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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令尊收养白起,不就是打着他与絮氏舜华结亲的主意么?”
她闻言一呆。
接着,她又听见他说:“白起算不算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呢,舜华小姐?”
她眉间打结,只觉得他有点在动怒了。她客气笑道: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舜华能活到十九,白起功劳甚高,论恩情,是我欠他许多,他与我情同兄妹 ,要他娶个妹妹而对他毫无利益,我可对他不起。”
“利益?小姐以为男女成亲得谈到利字?”
名门富户都是如此,不是吗?舜华心里答着,又想到此人痴恋着没有背景的孤女伊人,既是痴恋, 那是满腔热血一心恋慕,与利益无关啊!明明是名门富户,却打破这样的陋习暗规,这……这人在她眼 里也有那么点点可爱了。
她坦承答道:
“名门富户之间,都是如此,久了感情油然而生。我哥不会亏待自己,如果不是对柳家小姐三分好 感,断然不会上门提亲去。”
“听来小姐与白起真是兄妹之情,令尊当年是失算了。”他淡淡说着。
舜华总觉得不太对劲。白起哥本性好强,违背对她爹的承诺他都对她说不出口,怎会对这人说出他 与她之间隐秘的婚约呢?
她记得,白起哥说名门富户里真要择一勉强信之,唯有尉迟恭,但就算白起哥信赖此人,也绝不会 将有损声誉的事与他分享。
“商人重利,令尊该是再之情不过,在他心里怕早就料到白起的选择,却愿赌上一次。北瑭古老历 史曾隐去一角,史书无从记载,在那一角里藏着絮氏的真姓,至今除絮氏本人外,无人可知。”他察觉 舜华的防备,声音微软:“尉迟并无探索之意。古老的北瑭皇律与现在不同,那时君王赐地,被赏赐的 族人须以地为姓,以谢隆恩,因此得赏之人多半取与本姓相似之音,絮氏家主将那块地称之为絮地,从 此那姓族人改称絮氏,因而在康宁帝那一代,才会坚持相信絮氏如徐直所说,是徐家人后代。”
“……尉迟公子对絮氏了解真深。”
“絮氏金商之后,再无独大金商,名门富户离金商最近,自然对絮氏的盛衰有所了解,白起亦然。 他自是明白娶絮氏与柳家的差别。”
“……若是尉迟公子就会娶絮氏吗?”白起算是她哥,待她算是仁至义尽,听这人口吻对白起不怎 么友善,她实在得为白起哥出头一下。
他沉吟半天,温声道:
“名门富户不接触现时的絮氏是避祸,这是人之常情,但如果有一天我被迫被絮氏赖上,难以控制 自己对她的感情,就算当下她身子是絮氏之身,永远无法出京,我也会将她迎娶过门。只要她活着,她 就是尉迟妻子,小姐你可要将我这话记清楚了。”
被迫赖上……舜华一时无言。现在絮氏只剩她一个,她像是会赖上他吗?
她扁扁嘴,低声道:“话可不能托大。”
“那等小姐身子健康后,可以试一试。”他柔声道。
她愣了一下,秀眸微张,又往屏风后看去。他意有所指啊!难道他真的对她这个絮氏……《京城四 季》滚到地上,她低头一看,不太明白为何攥得死紧的书册会掉落。
她看看自己软绵绵的双手,想要去捡,却发现全身无力。
她体弱她是明白的,但……没有体弱到连一本书都拾不动吧?
她意识忽而沉困,眼皮重得快张不开来。这个始终不出屏风的名门大少朝床边走来,一双黑靴先是 落入她眼底,接着他慢吞吞地弯身,拾起地上书册。
《京城四季》这种书落入他手里可糟啦,这是舜华第一想法,然后,她注意到他的外袍袖口竟然也 有交错的金红两线。
他是要去提亲的吧,跑来找白起哥做什么?她察觉到自己心绪十分迟缓,下意识抬眼看向尉迟恭。
明明距离这么近,他却半垂着眼帘,没有往她这头看来。
不能看?不想看?这些思绪乱七八糟遁入她的脑里,她试着要举起手接书,却是一个滑动,整个人 扑向地。
他动作极快,一把抱住她,让她安全地落入他怀里。
“咦……我……”是怎么了?声音冲不出来,她傻眼了。
“别怕。”他沙哑道,环抱她的双臂微地紧缩。“舜华,别怕。”
怎么回事?
“别怕,舜华,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到最后,我一直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说的像是她将要死,说的跟她很熟似的,喊她的闺名像……像刚在谈崔舜 华的语气……这几年她不是体弱而已吗?下床就累得喘吁吁,生些不打紧的小病,大魏名医将要治好她 ,不是该这样的吗?
她目力所及,只剩他袖口间金红线在晃动着,接着,白茫茫一片掩去那交缠的金红,占据她所有的 视野。
她的意识忽明忽灭,隐隐觉得自己被抱的更紧,他身上明明有舒服的体温,她怎么也感受不到。他 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她明白他一直在安抚她……
“别惊慌……舜华……就当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她心跳越发的缓慢,想要拼命地吸气,却发现力不从心……
“小姐……”七儿一进门,面色大变。“你做什么你?”
尉迟恭无情的看她一眼,平静道:
“你家小姐身体不适,还不快来照顾,我去差人叫大夫。”语毕,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柔声道: “舜华,会没事的,我等你。”
她苍白的脸不停冒着冷汗,他轻轻抹去她面上汗珠,小心地将她交给婢女后,拉开目光,头也不回 地离去。
舜华拼着命清醒着,但她全身抽空。她怀疑意识随时会在这世上消失。拜托,尉迟恭快请大夫来啊 !她意志向来不够强悍,拜托……她还想活下去!还想活下去!
“小姐,再撑些!大夫跟少爷马上回来啊!”
对,对,再撑一下!再撑一下!
混混沌沌间,她梦见自己化作春燕飞出房门,徘徊在白府上空,俯瞰一切。白府的景色朦胧,她努 力长大眼睛却在梦中看不真切。
骏马在巷弄间,及时停在白府门前,那俊秀骑士一听家丁大喊什么,匆匆跃下马,直奔她的寝房。
是白起哥!
“小姐怎么了?”
白起哥难得发怒啊!这些年,他为白家跟她做了许多。自从爹走后,絮氏转为白府,由小富家步入 小富户一路往上爬,如今是很了不起的名门富户,(奇*书*网^。^整*理*提*供)他所付出的心血绝非常人能做到,她对他只有感谢, 绝无怨言!
“尉迟恭呢?”白起狂怒骂人:“没有人请大夫吗?”
尉迟恭?尉迟恭!梦里的她,一有此念,竟脱离白府的束缚,飞出白府,追上另一名骑士。
那骑士正是尉迟恭,他直奔崔府。“崔舜华呢?她不是在茶楼等我吗?怎么不见人了?连璧呢?”
果然这两人……有一腿啊!舜华此时只想苦笑。亏她还以为这个尉迟恭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害她 以为、以为等她病好,是不是可以……
“……没气了!少爷……小姐没气了……”颤颤抖音自遥远天际飘来。
不,她还有气,她只是昏了过去,现在她在作梦,等她清醒……她会比北瑭任何一个女人还强壮, 所以,她只是像以前一样小病……只是小病……
尉迟恭翻身下马,快步奔进崔府。门合上的刹那,他忽地转向白府的方向凝视一阵。
她照样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莫名得知他此时目光柔软里带着怜惜。
“舜华……一路走好。”他轻声道。
一路走好?等等,她没死,没有死啊!尉迟恭你没去请大夫,是你动的手脚吗?她好好一个人,怎 会落到如此下场?你说话啊!尉迟恭……尉迟恭……
意识尽灭。
只是片刻。
她意识遽回,猛地张眼。
能清楚看见了!她回到现实了!还来不及欢喜,一抹黑影在昏暗的烛光下,从她眼里奔了出去。
在她眼里是横着奔了出去。
是谁如此心狠手辣!不把她扶回床上,地上冷冰冰的,冷意自足心蔓延到五脏六腑里,冻得她好想 破口骂她一句:去他的康宁帝!
此番死里逃生,她非得在心里骂个痛快不可。如果不是康宁帝的猜忌,絮氏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亲亲爹爹骂去他的徐直,但她以为这全是多疑君王康宁帝的错!
去他的康宁帝!去他的康宁帝!
她安心的合上眼。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她将会比北瑭任何一个女人还强壮,她很有信心她的未 来是光明璀璨的,先前真是吓坏她了……她再睡一下,等她醒来后……等她醒来后,她想要……
第二章
当尉迟恭意识微明时,便知自己处在熏香的女人卧室里。
北瑭国土偏北,不似南方喜以熏香驱蚊,并藉此研出各式熏香、香丸等。近年北瑭京城在四国之中约 为奢华之都,许多富户千金迷恋起这种非自然产生的香味……会同时用到这么多中浓重香料的,在北瑭 里只有一个女人……
“冷……”女声低低呻吟着。
尉迟恭刹那睁开厉眸。
他躺在满溢暖香的大红绣念间,上身居然赤裸。他心一凛,明明前刻尚在厅里赏舞,这一刻却躺在床 上,分明是有人对他下药,让他着了道。
北瑭境内,谁敢对他下药?
只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他翻身坐起,乌黑长发毫无保留直泻于被褥间。他暗咒一声,束发玉髻不知被丢到哪去。那女人是想 做什么?男女长发不束,只容双方妻子丈夫得见,即便在青楼,男子也不会放下长发,那女人想要找个 女人趁机锁死他么?
他掀开床幔,就见地上穿着姚黄深衣的女子捧着头慢慢坐起。
“七儿……我脚冷……你脱我罗袜做什么,着凉又要好一阵子没法下床……”她又呻吟两声,一颗头 没力地点来点去,似是无法控制自己。
他乌眸轻眯,寻思她此番举动又是在做何把戏?
过了一会儿,她又昏昏沉沉,自言自语道:“……大夫呢?来过吗?你拖不动我……白起哥呢?他怎 么不抱我上床……到底谁有闲替我换衣,却残忍让我在地上着凉……我要当强壮的北瑭女人,这样冷我 ,我右臂好痛……”
白起也蹚在一次的浑水里?她还要害多少人才够?尉迟恭真有掐死这女人还天下人太平的冲动。
他没空再跟她耗在此处,下了床,取回地上中衣,冷声道:
“害人终害到己了吗?舜华,你该好好品一品这滋味。”
她闻言,像只猫弹了下,迅速转身,一见到有男人在房间里,她的脸颊凹陷下去,嘴巴像颗蛋型,久 久无法闭上。
“你怎么在这里?”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的……衣衫不整。她有没有看错,那是男人的胸肌吧 ?她眼睛毁在人的胸肌上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照着白起哥德大家闺秀范本,直接晕倒在地。
右臂疼痛,她没法马上晕去,低头拉袖一看,不知何时在哪里撞上东西居然擦伤甚重。
他慢腾腾地穿妥中衣,又一一拾起地上衣物穿上,最后来到她的面前,冷谈说道:“让开。”
她被那双冷冽的蛇眼吓到,狼狈地连连退后。
他拾起踩在她足下的外袍,道:“你心里想要戚遇明,干我何事?以为把我弄上床,让伊人来个抓奸 在场?”
“我、我想要戚遇明……”冤枉啊,大人!京城四季她只熟白起哥跟他而已,戚遇明她连看都没看过 ,她只力挺他这个配角好不好!平常尉迟恭到访时,面色显冷但口吻甚是和缓有礼,有几次他声里有着 轻浅的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