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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雪白,身子摇摇欲坠,就在千钧一发之时,有道白影从他们眼前闪过,有个人将他自马上拉起,稳放在一旁的空地。
等到初舞完全控制住马身,才注意到将君泽救下的,竟是那个叫雾影的少年。
君泽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始终没有缓和,他低低地对雾影说了句,“二弟,多谢你了。”
初舞一惊,以为自己听错,转头去看,雾影也正在静静地看着她,唇边是抹神秘的微笑。
“妳的马骑得很不错。”他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流光四溢,更加深不可测。“这匹马很通人性,难得牠的主人都没有妳懂牠。”
君泽强笑道:“初舞冰雪聪明,是我所不及的。”
雾影仰起了脸,望着还坐在高高马背上的初舞,伸出右手去,“要我扶妳下来吗?”
初舞默然看着那只手──如此修长纤细,竟比她的手还美上三分。半曲半张的手掌和指尖的红润都弥漫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引力,情不自禁地,她也将手递过去,就这样十指相交,被他,牢牢握住。
君泽只觉在初舞面前丢了面子,神情很尴尬,“不知道这马怎么这么不听话?看来是野性难驯,多亏雾影及时帮忙,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
他不忘对一旁几乎吓瘫了的马童说:“把马牵回去吧,好好管教。”
马童连声应着,恶狠狠地瞪了红马一眼。
初舞抚摸着马颈释疑,“这事不能怪牠,是有人拿飞针扎了小马的脖子,牠一疼之下才发了狂的。”
“哦?飞针?”君泽不相信,凑近到跟前,在她的指引下果然在马颈处看到一个小小的血点,似被用针尖扎过,只是满地都找不到针。
会有人想故意陷害他们?
他深深皱眉,又见初舞从地上拣起一根柔韧的松针,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这根松针?”
“松针?”他不由得震惊,“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摘叶飞花,伤人于无形?”
“最厉害的高手应该可以。”她一边说着话,眼角余光却在悄悄扫视雾影。
他不远不近地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神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到底他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被君泽称做“二弟”?她还是一无所知,却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
楚管家远远跑来,“少爷,您怎么在这里?不会是没听从王爷的命令偷偷跑来骑马了吧?”
“没有没有,”初舞赶紧替他打圆场,“因为我喜欢马,所以君泽哥哥带我来看看他的小马,我们没有骑。”
楚管家松了口气,对雾影说:“雾影公子,王爷请您去书斋说话。”
“有劳您了。”
他的声音总是那样淡淡的,虽然美妙动听,却让初舞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他的心中在想什么?为什么他看着她时,会有那样古怪的笑容?
“他是谁?”等雾影走后,她问:“为什么你要叫他二弟?”
君泽怔怔地想了会儿,“他是我父亲刚刚收养的义子。”
初舞恍然道:“难怪管家伯伯直呼他的名字,尊称他为“公子”,而不是像叫君泽哥哥一样,只叫“少爷”。”
他一愣,“是吗?有这样的不同?我没有留意。”
“大概因为他不是王爷亲出,所以管家也不愿意叫他“少爷”吧?”她还自作聪明地解释。
“若果真如此,也许……”君泽喃喃自语,却没有说完后半句话。
她眉心低垂,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天地间空旷了许多,连刚刚还欣喜雀跃的心也冷清了下来。
为何呢?
※※※※※※※※※※※※※※※
雾影慢慢踱着步,看着脚下那模糊的一片黑色影子,嘴角的笑容早已收敛。
依稀间,他听到从厢房两侧传来的轻声细语──
“就是他,突然来找王爷,王爷居然还把他收为养子。”
“难道他真的是夜隐的儿子?”
“他说是,看那眉眼五官,和夜隐真的很像呢,只是,谁能确定他与王爷到底是不是血亲呢?”
“夜隐那个妖女,当年迷惑王爷还不够,现在人死了,居然还叫儿子继续迷惑王爷,真是不要脸。”
雾影站住了,面前的影子也停住,虽然那片黑影没有五官,他却对着那影子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这四个字轻轻飞出,让走在前面的楚管家误听了去,回头说道:“公子太客气了。”
他笑出声。这误会真是误会得妙极!
是啊,管家又怎么会懂得他的心?
他所说的“辛苦”,远非常人所指的那种皮肉之苦。从关外独自一人走遍千山万水,来到陌生的地方,找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将自己的命运全盘交付,只因为母亲临终前的一句遗命。
到了这里,即使得到王爷的热情拥抱,依然可以感受到四周充满怀疑和敌视的目光。
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何要生于这个世界上?为何要在这个世上生存?
他只是雾影罢了,一团呵之即散的白雾,一片永远不会有生命灵魂的黑影。
吴王依然用热烈的笑脸迎接他,像个孩子献宝似地捧出一具古琴给他看,“这把琴,你能认出它吗?”
他的手在琴身上轻轻抚摸了下,又铮铮地弹了几声琴音,一笑道:“是凤尾梧桐七巧琴。”
吴王高兴的拍了拍手,“你果然认得!”
“娘在世时,经常和我提起这把琴,说是当年走得匆忙,留在了王府,非常想念。”
叹了口气,吴王眉宇间都是抑郁,“那她为何不肯回来?哪怕只是来一趟,住个几日。”
“娘是很要强的人,既然已经选择别的路,就会坚持走到底,绝不肯回头。”
吴王看着他,“你很了解你娘,你也长得很像她。”
“我不希望自己像她。”
他一愣,“为什么?”
“因为娘走错第一步,然后一错再错,又不肯扭转自己的命运,只知道逃避,让王爷为她牵肠挂肚了十七年,直至油尽灯枯都不得重聚。若我是她,所走的也是一条错的路,那我会选择自己掌握命运,绝不会允许它错。”
吴王怔忡地看着面前这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少年,他有着与自己记忆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七分相似的面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样的优雅,又是这样的淡然,这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人身上,是什么力量让他变成如今这模样的?
不由得为之心疼,“雾影,十七年来我没能尽到父亲之责,你很怨恨我吧?”
他笑了笑,摇头,“若怨恨您,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吴王叹气道:“那你为何到今日都不肯喊我一声“爹”?”
雾影再笑,“因为我并不是吴王的儿子,我只是雾影,一个孤单的人,一个说不清出身来历的人,我可以为王爷交付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王爷又何必执着于这一句简单的称呼呢?”
他敏感地察觉到他话里有话,“是不是王府内有谁给你气受了?”
“入府当日我就被您收为养子,贵为“雾影公子”,谁又能给我气受呢?”他低头看了眼那把古琴,“这把琴王爷是准备送给我吗?”
“当年你娘没有带走它,我保留了十七年,也该物归原主。既然你娘不在了,这把琴自然由你保存。”
雾影的眸子浮起几丝怅然,“凤尾梧桐七巧琴,谁又能说得清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吴王说:“当年你娘最爱弹“燕双飞”给我听,你会弹吗?”
“这首“燕双飞,纤雨归,昔巢毁,断垣颓。暮霭沉沉寂声悲,残月朦朦堕梦飞。”娘当年弹它的时候定然心中凄苦,如今她既然不在了,我想还是换一首好了。”
说罢,他撩袍坐下,十指按弦,一阵琴声铮铮然,竟如金戈铁马刺破静寂,刚烈之音让吴王陡然惊住,万万想不到他这样清俊逸丽的外表下,竟然会有这么一副豪放大气的胸怀。
恍惚间,吴王的心已被他的琴声弹得热烈起来,数次几乎要拔剑起舞。
待琴声戛然而止,吴王不禁拍案叫绝,“真没想到你的琴技竟如此高超,似乎比你娘还高上一筹。”
雾影起身说:“娘病了许多年,后来已经不再操琴了,多是我弹琴给她听,娘在旁边指导。”
“难怪,名师出高徒啊。”吴王笑着,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他身后正走了进来的君泽,扬声道:“你怎么也来了?”
“被琴声吸引,忍不住就走过来了。”他惊喜地问:“是二弟在弹琴?我一直想找个高超的琴师讨教琴技,没想到二弟会是个中高手。”
“呕哑嘲哳之声罢了。”雾影不引人注意地悄悄退开了几分,让吴王和君泽可以面面相对。
吴王问:“初舞走了?”
“是的。”
“这女孩儿和你很投缘啊?”
君泽的脸竟有些红了,“是,儿子和初舞很投缘。”
“那,把她许给你做妻子,如何?”
他既惊又喜,虽然在意料之中,却还是不免迟疑,“她年纪还小,不过才十四岁,以后的变量太多,谁知道将来又能怎样?”
“你若喜欢,我就派人去给夏家下聘礼,先定下,等过个三年五载再成亲就行了。”见他还要再说,吴王摆摆手,“我第一眼见到初舞就觉得那丫头适合做我王府的儿媳,所以我才让你们多亲近。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不要再说东说西,若是还不放心,我就禀奏圣上,金口赐婚,定死了这件事。”
君泽喜动颜色,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有劳父亲为儿子费心了。”
离开书斋时,他与雾影并肩而行。
“在府内住得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父亲膝下子嗣单薄,我的身体又不好,父亲如此看重你也是楚家之福,以后我也可以少些内疚了。”他诚恳地道。
雾影沉默许久,缓缓开口,“君泽少爷真的很喜欢那个夏初舞?”
“你我的名分已经是兄弟了,我叫你一声二弟,你不如就叫我大哥吧,说什么“少爷”的,反倒生疏了。”
他淡淡地笑问:“大哥真的喜欢夏初舞?”
“是啊,你看那女孩儿是不是很可爱?因为我自幼身体不好,所有下人亲友见到我都是必恭必敬,似乎生怕伤了我一分一毫,所以我一直没有什么贴心的朋友。但是初舞就不同了,她率真开朗,我对她……不怕你笑,或许是一见钟情吧?”
雾影笑看着自己脚下的虚影,“一见钟情……倒像是段美丽的传奇,祝大哥这段传奇能禁得起长久些,毕竟,一生一世的感情才是每个人都渴望得到的。”
“承你吉言了。”君泽心胸坦荡,此时得逢喜事更是春风满面,眼中心中所看到的,都是那漫天飞舞的美丽梨花。
只是,身侧那双黑眸幽冷得犹如暗夜寒潭,精致的唇角挂起的,亦是冰凉的笑意。
一生一世的感情,他凭什么得到?他不可能得到的。
第二章
初舞是由父亲口中得知自己已被许配给君泽的事情。
她先是震惊,而后惶恐,拉着父亲的衣袖问:“为什么,爹?你这么希望我出嫁吗?我还小啊。”
夏宜修为了能攀上吴王这门亲而喜上眉梢,“孩子,王爷不是要妳现在就嫁过去,只是先将亲事定下,几年以后,等妳成人再正式让妳过门。”
初舞气鼓鼓地说:“爹为何不问问我的意思?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嫁过去?”
他被她说得一愣,“怎么?妳有什么不愿意的?王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嫁过去的,王爷妻妾好几房,却只有君泽这么一个儿子,能看上妳做他的儿媳,那可是妳天大的福分。”
初舞却不同意,“为什么我嫁给他就是我的福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