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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株新生的幼苗将为它们的兄弟姐妹们探明前路。
最终是什么结果很难说,但是在大概率上会失败,唐跃已经无法再提供更好的生存条件了,唐跃在照顾先前一批番茄苗时几乎是把它们捧在手心里,但它们仍然没能活下来。
唐跃也决定了,如果这两株番茄幼苗再次死亡,他就不再让它们白白送死了,同为这个宇宙中幸存下来的同胞,他没有权力,也不再愿意剥夺其他生物的生命。
还是给这个宇宙多留下两个生命的种子吧。
否则就太孤独寂寞了。
麦冬已经休息去了,通讯系统中没有人,昆仑站内很安静,唐跃趁着自己脑子还灵光,还有时间来回顾自己的一生。
一般来说回顾人生这种事老人才会做,老人们坐在自己的棺材上回首自己的一生,欢笑也好幸福也好悔恨也罢遗憾也罢,那些或美好或悲伤的往事,皆不带去。
唐跃毕竟也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唯一令他有点遗憾的是,他的人生还不够长,可供回忆的故事太少,太遥远的记忆太模糊,而眼前的经历太乏味,唐跃有些后悔自己上学时没有打过群架没有揍过校长,瞧瞧电影里那些年轻人的青春,哪一个男孩没有打过架?哪一个女孩没有打过胎?
没有打架和打胎的青春,那叫青春吗?
唐跃想起自己当初的初中同学,无比生猛,此兄与同年级的某位女生干柴烈火打得火热,最后竟发展出相约私奔这种戏码来,此兄回家从抽屉里偷了他爸的工资卡,与小姑娘坐上火车,奔逃千里双宿双飞,简直是现代版的张生与崔莺莺,罗密欧与朱丽叶。
最后结局,当然是不出意外地被警察叔叔抓了回来。
看着小两口站在主席台上哭哭啼啼,唐跃站在底下一边唾弃这种不务正业的错误行为,一边忍不住多看了隔壁班班花两眼。
唐跃年轻时就没这么个小姑娘跟他看对眼,唐跃掂量掂量,否则以他的脾性,必然也是不屈服于家长学校强权的一株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唐跃在五分钟之内回顾了自己从八岁至二十二岁的人生。
他一怔。
我靠,这特么的也太快了吧?十四年的光阴五分钟就扫了一遍?难道说自己这一辈子真的平平无奇,平淡至极?
于是唐跃再次回顾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经历,这一遍他仔仔细细,事无巨细。
所以这一次他花了八分钟。
“我是不是该写一封遗书了?也到这个时候了。”唐跃爬起来坐直了,活动活动手腕,从抽屉里找到一支笔。
遗书这东西,有备无患。
所以最好还是趁着自己能动弹,大脑还清醒的时候写好,以免到最后脑子不清楚了再提笔,写出来的东西跟鸡爪子爬出来似的,鬼都不认得。
“亲爱的麦冬小姐,亲爱的老猫——如果你还活着:
这封信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告别。”
唐跃一边写一边低声叨念。
“我不知道谁能看到这封信,或许是老猫你,或许是某个外星人,或许是很多很多年之后火星上诞生的智慧生物……最后一个应该不可能,这张纸应该保留不了那么久。
麦冬不会看到这封信,你们谁也别把这封信给她看,因为这封遗书中不会有什么好话。
首先,我要对这个世界说:
CNM!
听到没有?
CNM!NMD!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来给你翻译一下:CNM是一串英文缩写,全称是China National Missile,中国国家导弹计划,而NMD也是一串英文缩写,全称是National Missile Defence,美国国家导弹防御系统。
好了,我要跟世界说的就是这么多。
对了,还有,世界你如果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公平正义与良知,就给我保佑麦冬那丫头好好的,平安无事。”
唐跃顿了顿,接着往下写。
“接下来是老猫,老猫你究竟在什么地方?你不会真跟火星流浪狗那条蠢狗私奔去了吧?问题是你又没那啥,你怎么能满足它……
老猫,无论你是死是活,如果你还活着,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死了,我来告诉你去哪儿找到我——鹰号飞船往东边走三十米,那里有座墓,我就躺在那里,不过我死了没人埋,如果你想埋我,那就帮忙埋一下吧。
还有,我的死相可能不太好看,麻烦你兼职一次入俭师,帮我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如果我是趴在坑里的,麻烦你把我翻过来,让我平躺——因为屁股朝上我总是不太放心,另外,希望你能把我的中指竖起来,一个朝天,一个朝地。
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帮忙了。”
唐跃停下笔,他的这封信还未写完,但他想休息一下……有些话实在是太沉重,重到这支脆弱的笔尖承受不起。
“从地球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存在的意义或许就随着它一起消失了,我做什么都是徒劳,一两个人无法延续种族,更无法重建文明,我们甚至连记录文明的历史都办不到,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每日的固定工作,麻木而漠然地等待死亡的降临,用太宰治的话来说,这是人间失格,而且是真正的人间失格。”
唐跃起身离开椅子,靠在气闸室的舱门上,目光怔怔地注视着桌面上的纸和笔。
早知道这次火星登陆任务如此操蛋,他当初就不应该参加,或者不应该留下来完成最后的收尾任务,和地球和猎户座一号一起人间蒸发多好,嗖地一下就没了,省得在这里受罪,遭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
想想地球消失之后他独自一人在火星上待了多少天?
这么多天以来,他与饥饿斗争,与低温斗争,与疾病斗争,与孤独斗争,与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绝境斗争,直到今天,他可能到达了自己的极限。
“老猫啊老猫,这回我可能是真的要修成正果了。”唐跃的困意慢慢地袭了上来,眼皮越来越重,眼前逐渐发黑,“不知道我积的功德够不够封成火星大求生菩萨啊?”
他的背后突然一空,唐跃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吓了一跳睡意顿消,气闸室的舱门忽然被什么人打开了。
紧接着他靠在了一个毛茸茸的肩膀上,冰冷的寒气刺得他打了个哆嗦,一只爪子探过来拍在唐跃的肩膀上。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可以想象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咬着牙笑,喘着粗重的气息。
“不够……还早得很呢!”
………………………………
第一百一十四日(4)归来记
唐跃懵了。
这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唐跃一个激灵蹦了起来,转过身来,老猫就站在气闸室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丝丝寒气,它显然是刚刚才踏进昆仑站的大门,满身都是泥沙,非常狼狈,洗消系统都洗不干净。
唐跃伸出手去捏了捏老猫的耳朵,手指微微发颤。
“不用摸了,真的,活的。”老猫抓住唐跃的手,然后一个耳光扇在后者的脸颊上,“疼不疼?你也不是在做梦。”
“你……你……”唐跃张了张嘴,这一秒内他有千万句话千万个问题要说,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老猫踏进大厅,关上气闸室的舱门。
这只猫走到灯光底下了唐跃才意识到老猫这一路上并不顺风,老猫临走时还是一只皮毛很柔顺的白猫,但回来时它已经变成了一只泥沙里打滚的野猫,浑身的毛发乱蓬蓬的,大片大片地断裂脱落,露出底下的高分子材料皮肤,它视若生命的胡须也全部折断了,像是个刚刚下火线的伤兵。
老猫在粗重地喘息,它正在利用空气对体内进行散热冷却,这说明它已经功率全开,临近极限。
唐跃站在它面前,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眼睛发酸。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应该上去揍它还是抱它。
“别哭,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老猫摆了摆爪子,“这个时候,就该跟那些电影里的硬汉一样,笑着说一句你迟到了。”
唐跃把眼泪又憋了回去,点了点头。
“你迟到了,迟到了很多天,你他妈的知道么?”
老猫往前迈了一步,“把手伸出来。”
唐跃依言把手伸了过去。
老猫把一枚小小的黑色芯片放在唐跃的手心里,“这就是那枚英特尔TCU1524M温度控制处理器,这是全世界最后一枚了……保管好,一定要保管好,到时候记得给OGS装上去。”
唐跃点点头。
老猫到这里才算是完成了任务,它往前走了一步,“当啷”一声,老猫的左胳膊掉在了地板上。
紧接着老猫身子一歪,一头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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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你脑袋后头的毛全部都秃了。”唐跃扶正老猫的脑袋,用一把梳子帮它理毛,“我正在尝试帮你把这些秃掉的斑块遮盖起来……否则实在是太难看了。”
老猫坐在椅子上,正在充电。
它返回昆仑站时耗尽了最后一点电力。
“你究竟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失联这么长时间?”唐跃对着镜子瞄了瞄,“这么多天以来,我和麦冬穷尽了所有办法来找你,无线电和望远镜,但是都找不到你在什么地方。”
老猫右手里拎着断下来的左臂,正在做检查。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没事,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唐跃耸肩,“你慢慢说。”
“你们找不到我,是因为我和火星流浪狗根本就不在地面上,而是在地下。”老猫解释,“我在启程之后的第三天找到了切洛梅号探测器,但是在返程途中出了岔子,我们遇到了巨大的流沙陷坑,我和火星车一起坠入了陷坑。”
唐跃吃了一惊。
“陷坑底下很深,垂直的坑壁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火星流浪狗的通讯天线摔坏了,好在动力系统还能用。”
“那你们是怎么爬出坑的?”
“爬出坑?不,我没有爬出来。”老猫摇摇头,“火星流浪狗根本不可能从那么深那么陡的坑底爬出来,我开着火星车在地底下行走——是的,地底下有巨大的空间,足够火星车通过,像是隧道,又像是古代地下暗河的遗迹,你还记得我去找切洛梅号时中途遇到的城墙么?”
“记得。”
“我当时认为那是自然景观,也有可能是智慧生物的遗迹,如果是后者,那么地下的隧道就有可能同样也是某种工事。”老猫说,“不过时间紧急,我没来得及仔细考察那条隧道,毕竟要赶着返回昆仑站,但隧道有很多分支,那是一个庞大的地下隧道群,或者说一个交错的地下暗河水系遗迹,路径错综复杂,跟迷宫似的,我失去了空间站和卫星的导航,只能凭借自己和火星流浪狗中的数据推测方位。”
老猫的描述轻描淡写,但唐跃可以想象其中的艰险,孤身一人开着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前行,稍不注意就会彻底迷失在黑暗中。
也到底是老猫,遇事不慌,换个人来在这种绝境中可能就已经绝望了。
“电力呢?电力怎么办?”唐跃问,在地下没有阳光,火星流浪狗和老猫本身是如何充电的?
“靠陷坑。”老猫说,“隧道顶上经常会有坑洞,阳光会从洞中照射下来,但只有正午左右的时候阳光才足够充裕,而且地下空间狭窄,没法把电池板全部展开,所以充电速度非常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