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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似没听见,伏地低头,老妪见其点名那女子,眼中却有片刻慌色,恰好被慕北陵收于眼中。
慕北陵朝左右示意,左右过去将那女子拉来,借着火光,他看清女子面容之时顿时惊道:“是你。”
女子闻言视来,也是惊呼道:“是,你。”
此女子赫然是那日百花楼中被誉为夏凉第一歌姬的杜莹,于此地见她,慕北陵万分疑惑,心道:“一个歌姬,如何会出现在令尹府中。她与成叔关系极好,莫不是那成叔也是令尹府的人?”随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莹盯他半晌,嘴角微扬,笑道:“没想到公子竟是西夜的将军,倒是小女子失礼了,那日生没看出公子高贵身份。”
慕北陵凑近其面,一字一句道:“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杜莹莞尔说道:“小女子一介歌姬,受令尹大人抬爱,来此为大人献歌舞曲而已。”
慕北陵微笑道:“仅此而已?”
杜莹道:“仅此而已。”
慕北陵转面看向老妪,问道:“老太太,你儿子好雅致啊,有七个老婆不说,一把年纪还有闲情逸致邀杜莹姑娘献歌舞曲,我都羡慕不来啊。”
老妪闭口不言。
慕北陵冷笑几声,视线再扫人群,见前排跪着的刚好七个女人,知是陈霖的七个老婆,便说道:“七位妇人请起吧。”
七人怯弱起身。
慕北陵顿了顿,忽道:“你家老爷不会是想纳第八妾室吧,这杜莹姑娘才貌双全,入了这令尹府,恐怕诸位只能独守空房咯。”
话刚落,却听最末尾一年轻女子嘟囔道:“老爷才不敢动她呢。”声虽轻,慕北陵却听得清楚。
老妪闻声,转头呵斥道:“闭嘴。”
慕北陵微咦,右手按在老妪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俯身说道:“老人家,火气别那么大,容易伤者身子。”旋即走向末尾女子,女子见他过来,娇体更颤。
慕北陵注视她片刻,轻声言道:“别怕,我没什么恶意,刚才你说你家老爷不敢动她?为什么啊?”
女子眼神闪烁,唇齿发抖,双手死拽衣角。
老妪猛又喝道:“丧门的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慕北陵陡然回头,眉目瞬沉,斥道:“聒噪!”姑苏坤晃身上前,探手缚于老妪颈脖间,微用力,老妪顿时“咳咳”说不出话来。
慕北陵转而视那女子,笑着道:“现在没人吼你了,说吧。”
女子吓得眼泪滑落,口唇煞白无血。
慕北陵见其惊状,等了片刻,突然擒起双目,幡然吼道:“说!”
女子噗通跪地,伏地告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说,我都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边对峙,甘以己身犯天下()
女子道:“因为,因为那个人。”转而看向身后。
慕北陵循其视线看去,只见伏地家奴中有一人趴的最低,此人身着淡蓝绸衣,肩膀处绣有两朵连云,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慕北陵迈步朝那人走去,还没走上两步,忽闻杜莹说道:“慕大人可知他是谁?”
慕北陵停步,侧头朝向杜莹。
杜莹道:“他是二公子的座上客,与二公子有莫逆之交,此次来徐邺便是由小女子代为照顾,大人若是还念及与二公子的两面之缘,便莫要为难。”
慕北陵笑道:“姑娘莫要拿二公子与我说情,若非没猜错的话,二公子现在应该就在我徽城之下,想我徽城数十万百姓,就要丧于其手,你现在要我不为难他的朋友,岂非笑话。”
杜莹道:“大人此话怎讲,二公子昨日一早已经离开徐邺回朝城,大人何以能在徽城见到二公子。”
慕北陵皱眉暗惊,疑道:“成叔回朝城了?当真?”回忆白天徽城前见到的那白衣白袍男子,暗想:莫不是他成叔有分身之术?”
杜莹肯定说道:“小女子不敢欺瞒大人,二公子确实已经离开徐邺,若大人不信的话,他们都可以作证。”
慕北陵沉吟,回身盯向那发抖女子,女子娇躯猛颤,不停点头道:“二公子确实已经走了。”
慕北陵暗道恐怕自己真是认错人了,随即叫那蓝衣人道:“你,抬起头来。”
那人缓慢抬头,慕北陵走近其前,见此人长相颇有几分威仪,圆脸,胆眉,电目,鼻梁高耸,眉宇间浮动淡淡威芒,视线交汇间,他甚至有种自惭形秽的错感。
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缓道:“文介。”嗓音粗而饱满。
慕北陵咂摸二字,刚欲再问,猛听杜莹叫道:“大人,二公子视大人为知己,大人却如此对待二公子的至交,此事若传出去,岂非堕了大人名头,二公子若见大人如此行事,也会心痛。小女子还记得那日百花楼中,二公子曾为大人亲手斟酒,小女子与二公子相识多载,自知二公子为人高傲,似斟酒之事从不屑。二公子于大人,真心相交。”
慕北陵横眉沉目,紧盯那文介多时,而后轻叹一声,笑道:“杜莹姑娘无须用此繁文缛节之事来牵制于我,西夜夏凉本是两朝,我与二公子自知也好莫逆也罢,今日不一样刀兵相见?”轻叹口气,再看几眼文介,轻轻摇头,退步至前。
此时有手下来报,徽城外杀声熄掩,慕北陵知是天色已晚,双方暂时休兵,让那人再细探。近姑苏坤前问道:“这府中可有信鸽?”
姑苏坤点头道:“有,就在后衙。”遂命人去拿。一人很快提鸽笼过来,慕北陵视之,笼子里有信鸽三只,每只脚上挂有标牌,其上分写,徽城,徐邺,西夜朝城。见之大惊,信鸽路线均为后天培养,没曾想这徐邺信鸽竟悉数指向西夜,心道看来夏凉人图谋西夜已有很长时间,否则信鸽不会指向三座要城。
命人拿来纸笔,取西夜朝城信鸽,于纸上写道:“臣慕北陵,夜袭徐邺,幸而夺之,现襄砚已落于夏凉之手,徽城危机,望见者禀报大王,速出兵徐邺,前后夹之,可破夏凉大军。
插信于笺内,缚于鸽腿,腿上再绑叫哨,想以哨声明示,易被发现,随即亲手放飞。
令尹府人依然伏地不敢多动,慕北陵环视片刻,吩咐道:“把令尹府给我围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否则格杀勿论。”言罢领头出府,直奔北门去。
夜色阴霾,徐邺城门户紧闭,静的可怕。慕北陵登上城墙,遥望对岸,见艮水边火把连成长龙,隐约可见军帐依水而立,心想夏凉大军攻一天未能破城,明日必会再攻,城中有守军九万,对十八万之数杯水车薪,只盼邬里能奋勇抗敌,多争取些时日。
思来想去,为今唯有尽量拖延战事,等到援军到来。
疾驰数日,于此时有倦意袭上心头,慕北陵强忍困意,用力甩头,姑苏坤见状,再看他的眼神开始发生些许变化,问道:“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慕北陵苦笑道:“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情休息,夏凉大军明日一早便会再工程,十八万大军啊,徽城明日能不能守住还是未知之数,一旦被攻破,我们便会孤立无援,若其调转枪头回来救城,我们区区六千将士,哪里守得住。”轻叹口气,兀自又道:“要是先生现在在这里该多好啊。”
姑苏坤不再多言。
二人沉默许久,慕北陵眼神忽然变厉,说道:“夏凉大军里估计一大部分的家眷都在徐邺,让人连夜把这些人的家眷找出来,全部带到这里来。”
姑苏坤惊道:“你想干什么?”
慕北陵回首与之对视,目色狠辣,姑苏坤道:“祸不及家人子女,如此做了,恐被天下人唾弃。”
慕北陵道:“要是还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想这样,不过想要败散夏凉军心,唯有此计可行,天下人要唾弃,便让他们来唾弃我慕北陵。”见姑苏坤还犹豫,又说道:“姑苏大哥的家眷皆在王陵,不会被波及,但你可知道,倘若徽城一旦被攻破,城中百姓将会受到何种对待?昨日在徐邺外你也看见了,夏凉人杀我西夜百姓一点不会手软,这个时候我们若再顾忌,便是置西夜百姓于不顾啊。如此一来西夜人性皆失,大王何以再取信天下。”
姑苏坤低头,目色焦灼,慕北陵也不急,静静等他决定。
盏茶功夫,姑苏坤猛抬头,朝他微微点头,随即快步走下城楼,带一堆人匆匆潜入夜色。
慕北陵立高台,仰头看天,天色如黑幕,不见半点月色,冷粉四起,带来丝丝萧肃杀意。
天亮之前,姑苏坤返回告知:“根据令尹府中搜出来的名册,共抓捕士兵家眷一万五千余人。现正被压在城墙下。”
慕北陵俯视墙下,见黑压压大片人群,哭声喊声此起彼伏,其中不乏老弱妇孺,心生些许不忍,叹出口气。遂命人将人群赶至艮水侧,严加看管。
城门开,四千王陵将士压着人群缓缓出城,慕北陵带人随之出城,于此时,天色渐亮,立艮水侧,听江水滔滔而过,杀意逐现。
一个时辰后,天色大亮,慕北陵遥而望之,见对岸火把熄灭,喊杀声缓缓升起,眼皮微沉,转面朝姑苏坤说道:“姑苏大哥,现在就看你的了。”
姑苏坤点头,虎躯轻震,玄武力破体而出,他气沉丹田,深吸口气,运气片刻,聚力吼出:“夏凉小儿,汝等若再攻徽城,便是视父母子女不顾,为今徐邺已失,汝等回头是岸。”齐声若奔雷,滚滚而去,淹没隆隆江水之声,直达对岸。
洪声喝下,隐约可见有人跑至岸边,眺目极望,分许后又快速跑回,不多时,围在江边的夏凉兵越来越多。
慕北陵安静等待,片刻过,忽闻对岸有声传来,其道:“汝等贼子,两军交战祸不及妻儿父母,汝等可是想被天下人唾弃。”
慕北陵轻笑,与姑苏坤耳语几句,姑苏坤眼现惊色,他点点头,姑苏坤方才再度发声道:“我乃西夜骠骑左郎将慕北陵,便是要这天下人唾弃,汝等若不弃甲卸兵,休怪我心狠手辣。”
声出,对岸五人回应。
慕北陵等的半柱香的功夫,见其迟迟不言,把心一横,吩咐道:“把人拉上来。”
士兵得令,持刀拉来十人。
慕北陵手指岸边危船,厉声道:“让他们上船。”
十人呼天抢地,趴地不起,慕北陵冷哼,“凔啷”抽出佩刀,挥刀直刺于一人心脏,那人顿时惨呼,慕北陵抽刀,那人歪身死去,口鼻喷血。如此一幕,人群纷纷掩口噤声,不敢再叫。
慕北陵斥道:“把他们推到船上去。”
有了前车之鉴,剩下的人哪敢不从,迅速跳上船。
慕北陵朝姑苏坤使去眼神,姑苏坤会意,聚力再吼:“夏凉小儿,汝等不顾妻儿,有违天罡,即是如此,便休怪我等心狠手辣。”言罢,抬手挥向岸边栓船柱,一道气劲隔空射出,斩于柱上,木柱应声碎裂,木屑四溅,木船失去束缚,顿时随浪逐流,快速被卷积至江中。晨初江水汹涌,木船便如树叶般,左摇右晃,行至江心,几个浪头打来,船体散架,顷刻间翻覆水中,有人落水,挣扎着想要回游,却是扑腾几下之后就销声匿迹,不见半点踪影。
待那木船被江水彻底吞噬,姑苏坤又才喊道:“夏凉小儿,若执迷不悟,便如此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