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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个星球上的最后一个人,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扪心自问,我变成一个勇敢的人了么?
我希望届时在那里有一个声音回答:
是的,你很勇敢。”
另一只铲子忽然插进唐跃眼前的沙土里,他抬起头,发现老猫也抄着铲子来了。
“你来干什么?”唐跃问。
“挖墓。”老猫回答,把浮土从坑底挖出来,它正在把墓穴的边缘扩张。
“挖那么大干什么?”
“躺不下。”老猫说,“两个人有点挤。”
“去去去,坟坑你也要跟我抢吗?就不能给我一个单人寝室?你又不用躺在这里,赶紧滚蛋。”
“但我迟早是要回来的,所以坑当然得先占着。”老猫没有挪位置,把坑继续加大,然后丢开铲子跳进去平躺下来,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唐跃跟它一起躺下。
唐跃有点无奈,看来这只见鬼的猫是赶不走了,他把铲子插在一边的沙地上,紧挨着老猫躺下来。
套着明光铠躺在地上确实硌得厉害,背后的生命维持系统又大又硬,唐跃挪了挪,好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临死之前还想着要舒服一点,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唐跃无声地笑笑,这就好比某些上吊自杀的人不希望绳子卡到自己的头发,因为拉扯头发很疼。
他和老猫睁着眼睛望天。
“我能看到那颗彗星吗?”唐跃问。
“我能看到。”老猫说,“但你还不行,因为它的亮度还不够高。”
“它是什么样的?”
“一个黯淡模糊的小光点。”老猫回答,“很小很小。”
唐跃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有种与大地融为一体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任由思绪在时光中信马由缰。
他看到茹毛饮血的智人在非洲草原上追逐猎物,古埃及第四王朝的工匠们用圆木拖动巨大石块建起宏伟的金字塔,古希腊雅典城邦的学者们在长廊下漫步,奥斯曼土耳其的士兵用巨炮轰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哥伦布的圣玛利亚号在西班牙巴罗斯港扬起风帆,伽利略在塔楼上收起望远镜,在纸上记录下木星的第四颗卫星。
人类的历史在他的眼前闪回。
唐跃睁开眼睛,看到老猫的爪子正搭在自己的面罩上。
“你在干嘛?”唐跃扭过头来。
“你怕死么?”老猫张开双臂,“怕的话我抱抱你。”
“不需要。”唐跃把它的爪子扒开,“不知道死的时候会不会疼,我怕疼。”
“应该是一瞬间的事。”老猫说,“就跟抱着引爆的核弹似的。”
“不会把我直接气化了吧?”唐跃皱眉。
“这么远的距离,不会直接气化。”老猫说,“如果它的坠落地点再近个几百公里,那么你就有可能在撞击中直接灰飞烟灭了……所以这个距离最合适,再远一些就有可能无法一击毙命,你会在失压窒息中痛苦死去,这么看来你的运气还是蛮好的,如果这是死刑,那么你的位置就是刑场的VIP席。”
唐跃点点头。
“那我还得谢谢老天给我这么好的位置,谢谢它八辈子祖宗。”
“你比我想的还要淡定,我还以为你会大哭一场。”
“我本来是想哭,但麦冬那丫头已经替我哭了。”唐跃说,“我这辈子流的眼泪都没她今天一天流得多。”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你在这个时候会不会感到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自己没有一个死后的世界可以去。”老猫说,“如果是基督徒,这个时候大概会安慰自己这是通往天堂的道路,如果是个佛教徒,那么还能指望一下轮回转世,道长们可能会趁此机会羽化飞升,但你的眼前只有茫然的虚空于黑暗。”
唐跃稍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无求于宗教。
不指望来生。
无愧于自己。
不惧于黑暗。
面对死亡的豁达与淡然,大概是人类在这个宇宙间仅剩的最后尊严。
“我们马上就要死了。”
“是啊……马上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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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关于书友群的问题
今日下午,由于群成员上限已满,群主在清理不活跃群员时不慎操作有误,导致相当一部分书友受到误伤。
作者君在此致以诚挚的歉意。
同学们如果有意,可以重新加回来,作者君表示万分欢迎,并承诺以后不会再出现此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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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已无法更新
由于本章篇幅太长,所以更新会稍晚一些,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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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唐跃把太阳能电池板扛上火星流浪狗的板车,同位素温差发电机和蓄电池都在车上,老猫即将远行,后者不需要食物补给,但电力储备必须充足,唐跃把能装上车带走的电池全部都给了老猫。
可以预见的是,Tomcat…Tang…Mai彗星撞击火星之后,会引起极其严重的衍生灾害,老猫或许可以躲过冲击与地震,但撞击时抛上天空的大量物质会让火星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遮天蔽日的尘土将彻底断绝太阳能的来源,这是老猫要面临的主要问题。
所以唐跃把电池都装上了车,他担心老猫得不到足够的电力补充。
老猫安慰他说火星的大气密度低,风力弱,烟尘在空气中不会停留太长时间,大不了自己关机进入休眠状态,先把最黑暗的那段时间熬过去,就跟切洛梅号探测器一样,人类不能超过三分钟不呼吸,但老猫可以待机睡眠很长时间,把耗电量降到最低。
俗话说就是冬眠。
唐跃绕着火星流浪狗行走,拍打着火星车的驾驶室和车轮,老猫和唐跃缺乏修理流浪狗的工具,所以这辆破车还是遍体鳞伤的模样,当初老猫驾着它一头栽进地下暗河遗迹,驾驶室都给撞扁了,车窗玻璃尽碎。
之前的流浪狗是条哈士奇。
现在只能说是斗牛犬。
“你也辛苦了。”唐跃把手掌贴在车身上,要知道这辆车原本是淡黄与白色的涂装,意气风发得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但如今它满身泥沙,喷漆和涂层剥落殆尽,粗砺的划痕从车头一直贯穿到车尾,年轻人也变成了满身伤痕的老者,“从今往后跟着老猫,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在你的有生之年走遍这个星球。”
唐跃用缆绳把太阳能电池板绑好,流浪狗的车头拖着板车,板车上绑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绑牢啦。”
唐跃用力推了推车上的电池,确认它们不会松脱。
“好好地跟昆仑站道个别吧傻狗。”
老猫穿着室内宇航服,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宇航服的玻璃头盔。
它扭头望着窗外的唐跃来来回回,动作麻利地为它收拾行李,唐跃一遍又一遍地往返于车库与火星车之间,把沉重的电池板推上板车。
“他在笑。”老猫轻声说,“离别的时候是该笑着的么?”
“猫先生,他如果哭着跟你道别……”麦冬问,“那你还会走么?”
“不走了。”老猫把头盔放在桌子上,不假思索地回答,“但那个傻小子就是不哭啊,这么多天以来,每次我看向他,他都笑嘻嘻地跟我说赶紧滚吧赶紧滚吧别留下来送死。”
老猫用力夹着脑袋,额头撞在桌子上,撞得砰砰作响,“只要他在我面前留一滴眼泪,跟我说一句别走,我就冲出去拆了流浪狗的车轮,拔了蓄电池的电线撕碎了吞下去,但他什么都不肯说,那小子只是笑嘻嘻地跟我说赶紧滚吧赶紧滚吧别留下来送死。”
“妈的,你说他就不能哭一次么?”
老猫拍着桌子,骂骂咧咧。
“我他妈一个站长,昆仑站站长!经验丰富的火星科考队高级助理与向导,累计解决过一百六十七次大小事故!救过十三个人的命!让一个菜鸟挂在我前头……我……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老猫背过身去,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地低下来,肩头微微耸动。
“猫先生。”麦冬黯然。
“麦冬小姐。”
“嗯?”
“悲伤是人类的敌人。”老猫说了一句没来由的话,“也是猫的敌人。”
“猫也会伤心吗。”
“是啊,猫也会伤心。”老猫背对着麦冬,“如果铲屎官不在了,猫会很伤心很伤心,它会一遍又一遍在铲屎官生活过的地方徘徊,然后跳上猫爬架,叼着小鱼干,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麦冬搂紧了怀里的阿Q,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只伤心的猫,猫生来是孤独清冷如精灵的生物,如果它们伤心了,就会褪去鬼马,化作世间游荡的幽灵。
不过老猫这么肥矮的猫多半游荡不起来,橘猫已经被开除猫籍了。
唐跃带着室外的寒气踏进昆仑站,一边脱下身上的明光铠,他忙活了一上午,把太阳能电池和RTG搬上了车,又把储存着人类文明发展史的硬盘放在了车上,这些东西要由老猫带走,不能随着昆仑站一起毁灭。
“呼……累死我了,总算把行李装箱打包完毕了。”唐跃倒了一大杯水,“准备得怎么样了?老猫,可以动身了吗?”
老猫瞄了他一眼,唐跃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正常,跟个没事人似的,好像要走的人不是老猫而是他。
“我再坐一会儿。”
“你在三天前就是这句话,三天前的三天前还是这句话,这一坐就坐到了今天,没几天彗星就要掉下来啦。”唐跃说,“多坐一秒钟就少走一秒钟的路。”
“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的数。”
“我什么时候走不需要你来提醒。”
“我要是不提醒你能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你以为你是达摩呢?”
“你信不信我不走了?”
“你敢?”
“唐跃我告诉你,我才是实质意义上的昆仑站站长,联合国秘书长钦定的!”老猫大喝,“你无权指挥我做任何事。”
“联合国秘书长不管这个,他钦定的身份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你可别拿根鸡毛当令箭,昆仑站的轮值站长是当次任务的指令长,所以站长是老王。”唐跃说,“你就是一只猫。”
“猫怎么了?”老猫瞪眼。
“问题是你还是一只假猫。”
老猫顿时就遭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伤害,唐跃这一刀捅得又狠又准。
“假猫也是猫!”老猫大怒。
“既然是猫就要乖乖地听话啊。”唐跃上前紧紧地搂住老猫的肩膀,沉声说,“斗嘴到此为止,走吧老伙计,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救不了我,又何必挣扎呢?”
老猫要吼出来的所有话瞬间就失去了声音,它沉默下来。
无论老猫怎么满地打滚奋力挣扎,它都救不了唐跃。
拖延时间起不了任何作用,那颗彗星最终一定会撞击火星地表,这个结果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
“你们都不在了……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麦冬还在。”唐跃说,“保护好她。”
老猫缓缓地点头,紧紧地抱了抱唐跃,它和唐跃在摄像头前合了最后一张影,说是可以挂在车头上辟邪,麦冬也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老猫,说是留个纪念。
老猫后退一步,两腿一并,立正,抬爪敬礼。
“唐跃同志,麦冬同志,工作职务编号UNMEP360037A火星登陆计划高级助理与向导专员猫,向您道别!一路珍重!”
唐跃和麦冬绷住脸上的表情,抬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