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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鞭,到时候可别赖账。”
小丫头停下手中动作,脑袋偏向老头,吐了吐小香舌,用只有慕北陵才听得见的声音嘀咕道:“我又不是君子。”
慕北陵摸着小脑袋,笑问道:“你又出什么鬼点子了?”
籽儿灿烂一笑:“哪有。”
慕北陵转向老头,老头也很默契别过头。
他们不说,慕北陵也懒得多问,老头要是能收下破虏,算是少年的造化,他一直认为这个自称踏遍十三州的老头不简单,而且很不简单,但换个角度想,又希望少年能拜皇甫方士为师,毕竟就亲近程度来说,皇甫方士和自己走的最近。
清粥寡水,英气浅露的少年吃了两碗后才双手做捧香状,浅浅颔首道:“我吃完了,叔叔你们慢用。”
慕北陵点点头,少年还是礼数周到。
老头嗤之以鼻,“迂腐。”
皇甫方士突然问道:“破虏,道经和礼法十三篇读的怎么样了?”
打了饱嗝的少年忙恭谨回道:“回先生,道经读的差不多了,中间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礼法十三篇读了一半。”
黑白双发的中年满意点点头。
老头杏目圆瞪,脸上写满“恨铁不成钢”几个字,张口便嗤道:“儒道两家的迂腐东西有什么好读的,又不做那传道受业的穷酸寒士,要学就学乱世立身之本,别管什么下三滥的阴招,说破天也就是谁拳头大谁说话,真有一天站在山顶上,看见一个爬山的人就把他一脚踹下去,这才是根本。”
男子嘴角微扬,话糙理不糙。
黑白双发的中年人没有反驳,包含深意看了少年一眼,想了想,说道:“壁赤这边的事要不了几天就会尘埃落定,我和你叔叔不会在这里久停留,到时候你就留在令尹府里,学也好不学也好,都随你。”
中年人顿了顿,眼中灰芒微闪。
这一次不仅是老头察觉到,就连慕北陵也清楚见到那抹玄奥灰芒。
中年人叹道:“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乱世重典,儒道两家的安身立国之解或许真不适用这方天地,跟着他,你能学到的更多,有的东西不是我不能教你,而是连我自己也没参透,悟透,仁道,杀道,戮道,静心,安身,流远,终究是那些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苦参的东西,于你,不适。”
少年听懂一半,眼眶微微泛红。
小丫头放下雕花竹筷,粉拳握起刚要开口,被男子一眼瞪回。
际遇,造化,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成魔坐佛,只在一念。
原本还气鼓胀胀的老土出奇没有反驳,酝酿半晌,咧嘴露出满口黄牙,“像人话。”
中年人没理会这句像是赞赏,又像贬低的粗言,继续对少年说道:“你的根骨是我到现在为止见过最好的,倘若放在我的师傅眼里,估计你就是问他要那座宝贝山头,他也会毫不犹豫给你,当然,前提是你要叫他声师傅,我说这些不是想夸你,你母亲琳琅夫人若非被世俗所固,成就远不止眼前这点,自然也不会风华之年就客死他乡,我只希望你能守住本心,莫要被执念所固。”
少年还是只听懂一半,泪眼婆娑。
老头沉默不语。中年人的话让他觉得有种夺人所爱之嫌。
静了好久,少年终于重重点头,破出笑容,诚恳说道:“破虏听先生的。”
老头一改平素猥琐姿态,正色道:“姓皇甫的小家伙,你也别说的那么杞人忧天,老子现在也不奢求他能叫我声师傅,只想百年后衣钵有传人罢了,管他是阿猫阿狗,慕小子这辈子的命数老子看不透,相信就算你那狗屁师傅来了,也看不透。”
“琳琅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就是生了这么个儿子,还把剩下的气数交给他,老子不求别的,什么大道使然,什么教唆开化,全他妈是放屁,只要这小子以后走到那一步,替我踹那几个老不死的几脚,也算我没白费心思。”
这是慕北陵第二次听到关于十三州上虚无缥缈的存在,第一次是铜爷,铜爷说十三州很大,山多,天广,有神仙。那时慕北陵以为是老头在在讲故事。如今听皇甫方士和老头的谈话,忽然觉得铜爷说的好像是真的。
西夜很小,壁赤更小。
籽儿又爬到男子怀中,她好像没长大过。
小丫头眼神有些暗淡,低头摆弄垂在肩上羊角辫。
四下无话,小丫头倔强的抿了抿嘴,似是做了决定,伸手入怀,掏出枚茶杯口大小的玉佩,放在桌上,一只手压着推向老头,“喏,这东西给你。”
水玉炎虎冰丝佩。
第三百零六章 三十年前,为伊消得人憔悴()
壁赤城外五里,头戴六叉金冠的老将军负手而立。天空滚云,有落雨之象。
两个白面冠玉的将领立于半步侧,双手按在腰间兽口宝带上,腰配环剑,目不斜视。
老将军仰头望天,说道:“还有一日了,军中诸事准备如何?”
白面玉将向阳回道:“禀大将军,已经按照大将军的意思,把利害关系祥告三军,相信明日一战大家会全力以赴。”
尉迟镜点点头。似这种提升士气的方法,决不可取,要么天堂,要么地狱。
另一白面将领玉堂说道:“大将军,昨夜高传部有密信传出,看方向,应该是发往朝城。”
尉迟镜不以为意,“不过是向都仲景传报消息而已,高传之流,小人罢了,都仲景眼下自身难保,哪来心思理会他,热脸去贴冷屁股罢了。”
二将不言,重归死寂。
白水滚滚东流,水位没过河床,一叠叠拍打岸上青石。河边的石头一颗颗被磨得光滑如镜,墨绿色的虾线背石,白色的鹅卵石,灰色的河石,斑驳堪杂。
两个在河畔巡防的士兵忽然喊道:“将军,河里有个女人。”
之所以二人一眼就觉得是女人,那是因为没有男人会穿锦洛霓裳。
女人背躺在水面上,顺水而下。
白面将领玉堂见大将军一言不发,原本也想不管,这两天死的人多了,漂个女人下来有什么稀奇,不过见士兵还在翘首相望,便吩咐道:“拉上来。”
士兵涉水下河,尸体离河岸不远,很快便被两人拉上来。
女人已经完全僵硬,脸上有暗色斑纹,死去的时间至少超过两天。
尉迟镜收回视线,顺带扫了眼不远处的尸体,这一眼,心底一凛。
尉迟镜快步走到尸体旁,翠绿紫萝琉璃长袍,披肩的纱帷剩下一半,两只衣袖上沾满血,十指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扭曲,仿似生前遭过重创,尤其是女人的脸,虽然布满尸斑,却仍能看出生前是何等风姿绰约。
尉迟镜呆若木鸡,然后右手猛的扶着额头,蹬蹬退后几步,身子摇摇欲坠。
向阳玉堂忙上前伸手扶住,被胡须花白的老将军一掌震开。
眼眶中,泪水蒙蒙。
三十年前,西夜朝城听澜阁中,翠衣女子手执长剑,和歌而舞,手腕旋转间挽出道道凌厉剑花,身如游蛇,布似流云,腰身细的两只手几乎能合握住。
倾国倾城的翠衣女子俨然成为场中焦点。
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无不拍手叫好,男人们的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浓浓垂涎之色,纵然家中已有三妻四妾的男人,也抑制不住想将如此尤物娶回家暖被窝,就算少活十年,也够本。
一曲剑毕,翠衣女子口吐兰芷,脸颊微红,右手收剑覆后,左手并做兰花,指着楼梯口处一坐着的兵甲男子,说道:“尉迟镜,听说前一阵子南元又被你打退了,挺厉害的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比试一番啊。”
一楼二楼登时响起推波助澜的口哨声。
素来面对万敌八方不动的男子,此时脸上罕见露出抹红色,起身抱拳道:“西夜谁不知道阮姑娘剑法卓绝,在下会的都是些杀人伎俩,和姑娘哪敢同日而语,使不得,使不得。”
兵甲男子左侧桌边也坐着个男子,身着一模一样的兵甲,气凝神定,面若朱玉,一对卧蚕眉透着几许精明。
卧蚕眉男子也起哄道:“哈哈,尉迟,阮姑娘有心邀请你比剑,你怎么怂啦?别惹恼了阮姑娘,改明儿不给你暖被窝咯。”
翠衣女子脸颊刹那间绯红,贝齿紧咬,举剑遥指卧蚕眉男子,啐道:“孙云浪,狗嘴里吐出象牙的东西,再敢胡说,小心老娘捏爆你身下那点东西。”
卧蚕眉男子故意瞪大眼珠,赶紧捂住下体,连声告饶。
惹来一片哄笑。
右侧桌边,一英气十足,生着双鹰眼的男人哈哈笑起,“云浪啊,你可得好好护着那玩意,别到时连媳妇都没娶,就变成太监了。”
鹰眼男人悄悄朝兵甲男子竖起大拇指,“上,老哥挺你。”
鹰眼男人身旁还坐着个女人,年龄和翠衣女子相仿,样貌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倾国倾城还倾国倾城。
一男一女藏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同年,岁末,朱红宫门前,磅礴大雨。
一翠衣女子正对宫门跪倒在地,雨水在身下汇集成溏,顺着地面流向远处。
女子双手按在地上,十指成爪,深深嵌入地面。
女子眼神空洞异常,淌出的泪水还未流下,便被雨水打飞。
女子身后半丈,兵甲男子手持长剑,声嘶力竭对着宫门狂喝,脸庞早已扭曲,声音也沙哑的叫不出声。卧蚕眉男子和鹰眼男子死死拽着兵甲男子两条胳膊,看向宫门的目光中包含惧意。
宫门边,明黄龙袍中年人负手而立,面色凝重,不怒自威。宫女撑华盖遮挡漫天大雨。中年人右手边,一八字胡邋遢道人佝偻着背立于雨中,大雨倾盆,却是近不得他身周半点。
邋遢道人目色似刀,骨瘦如柴,整个人给人阴鹫之感,站在那里就像是黑夜中觅食的豺狼,不知何时就会暴起扑食。
龙袍中年人声若洪钟,“软东林,即日起孤将你逐出朝城,永世不得还朝,若有违抗,力斩不赦。”
兵甲男子扯着嘶哑到冒烟的嗓子,哭喊道:“大王不可,大王不可啊,东陵何错之有。”
兵甲男子剑尖直指邋遢道人,“贼老道,敢妖言惑众,今日必取你项上人头。”
卧蚕眉男子和鹰眼男子手上力道加重。
兵甲男子脚下打滑,摔在地上,双腿被两只大手死死钳住。
翠衣女子蓦然转头。
那一眼,肝肠寸断。
龙袍中年人喝道:“尉迟镜,你再敢胡言乱语,孤将你一并驱逐。”
鹰眼男子急道:“大王开恩,尉迟无心冲撞大王,还望大王明鉴。”
翠衣女子已经哭不出眼泪,右手抓起落在地上的佩剑,剑尖拄地,强行撑起身子。
女子一言不发,转过身,朝大道另一端走去。
与兵甲男子擦身而过时,男子伸手去拽女子。女子闪开一步,没再看他一眼,埋头加快脚步。
男子万念俱灰,举向女子的手臂软绵绵放下。
龙袍中年人挥袍转身,踏进宫闱,厚重宫门缓缓合上。
兵甲男子挣脱两只铁钳般的大手,单膝跪地仰天长啸。
“东林不还,尉迟何去,即日起,我于尉迟镜终此一生,绝不踏入朝城半步。”
绵绵思绪收回瞬间,遍布皱纹的脸上已经淌下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