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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璧有些傻眼,似是不太懂她剧烈抖眉下的真意,但他随即机灵点头,朝对面轿子喊道:“可以过 了,动作小心些,别撞轿了。”
两顶小轿缓慢地插身而过,舜华往小窗外看去,正好对上对方的小窗,她隐约看见轿里是名女子。 当她收回目光时,忽听得一句——
“小女子收下当家给的东西,已派人过去了。”
那声音低微,要不是轿身错过,轿窗相对,舜华决计听不见,她本以为是对方自言自语,紧接着又 听见对方道:
“多谢当家建言。当家随不求回报,但,若然事情办妥,他日当家需要小女子之处,请尽管说,只 要与他无关,小女子必尽力完成。”
舜华立即明白这是早在崔舜华失魂前就有的安排。她不知这安排是什么,但她总不能砸了崔舜华的 锅,变半捂着嘴,来同一套招数——
“嗯。”她含糊着。照旧,请对方自由诠释。
轿子互相通过了,舜华想了想,及时往窗后看去,只见对方将窗帘放下,那一双雪白青葱,是年轻 小姐所有。
她心跳漏了一拍,隐隐觉得崔舜华允对方的不是正经事,要不,在崔舜华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 那小姐怎还将自己遮的严实?分明是怕其他人察觉她俩有过会面……谁呢?
舜华咬着唇瓣,寻思片刻,最后还是不去更动崔舜华的决定。她只是暂时顶一年,万万不可能冒充 崔舜华一生,此刻她变动了,难保将来不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苦果由真正的崔舜华承受。
“当家,前头有鞭炮声,恐怕春神正经过这条街,不如先到尉迟茶楼吃顿小食吧。”
“你看着办吧。”她心不在焉地答着。
鞭炮声越发地吵人,连璧领着轿夫往尉迟家茶楼而去,一路上,人群拥挤,如果不是轿子有崔家标 示逼人一路让道,早就叫凑热闹的百姓给推挤了。
这种百姓自动让道的事,舜华还是第一次遇见,也见识到崔舜华家大业大……也许真正理由是恶名 在外。她秀脸微红,在轿里当个标准的缩头乌龟,不敢再打量这条闹街。
轿子转入茶楼后庭停下。舜华紧紧抱着木盒出轿,惹来连璧暗自注目。
她抱着沉甸甸地,背都驼了,也没叫他接过,完全没有往日的潇洒,要不是他知道里头只是各类香 料,他真要以为那盒里氏御赐的免死金牌。
他与掌管说完后,殷勤地领着她上楼。他笑:“当家,每年春神都会经过这条街,这间茶楼视野最 佳……戚大少每年都在这里呢。”
舜华暗地又垮脸了。怎么尉迟恭跟连璧都以为崔舜华迷恋戚遇明呢?现在是怎样?她真要代崔舜华 假装迷恋一下戚家大少吗?
连璧再道:“药是要长期服用的,既然那位小姐听从当家的意见,以后药不够她再来求,连璧是否 要主动给她呢?”
舜华先是一怔,而后见他眼神,立即明白他说的那位小姐就是在轿里姑娘。她直觉问道:“这药, 是救人的么?”
连璧居高临下回头看她一眼,因为他背着光,舜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笑嘻嘻道:“这药正 是那位小姐的救命仙丹呢。”
“既然如此,你看着办吧。”
“那连璧到时就自动拿药了。”他不经意地说着。
舜华应了一声。反正那救命仙丹在哪儿她也不知道,还不如交给连璧呢。
行到二楼,有人正要下楼,一见连璧,笑道:
“哟,这不是连宫里公公都当不上的阉人连璧吗?你也来看春神,祈求春神赐福吗?怎么没去巴着 崔舜华那女人的大腿呢?”
连璧咧嘴一笑,微微侧开身子,露出二、三阶梯下的舜华。那人一见崔舜华,面色大变,抖了抖嘴 ,哑声说道:
“崔当家,我……我以为你还在养病……我……我……”
“病?”舜华轻声道,“我生病了吗?好像吧。现在我一见到你就头痛,你道,这该怎么办才好? ”
那人叫道:“崔当家马上会好马上会好!”他收起折扇,仓皇奔下楼,与她插身而过时,简直避她 如蛇蝎。
她视线一直追寻着那人,直到连璧笑道:
“主子,那种小富人家,你约是记不清了吧?”
“嗯。”完全没有印象。
“他是南门小富户陶家公子啊。”
舜华回头看向连璧,他依旧是笑容可掬地领她上楼。她深深地看他背影一眼,有点冷地抱紧怀里木 盒。小时候亲亲爹爹总是告诫她,药对付一个人,必要先知道他的名字,接着就会把徐直徐达徐回…… 总之是徐家历代所有人都背上痛骂一番。
现在,连璧正在做同样的事。
她很清楚崔舜华不是一个好人,但实际遇上时,她心里震撼难以言喻。会把一个完整的人送去阉割 ,还让他曝光在京城里,人人皆知他的长相,这简直……除非离京,否则他只能在崔舜华身边求的生机 。
崔舜华怎么会不知?她怎会不知?
“……茶楼一、二楼都是富商公子们订下的,三楼戚大少每年都会与伊人姑娘共商春神,今年伊人 姑娘当春神,眼下三楼该只有戚大少……咦,尉迟当家也在。”连璧讶道,连忙退到一侧,让舜华上了 三楼。
尉迟恭本坐在床边看着街头闹景,听见连璧声音,回头一看,见是崔舜华,清冷沉静的面容不变。
戚遇明也是不冷不热道:“舜华也是来看春神的么?那就一块看吧。”
“多谢了。”她笑,她也想坐在窗边位子看闹景,但正巧两位大少占据靠窗的最佳好位,她犹豫一 下下,选择尉迟身边的凳子坐下,试着伸长脖子往窗口看去,尚能一览无遗,非常好。
小时候亲亲爹爹让她坐在他肩上,假装她是小春神绕府一周过干瘾。春神都是各家富户挑出自家最 美丽的姑娘,伊人会出现不意外,去年是白府,白起哥连对她都提都没有,她事后才知他是另外雇请美 姑娘扮春神,那时她多遗憾,虽然她知道自己与这种体力活无缘,但好歹也要问问她这个小美女啊。
连璧上前朝戚遇明道:
“我家主子这半个月来生了一场病,这日才好些呢。”
戚遇明看她一眼,道:“好些便好。”
崔舜华还满惹人嫌的,她想。她看见桌上摆在各人面前的小碟茶食,嘴角快活地翘起,她朝尉迟恭 道:
“尉迟当家还没用过吧?”
“没有。”
“那介意分我一块吗?”
尉迟恭与戚遇明同时看向她,前者慢吞吞点头。“请随意。”
她马上拿了一块如意豆沙糕塞进嘴里。软软香香,入口即溶,果然美味可口呢!
尉迟恭去白府拜访带的点心,八成就是出自这间茶楼。那日絮氏舜华临终看见却无缘偷吃的点心, 就是这道如意豆沙糕,如今也算圆了心愿。再拿一块,一口满足地吞下。可以毫无怨恨地升天了,她想 。
果然是好肠胃!吃再多也不会闹疼,在吃一块再吃一块……她脸颊鼓鼓,伸手到最后一块如意糕时 ,注意到异常的静默。她瞟了戚遇明一眼,再转到右边的尉迟恭,仍是千年不悔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 才道:
“病一好,胃口也不错了。”她玉白手指颤了颤,想再沾粘小碟里的屑,但众目睽睽,她想还是稍 稍克制些比较安全。
“舜华可会再要那些舞人乐师的手脚?”戚遇明忽问。
“舞人?喔,我行事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当日不要了,也没有事后追回的必要。”开玩笑,她要这 么多手脚做什么当千手观音吗?吓都吓死她了。她再补一句:“不过,以后别的事惹火我,那又另当别 论了。”
戚遇明微地皱皱眉,而后又舒开。
“你肯放过那些舞人乐师,也算是小有改进了,盼你以后能修正作为,别再伤人了。”
“……”口气好像白起哥以前的老师傅。崔舜华真的喜欢这种男人吗?
街上鞭炮连连遂响,有人喊着“春神来了”,舜华连忙奔到窗前抢到最佳位子。戚遇明、尉迟恭来 到她的左右,她心一跳,瞄瞄左边的戚家大少,再看看右边的尉迟恭,她故意回到桌前喝了口茶,再绕 到尉迟恭的另一侧。
对不起,白起哥的大家闺秀教育非常成功,她与戚遇明实在不熟,站这么近,很诡异啊。
“过去点,别挡我视线。”她低声对尉迟恭道。
尉迟恭淡淡看她一眼,往戚遇明那里靠了些。
舜华仍是紧紧抱着木盒,观着身边的男子,忽问道:“尉迟,这间茶楼是你名下的,挺好吃的,以 后我天天专程来拿,你可会叫人下毒?”
她的声音略略低了些,尉迟恭思绪一顿,再一次微侧脸,往她看去。
她个儿高挑,色艳桃李,本该是北国佳人,奈何眉间生戾,男子看久不免生腻。他见她半垂着眸, 故作不经意,耳朵却伸的长长,等着他的答复——这么没有技巧的劣等套问手法,他还是第一次自她身 上看见。
这么说来,这半个月来传他高烧不退,略略损了点脑子的谣言似乎有那么点可信。他寻思片刻,不 知她问题下的用意,淡声道:
“我再怎么厌恶一个人,也不会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人。”
“白起喜欢这件茶楼的茶食么?”她追问。
“你去问他吧,他吃什么我怎么知道。”
“那你呢?你喜欢吃甜食吗?”
“不喜。”
那还时常带点心去白府?他意欲为何?舜华又追问:
“絮氏舜华是个美女,你总知道吧?”
“不清楚。”一顿,他反套道:“你见过?”
“……没有,不过我听说她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而且是北瑭第一美人呢。”舜华鼻子翘的高高地 ,非常骄傲。
尉迟恭目光又被她勾去。这女人……真是伤了脑子吧?
“你要是来拜访我,会带这件茶食吗?”
这么无聊的话他居然有耐心回答:“不会。”
“那你去拜访白起呢?就会带着这件茶食了吗?”
“白起并非足不出户,也不住在其它城镇。他就住在三条街外,我特地带茶食过去看他有什么意义 ?”
舜华心一跳。足不出户是絮氏舜华,他……果然是去看她的吗?他是怎么识得她的?
街上的春神队伍已入他们视野内,尉迟恭立即看向白马上的伊人,她穿着绣满春花的大红羽衣,似 是春神非临。忽地,他听见有人由衷赞美着——
“真美啊,好像仙女下凡呢!”
他瞟向那个已把头伸出窗外的崔舜华。
她察觉他的注目,站直身子,咳了一声,改口:“哼,不过尔尔。”
“你不是自称与她情同姐妹吗?”他双臂环胸,看着骏马上的可人儿,没再看向舜华。
“……”情同姐妹吗?她不知道啊,冒充崔舜华太难了,如果早知有这么一天,她一定要投书给《 京城四季》幕后金主,先写个崔家舜华生平史让她研读一番。
“你这么注意絮氏舜华是有什么目的?”
“……我拜访北瑭第一绝色佳人不成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划花一个女人的脸,对你来说很有乐子吗?”
舜华手一抖,差点落了木盒。原来崔舜华划花过女人的脸吗?她嘴角抽搐,打死她也动不了那个手 啊!
“我、我的事由得你管吗?就算我想划花一百个女人的脸,也没人敢管,嘿、嘿嘿!”她特地加了 两声邪笑。她练很久的,本来不想拿出来招摇,但,显然崔舜华比她想象中还要坏,如果不搬它出来辅 助一下,她怕迟早被人看穿她是一个品德兼优的好姑娘。
尉迟恭古怪地看她一眼。
戚遇明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