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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于彪继承了老爷子的性子,直爽憨厚,典型的武人性子,说话时常不过脑子,未免过于冒失。
譬如此刻,江俞膺闻言,就冲他使了个眼色,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妄论江山,自当失言,于彪自觉一时口无遮拦,忙紧闭上了嘴。
沈毅堂听了他的话,微微抿着嘴,双眼中一抹厉色闪过。
这于彪虽说话无甚分寸,但说的未曾不是实言。
江俞膺见状,随着开口道着:“其实那汶家小儿尚且留了一条性命,圣上如此定罪,亦算是合情合理,发配边疆对于袁家那次子而言,不过是留了一条苟延残喘的性命罢了,况且那边疆乃是苦寒之地,对于那种自小娇生惯养的纨绔而言,将来到底是何种劫数,还是未可知呢,毕竟那边疆可不就是在汶家的管辖范围之内么?”
江俞膺意有所指。
圣上名义上虽是如此定罪,一来那侯府中立,又乃是圣上儿时的伴读之一,到底是有些情分在里头的。
这二来么,现如今这东宫势威,俨然已快要凌驾于皇权之上了,凡事过犹不及,势必会引起陛下忌惮的。
陛下此举,何曾不是在警告。
况且,那袁家次子的发配之地不就是在北疆么,凭着这汶家在北疆的势力,要对付一个发配的流犯,岂不是轻而易举。
于是,江俞膺又道着:“那汶允勖着实冒进了···”
“怕不指是冒进罢···”沈毅堂冷笑道。
江俞膺等人闻言,倒是不敢接话了。
沈毅堂神色晦暗。
屋子了一时静默了一阵。
沈毅堂一下一下摩挲着大拇指上佩戴的玉扳指,沉吟了片刻,忽而问着:“下朝之后,太子与宇文家作何反应?”
江俞膺忙道着:“这便是咱们几个速速赶来的原由,朝堂之上,东宫曾屡次谏言但皆被宇文霁给压了下来,宇文霁瞧着似另有章程,一下朝后,宇文霁便携手汶允勖回了宇文家,片刻后东宫暗访宇文家,至今未归,像是在密谋些什么···”
说到此处,方才忍了许久未曾开口的于彪忍不住开口补充着:“这太子竟然是走他们宇文家的偏门进的,一路上鬼鬼祟祟的,一看便不安好心···”
从进门开始便一直未开口说话的谋士薛礼这时适时道着:“前几日距京城五百里的通城不是传来消息,说通城的兵力部署有异么?”
江俞膺闻言,忙扭头看向薛礼,诧异的道着:“先生的意思是?”
薛礼沉吟了片刻道着:“通城的将领纪东蕴据说曾受过那宇文家的恩惠,此事细说起来还得要从过世的宇文霖说起,二者面上瞧着无甚丝交,可是私底下如何,就未可知呢···”
薛礼说到这里,只忽而看向沈毅堂,朝着他作揖道着:“大人,东宫向来刚愎自用,而这宇文霁自宇文霖走后,无人压制,圣上看似待他礼遇,而自从三年前···沈家近来低调行事,整个朝堂唯他宇文家独大,倒让那宇文霁心傲了不少,宇文家近两年行事作派未免过于猖狂了些,至于这猖狂的背后——怕是势在必得了,虽说之前宇文家背后有汶家的支持,可汶家能够在边疆镇守多年,定乃是审时度势之人,未必敢拿着汶家的基业轻易冒险,之前许是不会,可是现如今有了汶家小儿这个契机,往后如何,倒是不好说了···”
薛礼话音将落,便听到江俞膺一脸震惊的道着:“先生的意思,难道这东宫他···他真敢?”
随后,屋子里却又是一静。
半晌,只听到那沈毅堂嗤笑道着:“有何不敢?太子盼着这一天不是盼着好多年了么?”
可江俞膺仍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道着:“这皇家子嗣单薄,祁王神志有碍,瑞王又···这太子是东宫,又乃是陛下将来唯一可继承大统的人选,他委实不必如此的,除非,除非——”
江俞膺说到这里,只猛地抬眼看向沈毅堂,震惊道着:“除非他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
沈毅堂闻言,只半眯着眼。
相比江俞膺的震惊,他倒是要显得平静得多。
以前他尚且是困惑的,自记事以来,老爷子便待他管教严苛,从不准他私自出府,他虽性子闹腾,调皮捣蛋,但小时候基本都是在府中胡作非为罢了。
后来一次在九岁那年的上元节忽然招人行刺,所幸被贴身的暗卫所救,并未伤及性命,那一次过后,老爷子便特地替他请了教习先生教他功夫。
但他历来娇生惯养,又有老夫人庇护,时常偷懒耍横,未曾正经学过。
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这牢笼似的府邸已经困不住他了,时常私下偷摸着出府玩耍,许是一来二去后,便越发大胆了起来,直到十三岁那一年,摆脱了暗卫,落了单,却不想竟然遭人暗算,生生受了一刀。
就在险些丢了性命之际,被追上来的护卫给救下了,那护卫替他挡了一刀,当场身亡,而他留下了一条性命,只是肩上受了重伤,便是到了现如今也时常有些无力,是以,时常喜欢懒洋洋的歪在椅子上。
那名护卫留一女,沈毅堂后来将孤儿寡母给接到了府中安顿着,那女儿便是现如今的小香桃。
也就是从那一次后,沈毅堂才开始正经的学起了功夫。
后来也曾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劫难,譬如上一回与春生一道回京之际,遇到的火灾,那个时候沈毅堂只以为是沈家在朝堂上的宿敌所为,直到了现如今,这才开始渐渐地明了。
也是,那深宫中的皇后娘娘向来毒辣,便是猜忌,虽并无证据,宁可秉着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的性子,也断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而此时时刻,东宫剑指皇权,指日可待,可是许是确信了他的身份,这才不管不顾,狗急跳墙了,继而试探铤而走险罢。
对方越是急不可耐,沈毅堂反倒是越发的淡定了,只忽而提起墨笔,飞快的写了封信,将信封好了,交由江俞膺,道着:“将这封信速速派人送去北僵,切记,得亲自交到我四哥手中,不得落入他人之手。”
江俞膺晓得事情的重要性,沉吟了片刻,朝沈毅堂道着:“交由他人我不放心,我还是亲自走一趟罢···”
沈毅堂想了片刻,道着:“不可,你此时过去过于惹眼了,且你留在京城还有重任在身,这样罢,瞿三儿这两年在京晃荡,无甚要职在身,他为人狡猾,又历来四处乱跑,将此事交由他,我较为放心——”
江俞膺闻言,忙应下了。
沈毅堂又与众人一道细致周密的一一安排了京城的防卫,末了,沈毅堂只道着:“这些时日 怕是得辛苦诸位了,京城,皇城目前掌控在咱们手中,北疆虽是汶家的势力,但是那支十万人的军队远在边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渴,况且北疆还有四哥坐镇,临城还有五万人的支援,想来汶家并不敢轻举妄动,我唯一有些担忧的便是关外突厥突然起兵,到那时情势便变得复杂了,是以,此番得提前通知四哥,让他做好部署,至于通城的八万兵力——”
沈毅堂说到这里,忽而冷笑着:“还真怕他不反!”
沈毅堂话音,便忽而听到里头哐当一声。
所有人视线朝里头瞧去。
那于彪还嗖地一下将身侧佩的大刀给扒了出来。
第274章 9。0。1()
沈毅堂一听到里头的动静; 这才想起春生还在小次间里歇着了; 只立即站了起来; 见那于彪将大刀都给扒了出来,不由皱眉看了他一眼。
于彪这个彪形大汉被那一眼瞧得整个身子顿时一顿; 忙不迭将大刀给推了回去。
沈毅堂这才大步往里走了去。
一把将帘子揭开,只见春生正立在八仙桌前; 许是因着刚睡醒; 面上还有些混沌。
却又因着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 双眼睁得老大; 整个身子虚弱无力; 双手扶在了桌沿; 借着这力道似乎才能站稳了似的。
而脚下一个紫砂杯掉落了下来; 已滚落在了地毯上。
沈毅堂一进来,便见春生目光有几分呆愣的看着他,扶着桌沿的手微微收紧了。
沈毅堂的目光在春生脸上一寸一寸掠过,二人对视了片刻; 只见那沈毅堂往前走了两步; 忽而弯着腰; 将滚落在地毯上的紫砂杯给拾了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 走到了春生跟前。
春生只觉得心扑腾扑腾直跳得厉害; 只觉得现如今脑海中还有些昏沉似的,像是在梦里似的。
沈毅堂面色倒还算平静,只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八仙桌上; 又重新取了一个新的杯子,提着茶壶往里头倒了杯水,递到春生跟前,嘴里柔声的道着:“醒呢?可是渴了?”
春生双目微闪,只瞧瞧抬眼看了沈毅堂一眼,见他面上出奇的平静、温和,无论是神色,还是举止皆是与往日无异,这才觉得心跳渐渐地缓了下来。
犹豫了片刻,只缓缓地伸着手,接过他递来的水,慢慢的吃了一口。
又抬眼瞧了他一眼。
这才将杯中的水一口一口的饮尽了。
“还要吗?”
接过春生手中的杯中,沈毅堂伸手替她擦拭了嘴边的水渍,轻声问她。
春生闻言,只缓缓地摇头,小声道着:“不用了···”
沈毅堂便笑了笑,扶着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嘴上道着:“爷前头立马完事了,你且里头稍坐片刻,待会儿咱们一道回屋用午膳!”
春生闻言,立马道着:“你···你去罢···不用惦记我这里,你···”
春生只觉得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又补充了一句:“你···你去忙你的···”
沈毅堂握着春生的手放在掌心里捏了捏,这才道着:“等着爷!”
春生忙点了点头。
沈毅堂这才转身出去,只转身间,忽而抬眼瞧了眼身后诚惶诚恐的莞碧一眼。
莞碧被那一眼瞧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手心都冒汗了,忙不迭低下了头去。
沈毅堂眯着眼瞧了她一眼,这才离去。
便是人已经出去了,可这屋子里的气氛仍是有些凝重。
春生只坐在凳子上,脑子里还有些迷瞪,愣在那里,心中的震惊久久无法平复。
莞碧只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她一眼,丝毫不敢出声,便是这么些年,早已练就了一番沉稳老派的做派,可是方才听了那么一耳朵,着实惊出了一声冷汗。
震惊之余,心中渐渐地染上了一抹恐惧。
她深知,在这深宅大院里,是知多错多,然而方才知道的那些,却已不是简单的用错来形容了。
莞碧思绪亦是战战兢兢的。
却说春生坐着又出了会儿神,莞碧便立在一侧,丝毫不敢打扰。
半晌,只瞧见春生又摸着杯子,莞碧忙不迭上前,提着茶壶替她满上了,若是细心打量,便瞧见那提着茶壶的手仍在瑟瑟发抖着。
春生仿佛有些口干舌燥,又一连着饮了两杯茶,心情这才渐渐地平复了起来,一时抬眼,只见莞碧白着一张脸杵在她身旁,满脸的惶恐无助。
春生只忽而唤着:“莞碧姐姐···”
莞碧忙不迭应着,只忽而一脸坚毅的道着:“姑娘,奴婢···奴婢绝对不会将今日的事情泄露半分,奴婢定会将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