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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立刻为她放下轿帘。
就在这时,歪倒地上的那些人身上的药效渐渐退去,陆陆续续有人清醒了过来。不过由於大家醒来的时间差不多,还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打了下盹儿的众人,有的摸头,有的挠挠腮,有的瞧瞧仍拿在手上的茶杯,有的看看四旁,然而他们做得最快的动作还是赶紧跳起来,各自抓起自己的东西往花轿旁跑。
“唉呀!快快快!时间不早了,大伙儿上路了!”有人喊着。
完全没发觉一伙人被迷昏了一阵,更没发觉花轿里的新娘子已经换了人,一群人立刻急急忙忙重整队伍,继续吹吹打打、扛着花轿赶路。
茶棚外,小伙子眯眼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
至於远远那方的湛蓝天际下--黑色骏马飞奔疾驰,蹄踏声疾。而马车内,男人仍将从花轿里劫来的新娘子拥紧在怀中,简直像是要把她狠狠揉进自己身体中地不放。
将脸庞埋在她肤若凝脂的颈项间,深深吸嗅着属於她的、令他思念到每每胸口发痛的淡淡酒香体息。
铁臂阔怀,就这样箝着她娇细的柔躯久久没动。直到这一刻,他还陷在不知道该掐死她、还是纵爱她的风暴情绪中。
她竟敢背着他偷偷去嫁其他男人!
再深吸一口气,他及时克制住真的伸掌要掐她的强烈冲动。
慢慢的、慢慢的,他抬起头,放松了箍紧她的力道,将她重新安置在自己的怀臂里,以赤裸裸的贪恋目光仔细地梭巡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微小的细节。和六年前他离开时相较,她的容貌并没有改变多少,况且以一个二十四岁的姑娘家来说,她的模样竟仍旧宛若少女……手指爱抚地滑过她的额、她的眼,再沿着她俏挺的鼻划过她抹着厚重水粉的红颊……他的指尖停住,额际青筋凸了起来。
“该死。”从薄冷的唇间吐出一声诅咒,他毫不犹豫地捉起衣袍一角擦去她脸上的浓妆。不过,他很快便察觉自己的动作太粗鲁,又赶紧放轻手头力道。皱深浓眉,他用生涩的手势仔仔细细拭掉涂抹在她脸上的残妆,直到她素净的模样再次重现他眼前,这才停下手。
可他另一样不满意的,是她一身刺眼的大红嫁衣。
想也没想,他马上动手脱掉她身上的新嫁衣。而当他心爱的女人到最后只着一件亵衣、衬着一身雪白的肌肤横陈在他面前时,他才猛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他离开时的少女,而是个大姑娘……燃着烈焰的黑瞳一紧,但他并没有回避地转开视线;用饱含爱意眷恋的眼光缓缓在她穠纤合度、雪肤晶莹的娇躯上深深流连过一遍,接着再用自己的外袍将她美妙的身子紧紧包了起来。
他毫不掩藏想要她的慾望,不过不是现在。
撑肘支额侧躺在她身边,他撩起她披散在软垫上的一绺长发,任这一如以往记忆里细缎般的青丝在指掌间流泻。对她,又气又爱着。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你和我的约定也只是在哄我。你以为我不可能认真,你以为我不可能这辈子就只要你这个女人……”原本还染着三分温柔的阳刚面容又变得凶煞起来,可瞪着她又美又无辜的睡颜,他很快就泄气了。
天杀的!他可以搞定上至八十岁无理取闹的老太婆、下至八岁哇哇大哭的小奶娃,偏偏对这个自他十岁遇上就克他克得死死的女人几乎束手无策。
不过这回,他不能再放任她为所欲为了。
低俯下头,他溺爱地舔舐她蔷薇般的唇瓣。“……我的夏衫,好好睡吧。等你醒来,我会让你成为我最美的新娘。”※阵阵炮竹隆隆声传进她耳际,她觉得自己才恍然回过神来。
意识仍是模糊朦胧,慢慢地,她察觉四周响起了各种吵杂的人声,她眼前一片红雾弥漫……她皱眉、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但立刻有种踉跄的感觉--她的身体马上被人从两侧搀扶住。
这时,她终於听清楚一道声音在喊着:“……送入洞房!”什……什麽?
她……她终於想起来了……眼前的红雾,是遮着她脸的红盖头。是了,今天是她和吴桓拜堂成亲的日子。但,等等!她是不是漏掉了什麽事?
恍若处在宿醉过后的晕茫状态,她竟有些辨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在梦里抑或虚幻中,此刻她只感到这身子好像不是她的--她知道她正被人扶着往前走;不过,更明确的说,她觉得自己彷佛踩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
有人簇拥着她、在她四旁说说笑笑;然而等她真正恢复五分神智,她的人已经呆坐在某个安静的地方。
垂下眸,透过红巾下缘看着自己放在红裙上、无意识紧紧扭绞的十指,她抿唇,试着放松自己。
她悄悄松开手指,悄悄深吸一口气。
一时之间,许多清晰的、迷蒙片段交缠的记忆涌向她脑海,她总算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今天一早,她真的坐上吴家派来的花轿从家里出嫁,她还记得爹娘不舍的神情、震耳欲聋的喜炮声,和一路摇晃的花轿让她难受得几度想跳下轿;可为什麽她的记忆只到花轿半途停下来,所有人在一处茶棚前休息喝茶的画面?接下来……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她实在有些头疼,她轻轻吁了口气,忍着想拿掉它的冲动--不行,她不能冲动。
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她听到了外头隐约传来喧哗的声浪。
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她总算把自己嫁掉了啊。
幸亏这回在她决定接受吴桓的求亲到成亲的过程坚持尽量低调保密,否则难保她的姻缘不会像以前一样次次无疾而终。到最近这几年,她莫名其妙的带煞名声甚至连媒婆也不敢上她家的门;等她现在成了老姑娘,更是没人要了。可连她也没想到,因为嫁到邻城的姊姊的关系,她因而认识的秀才吴桓,竟意外在几个月前突然向她求亲。
老实说,虽然吴桓两年前才死了妻子,身边又有三个孩子,不过他人斯文有礼,她和他也处得来,所以对他的求亲,她没考虑多久便点头答应了。唯一可惜的是,成亲后他希望她专心当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别再碰酒--为了这个,她其实有好几次处在放弃他或放弃她热爱的酿酒的挣扎中,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顺从他的愿望。
既然她已经有了成为他妻子的准备,那麽就听他的吧,即使心中有着强烈的遗憾,可她也没有多少青春可以再蹉跎,而且现在她也没后悔的机会了。
慢慢定下心来,但这时另一个身影却偷偷闯进她的思绪,让她胸口忽地翻涌起各种复杂的情感,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头痛或是松口气。
那小子,现在总该放弃了吧?
她没料到当时她随口回应他的一句话,他竟会当真。但世事难料啊,原本她以为六年后的自己肯定会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哪知道,她不但直到今天才把自己嫁掉,且这六年来,她还被他几乎每两个月就派人送来的信连同各式惊喜礼物或要求喂养成了习惯;就像他还待在她家的那四年一样,她参与了他这六年来的喜怒哀乐,她甚至知道他的商业秘辛……不同的只是,他远在北方,而不是在她身边。还有,她本来估量随着时间过去,他对她莫名其妙的执着心意会逐渐淡忘,可惜她错了。
心绪蓦地有些浮躁,虽然她很想把那小子赶出她的脑子,不过,显然没用。
明明她就没把自己对他的承诺当真,明明她就没把他说的话当真,但,为什麽此刻她和吴桓拜了堂,她却有种对不起他、辜负了他的歉疚感?而且,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失落感也冒出来了。
洪夏衫被自己这念头给吓了一跳。不过……完了!那四年之中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再加上六年来他信中的字字句句,竟在瞬间浮现她脑海,她的胸口第一次感到一股强大的牵引力,猛然拉扯得她心生痛。
不会吧?都这个时候了,就算她现在后悔,想逃婚也来不及了。
就在她忙着安抚自己备受扰动的心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接近声,和由远而近的笑闹声。
她立刻屏住气息,不自觉地僵住了身子。
天啊!和她刚拜过堂的夫君就要进来了,她竟还在胡思乱想?
慢慢深呼吸,再吐口气——不行!临阵脱逃可不是她的个性。她冷静下来了。
原本她以为那些人会进来闹新房,但意外地,那阵听得出有男有女的人声喧哗仅止于房门外。很快地,所有的人声、脚步声像来时般又突地离开,可她立刻发现房门在同时间被人推开、关上,一个沉缓的脚步声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的心微微跳快。没一会儿,那脚步声在她前方停下,一种强烈的、全然的存在感立即笼罩住她。她愣了愣,胸口莫名一窒。
为什么她此刻忽然有进房、站在她身前的不是她所认识的吴桓的感觉?
透过红盖头,她根本无法看清已经来到她面前的男人身影,却可.以清楚感受到来自他身上、似乎从遥远记忆中浮现某种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围和气息。
她猛地一惊,回过神。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联想到那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也就在这时,原本覆在她头上的红巾突地被掀起,瞬间袭来的光线让她不由得蹙眉、眯眼。等她适应了光线后,才意识到映进眸心的,是一堵被红色大袍裹覆着的壮阔结实胸膛。.不禁眨了下睫,她稍怔,奇怪自己怎么完全没印象吴桓的体格有这般……惊人?
失礼地盯着那方随他呼吸起伏的壮观胸膛片刻,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在作啥。有些狼狈又窘迫地,她赶紧将目光由他胸前往上移,不意却见到了一张正怒目横眉与她对望的粗犷男人脸孔,她的脑际轰然一震,瞪大眼睛——他他他……即使这张脸的轮廓变得更深刻、更刚棱、更男人,她仍是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路云深,你你……怎么会是你?”倒抽一口气,她咬牙。.路云深,那个十岁时被她捡回家、十四岁终于被他家人找到带回去,却一直和她纠纠缠缠六年的臭小子,他,竟然阴魂不散的出现在这里……不对!不只这样!
洪夏衫在刹间想到了什么似地在他身上扫视过一遍,再瞄向她置身的新房。这下,她的脸色更惊骇了。
定定地立在她身前、才刚掀起红巾的魁伟男人,即使一如计划地将她劫到京城,一如计划地成了真正与她拜堂成亲的新郎倌,但仍凶霸地瞪着她在烛光下娇艳的容颜,他的额上也爆出一条条青筋。
“你还敢说!”他由齿缝间挤出这声怒吼,然后故意用庞大的身躯威胁地将她逼至床上乖乖坐好。“这六年来我写给你的每一封信,信上的字字句句,难道还不足够说明我会亲自砍了任何一个胆敢碰你的男人?更别提除了我之外,胆敢娶你的男人!”
勉勉强强从混乱和错愕中回神的洪夏衫,这下总算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在作梦。
可恶!这臭小子自十二岁以后就忽然摆脱瘦弱形象,开始抽高长壮,没想到六年不见,他的体魄更惊人了——果然不枉这几年来她为他泡过的多少缸药酒。
“你把吴桓怎么了?”没将他的威胁当回事,她伸出纤指揉揉自己略微作痛的额角。这wωw奇書网个从来就不是“知书达礼”型的小子,近几年随着他的商业霸主宝座愈坐愈稳,蛮子性格也愈加嚣张。不用亲眼见到,她光是从替他跑腿送信来的下人口中,多少知道了他信中没说、却是他做出来的一些轰轰烈烈、蛮横霸行事迹。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