她相处太久。何况你看看你自己,这么多年你连朋友都没有,所有人际关系也都处得乱七八糟,以前还好,现在个性越来越像个怨妇,整天抱怨抱怨那个,是,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但你整天顶着这么一张怨妇脸站在她面前,你要她怎么爱你?你觉得她要怎么去理解你?你搞搞清楚,你是她妈妈,竟然这么恶毒得想自己的孩子,你不觉得于心有愧?你怎么开得了这种口?”
我没回答。
因为他说得都对。
全都对。
他说完之后掐了烟,又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我说:“抱歉,我的话有点重,但我觉得你现在的想法太偏激了,不应该这样想念念。”
我说:“咱们这就动身去那边吧。”
他抓住了我的手,说:“你之前说离婚不要念念,我还当你只是觉得她姓我的姓,可以跟着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心态。我没否认你对她的付出,等她长大,我一定告诉她,到时她就会理解你。只是那么恶毒得想她就是你的不对,我希望你反省反省,等你想通时咱们再动身。念念其实很敏感,可能是因为你要求过她不准告诉我,所以她一直很不安,怕你生她气。如果你对她摆脸色,那她肯定要难过。”
我说:“你真正义。”
他听得出我在讽刺他,站起身说:“我不想跟你吵了,你已经不讲道理了。你慢慢想,想好给我打电话。”
我说:“不管想多久,我都不想见她。”
他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坚持要吵架?”
“我不想见她。”我重复了一遍,说:“我伪装不了我的心情,对,你说得都对,说得都很好,可是繁音,你别忘了你不是我。你姑且当我已经疯了,就不要逼我跟她见面。”
他问:“你打算永远都不见她?不要她了?”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现在不想见她。”
他有些生气了,弯腰捏住了我的肩膀,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闹也就罢了,这样对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不是因为你答应她,一定让我去见她,所以你就一直逼我?”我问:“我不能评估自己的状态,然后表示我不想跟她见面让彼此都不快吗?”
他皱着眉头,极度不满。
没错,他做得很好,从不把问题迁怒给孩子,因为他迁怒我就够了,他有一个沙包就够了。
我说:“我不想听你用那些话来绑架我,没错,你做人成功,你朋友多,你的亲人都爱你,我不成功,我好失败,我一无所有。这是你觉得念念爱你的理由,可是你好像忘了,她之所以爱你,是因为我一直在帮你骗她,帮你在她心里美化你,哪怕伤口就顶在我头上,我也在拼命地替你说好话,不只是我,每个人都在帮你做这件事。可是繁音,你没这么对我。我已经不指望你嘴里所谓的爱我除了性。欲还能有什么,但你连做一个父亲的基本道德都没有。你没有在她面前维护过我,从她口中说出的所有伤害我的话都代表着你的态度。”
他立刻说:“我没教她说过这种话。”
“那这孩子就更不是我的了。”我说:“这么小就开始骂我了,长大是不是要打我?我说她是白眼狼哪里不对?”
他肯定觉得自己中了圈套,不悦地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由此可以判断,他依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不过,我也并不指望他理解。如果他能理解我,如果他肯理解我,他就会知我的爱,知我的温柔,知我的恐惧,又如何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
他不说话,我便说:“我可以告诉你,无论考虑多久,我都不想见她。如果你想拖着,那就拖着,我已经说过了,我一点都不在乎继承人,根本不想知道。更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你可以拖着,我没关系。”
他自然看得出我的坚定,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至少休息一天。”
“不用了。”我说:“我感觉精神很好。”
他看了看我,许久,点头说:“那就现在走吧。”
没什么可收拾的,繁音将我扶到轮椅上,然后把我推到梳妆台前。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出门必定化妆,因此顺手拿起了一瓶粉底,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看,我的脸还有最后一点肿,眼眶还有最后一点青紫。于是我将它放下了,说:“今天不想化妆。”
镜子中的他就站在我身后,皱着眉头露着满脸不解。
我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化妆,当初是你逼我的,说这是你的规矩,想做你老婆就要这样。那我现在不想做了,就要慢慢改掉这样的习惯。”
“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就这么多话。”他发出讪笑,仿佛十分看不起,一边握起我的头发,说:“不化就算了,用不用我帮你盘头?”
也对,我果然还是太啰嗦了。
我按住他的手,说:“不用,你一抓我头发,我就觉得你要扇我。”
426 再也不会回来了()
镜子中,他的脸上挂上了明显的厌烦,但幸好克制地松开了手。
我拿起梳子,梳着我的头发。前不久他还拉扯过我的头发,当时没有感觉,但第二天落了很多断发。因此我的头发看起来很毛躁,被拽断得残发伫立在头顶,如同战场上破碎的、陷在尸堆中直指苍穹的残肢。
这画面实在让人心烦,我没有再看镜子,而是垂下头。大约就在我低头的同时,我看到繁音的腿离开了我的身边,走了出去。
我感到一阵轻松,很快便拢住了头发,从桌上摸了条发带来绑好,再望向镜子时,当然发现自己依然满脸老态,半点精神也没有。
但也就是这一刻,我忽然发觉自己的五官其实长得不错,虽然不及盛萌萌的国色天香,却也绝算不上平庸。
以前我从不这样感觉,甚至觉得,和那些姐妹们相比,我长得还是太普通了。而我和繁音之间,似乎也是他比较好看。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确有几分姿色,可这样的发现真是有够残忍,因为我最美的年华已经消逝了,它不会再回来了,我把它一丝不剩得消耗在了这样一场婚姻里。
它完全没有了。
我不知道年轻对于别的女人意味着什么,可我发现我一点都不想失去它,尤其不想以早衰的形式失去它。
我用我此生最好的年华换来了一条条疤痕,一次次骨折,一个个耳光,一张怨妇的脸。
往前我已经痛苦了许多许多次,后悔了许多许多次,然而从未有什么时候,能像此刻,能让我如此透彻地明白:我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了。
永远都不会了。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生活还是要熬着,虽然我已不抱希望,但也不知自己为何并不想死。大概是因为我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够做到灿烂得活着,再灿烂凋谢的人。我就是一个没有气节,宁可走到如今这一步,也并不想就此了断的失败者。
幸好繁音不在,等我完全收拾好了,房门又被人敲响,这次是佣人,说繁音让他们来陪我下去。
一路安然无恙地到了停机坪,没有见到繁老头、沈医生、林准易等人的影子。繁音已经上飞机了,我上去时,他正在座椅上坐着,开着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是在处理公事。见我过来他便合上了电脑,好像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眯眯地瞅了瞅我,问:“眼睛怎么红了?”
我没答话,系上了安全带。
他也不说话了,很快,飞机开始起飞。
熟悉又陌生的失重感传来,我闭上了眼睛。
手背上传来轻痒,耳边忽然传来繁音的声音:“你还记得怎么开飞机么?”
“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没有听到他出声,但我感觉到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试着抽出手,但拗不过他,只得攥紧了拳头。
他再度开了口,很轻松的语气,“我爸爸说我小时候想当飞行员,他很生气,觉得那种工作就是打工仔,还短命。他讨厌所有有老板的工作。”
“……”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他也是这么说你的。”他笑着说:“他格外讨厌飞行员。”
“我不是飞行员。”我一天飞行员都没当过。
我这样的态度,要对话必然十分艰难,但他的语气很自然:“你不想问问我现在是谁么?猜猜我是谁?”
我没说话。
以前我觉得他是谁很重要,因为第二人格是我老公,第一人格再凶残,只要我老公还在,我就有坚持的动力。后来我觉得他是谁很重要,因为虽然第二人格变得很糟糕了,可是第一人格是我孩子的父亲,他对孩子这么好,我也可以期待他变好。
可是现在这都不重要了。
然而我不想把这话说出来,因为我知道说出来,他就要与我辩下去,而我不想跟他再辩。
他讨了个没趣,因此沉默了一会儿,但这并没有多久,我又听到他的声音:“睡着了?”
我一点都不困,可我当然不要睁眼。希望他觉得我睡着了,就不要再跟我说话。
他又不出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发觉他放开了我的手。
正感轻松,忽然觉得他的手掌按住了我的肚子。我不知道他干什么,但有极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