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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里之遥转瞬即逝,男子驻马河岸时,早已等候在此的禁军先浅施礼节,慕北陵认得此人,便会当日大闹宫闱时,与之对垒的禁军副统领詹陨。
前事恍若犹在眼前,再见面时已物是人非。
“没想到会是你,怎么,都仲景把你也调离朝城了?”男子端坐在马上,任由詹陨牵着马绳走在前面。
詹陨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朝城一战后,会在这里再和将军见面。”
詹陨欲言又止,说道:“将军不该走到这一步。”
慕北陵眼皮微挑,这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詹统领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委曲求全?还是像二位大将军,先被困囹圄,朝国危时才被放出来救火?或者说直接被推到宣武门外,被刽子手一刀了结?”
詹陨握着缰绳的手微有一抖,步子下意识放缓。
他不再执拗于这个无解之题,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分量,这些事情远轮不到他考虑。家境贫寒,十岁习武,十五岁入宫,三十岁混到禁军副统领职位,这在外人看来已经光鲜无比,然而各种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个大腹便便手无缚鸡之力的统领尚且压他一头,仅仅仗着是都仲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戚,就能站在他这个器武者头上拉屎,而且他还不得不笑脸相迎。他也想过脱离禁军,奈何那个比他高一阶的统领死活不肯,或许因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个人充门脸,说出去也脸上无光。
至中军帐前,咧咧作响的帅字旗异常扎眼,旗上绣着的非是身为军中主帅孙云浪的“孙”字,而是西夜王姓“武”字。
慕北陵稍稍整理将铠,走到帐门口,士兵撩起帐门,他猫腰进去。
此时帐中仅有孙云浪祝烽火二人,左右皆已肃清,帐中央摆了三方军案,三把行军椅,军案上各放着大土瓦坛酒,一方酒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三方军案呈三足之势摆放,孙云浪祝烽火各坐两方,空出一张,留作他用。
多日未见,二老明显比最后一次见到时苍老许多,原本天庭饱满的孙云浪颧骨突出不少,满头华发没有打理,垂在肩上,几丝挂于眼前,颓废异常。
祝烽火也好不到哪里去,始终低头不语,右手握在瓦坛坛弦上,左手抵在军案边缘,只有露出的眼角纹彰视连日来经受的苦楚。
慕北陵进帐后没有选择坐下,而是立在帐门前五步为位置,铮铮站立好久,而后撩起战袍,单膝跪地,拱手拜道:“不孝北陵,参见云浪大将军,烽火大将军。”
祝烽火轻轻侧头,看男子一眼时,眼眶中已有泪水涌动,摇头不言。
孙云浪直背端坐,同样不发一言,双瞳凝视男子,灼灼出神。
他们当得起此跪,哪怕还身兼西夜大将之职。
于天,于地。
男子久违起身,低垂的眼皮中泪水滚动,滴下三两滴,打湿地面。
男儿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夜酒忆昔,苍茫草原血染天()
掌中气氛禁锢的可怕,直到四角烛光摇曳十九下,孙云浪才缓缓抬头,扯着苍老的嗓音委婉叹息道:“起来吧,我们两个老家伙已经经不得你在这么跪下去了。”
慕北陵垂头挤掉眼眶中的泪水,抬袖轻拭,左手撑在膝盖上站起身,走到最后一张军案前落座。、
孙云浪掀开封在瓦坛上的红布盖子,单手抓起酒坛倒上一碗。祝烽火同时斟满碗酒。
孙云浪举碗,望着慕北陵,缓缓吐言:“这第一碗酒,敬西夜,敬西夜历代先王,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孙云浪的今天,也没有二位曾经的风光,来,干了。”仰头痛饮。
祝烽火想也没想如法炮制。
慕北陵顿了顿,还是饮下。
孙云浪再倒一碗,举道:“这第二碗酒,敬北陵,我们两个糟老头子身陷囹圄,你甘愿冒天下大不违,举兵东伐,攻姑苏,据壁赤,遥指朝城,无以为报,皆在酒中。”言罢再饮。
祝烽火长叹口气,大口灌下第二碗。
慕北陵欲言又止,见二老饮下杯酒,只得陪饮。
孙云浪三斟碗酒,举道:“这第三碗酒,敬两军将士,今日国人明日敌,不知又有多少男儿要血洒大地,成王败寇,他们都是因为我这个糟老头子才有此一遭,我该向他们赔罪。”
复饮三碗。
祝烽火寸口不开,仰头饮下。
慕北陵剑眉微蹙,右手端着酒碗,看了看二老,浅言一声:“此势,与大将军无关。”言罢饮下。
孙云浪突然笑起,连道几个“好”字,转面朝祝烽火说道:“老夫戎马一生,见过的天才将领不计其数,夏凉戚家如何,南元龙家又如何,计算漠北赫连家的小子,老夫也压根没打上过眼,唯独这小子,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啊。”
祝烽火不可置否扯出抹苦笑,依旧不言,只连连点头。
慕北陵心中不是滋味,抓在坛弦上的手微微用力,青筋暴起,“大将军,难道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么?”
孙云浪不待他继续说下去,抬手制止,而后笑容不减,就像是拉家常一样,自顾自笑道:“老夫还记得当年北疆一战,南元郑王手下那个叫龙什么来着对了,龙傲天,名字不错,就是脑子不好使,和老夫在大英山下打了三天三夜,最后灰溜溜的跑回南元,好像那个时候他还带着他那个儿子,叫什么,龙珞蚺的,那个小家伙可能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比北陵大不了几岁,当时被吓的勒,哭的稀里哗啦,真是羞死个人。”
孙云浪哈哈大笑,祝烽火也随声附和,唯独慕北陵垂面不语。
孙云浪旁若无人的继续如数家珍:“还有先王八年,夏凉戚家度过艮水,来攻襄砚,老夫领八万将士迎战,那一仗是真凶险啊,戚家那老家伙是真厉害,最后要不是老子拼死带人要取他首级,估计他还不会退兵,论起来戚家那两个小子当时也比北陵大不了多少,倒是现在看看起来,没有龙家的小家伙厉害。”
孙云浪侧脸转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北陵啊,西夜周围,漠北人势强,不过西北地弱,迫使他们无法大力发展兵力。夏凉的兵力比我西夜差上一些,有戚家镇守,倒也能过个高枕无忧的日子,但不管怎么说夏凉都是从蜀凉分出来的,这么多年两朝一直纷争不断,能牵制住夏凉的,蜀凉当为首选。南元郑王有抱负,有野心,只可惜年事已高,膝下唯一的儿子郑简如今生死不明,龙家盘踞南元百年,早已根深蒂固,龙家第一任家主曾立下族誓,龙家世代效忠郑家,然而眼下百年已过,龙家功高盖主,族誓之言早已名存实亡,若非郑王苦苦支撑,或许南元早已易主。”
慕北陵静心聆听,这些朝国秘闻他从未听人提及过,或许皇甫方士知道一些,但也未曾说过。听孙云浪这番话,到有点像托孤之言。
祝烽火开口说道:大将军的话,你可听清?”嗓音沙哑。
慕北陵不住摇头,瓦坛弦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捏碎,针般的土渣刺进手掌,淌出殷红,“大将军,难道真的不能回到以前吗?只要您二老肯随我回去,北陵愿意弃掉壁赤,只求在扶苏城中有方圆之地,服侍二老颐养天年啊。”
祝烽火深吸口气,强忍夺眶而出的泪水,紧抿嘴唇,“北陵啊,你与我和大将军不同,你还年轻,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两个已经是垂暮之年,指不定哪天就寿终正寝,拉着你给我们颐养天年,这不是孝,而是我们的罪过,而且我和大将军戎马大半辈子,突然安静下来会很不适应的。”
慕北陵眼神空洞,啜泣不言。
孙云浪猛拍案桌,斥道:“男儿屹立天地间,生当为沙场征战,流血不流泪,你这般姿态,可是和那些深闺妇孺一个模样。”
慕北陵赶紧抹去泪水,倔强的要紧牙关。
孙云浪艰难起身,抓着酒坛走到慕北陵面前,扯过酒碗倒了碗酒,推去说道:“喝了这碗酒,明日旭日东升时,你我沙场相见,我希望你拿出真本事来,不要让老夫失望。”
慕北陵铮铮愣神,不敢碰碗,摇头喃喃道:“玉英不想看见我们这样。”
孙云浪眼神猛的一滞,眼眶逐现血红,直起腰杆仰头望天,浑声笑起。
道不尽的苍凉。
旋即片刻,孙云浪嗓音陡然转厉,喝道:“慕北陵,听着,明日你若战死,老夫就会亲自扛着玉英的灵柩去云梦泽,倘若你侥幸取胜,希望你别忘了当日的承诺。”
慕北陵银牙紧咬,双手用力抱着头。
祝烽火忽然向孙云浪使了个眼色,继而起身说道:“北陵啊,只要你明日能取胜,我和大将军就遂你的愿,随你回扶苏,不再过问世事,如何?”
慕北陵豁然抬头,大喜道:“当真?”
祝烽火嘴角微扬,“当真。”
慕北陵再看孙云浪,孙云浪也笑着点头。
“好,属下明日定会全力以赴。”
慕北陵从椅子上一弹而起,抓起满满一大碗酒咕嘟咕嘟灌下腹中。
举手砸碎土碗,露出抹欣慰笑容。
月上当空,夹杂凉意的夜风拂过大草原,抹去这方天地本有的烤灼热意。
夜色下,一匹黑马如闪电般疾驰在草原上,马鞭扬的飞起,直往伏龙脉下奔去。
清河畔,两位戎铠加身的华发老人目视马匹逐渐消失,百感交集。
“为何要骗他,他不是个执念之人。”
“不骗他的话,他下不来手,他的执念都在玉英身上。”
沉默片刻,话语再起。
“临水至多还有两日便可破,这西夜,还是要变天了啊。”
“大将军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舍得?先王之恩情老夫已经鞠躬尽瘁,奈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一声长叹,荒凉夜草间再无话声。
翌日,晨光初现时,烈风大作,滚滚黑云似千军万马般从北边天空翻滚而来,遮天蔽日,才升起的骄阳被挡的密不透风,投不下一丝光线,白日恍若黑天。
幅员辽阔的大草原上,一条清河静静流淌,河北,三万将士束甲立兵,整齐排成四个方阵,最左边的刀兵阵,中间的盾兵震,右侧的弓手阵,以及最后面的骑兵阵,两个华发老将着九兽呑炎铠遥立阵前,面色冷厉。
清河南,破军旗大军不落下风,慕北陵,皇甫方士,武蛮,赵胜驻马军前,就在河畔一里处,旌旗烈烈,兵戈相向。
天际黑云中擂起战鼓,隆隆雷声响彻天际,似要震碎这方天地一切禁锢。
“咔擦!”不知何时一道水桶般粗细的闪电从黑云中倾泻而下,就落在伏龙脉最高的山尖上。
于此时,两军阵中各有号角吹响,号声流远悠长。
慕北陵双手紧握缰绳,眼中透着坚毅寒芒。
雷声落时,只见他右臂猛然挥下。
武蛮“凔啷”抽出佩刀,聚气厉喝:“杀!”声动九霄。
破军旗数万将士闻声而动,举兵拍马狂奔,整支队伍在草原上铺叠开来,从上俯视,宛若蝗虫过境,又似水银泻地,气势恢宏。
另一边,眼见大军已冲过半程,孙云浪右手猛的举过头顶,“盾兵防御,刀兵左右散开,弓箭手准备。”
令至兵动,几息之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