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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捋须笑道:“这小家伙,行事还是那么出人意表。”言罢转身我往山口去,丢下句话:“跟我来吧。”慕北陵连忙起身跟上。
入山口,两侧山势陡峭,如剑般直插大地,山壁光滑如幕,见不到一点缺口,山径一直绵延向里,看不见尽头。
行几息,风势忽起,飓风顺着山口呼啸而过,卷席起碎石。风过时,碎石从天而降,便似下起石子雨般,“哐哐啷啷”砸的人生疼。
慕北陵左闪右躲不得,被砸的眼冒金星,却看那老者,闲庭信步,石子散落身周,却无一子落身。他暗赞老人修高深。
再行百步,右侧有一山洞,老人晃身进去,慕北陵紧随其后。进洞中,只见此洞不小,约莫半个校场之巨,洞内空旷,八根巨石柱撑起洞顶,尽头置有石床,洞中央安有石桌石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洞壁上,横七竖八刻有无数线条,走近细看,似曾相似,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老人曲身坐于石椅,朝他挥手,慕北陵赶忙上去,近前一看,桌上摆有棋盘,棋盘上黑白双子林立分站,似乎是一局残局。
慕北陵坐下,老人把玩玉环,雪须微动,说道:“即是他派你来的,便和老翁我下完此盘棋吧。”
慕北陵大惊,忙摆手道:“前辈有所不知,北陵素来不会下棋。”
老人白眉微挑,疑道:“不会下棋?那小鬼头还把玉环交与你,岂非戏耍老夫不成。”
见其薄怒,慕北陵赶忙解释道:“前辈息怒,北陵确实不精棋艺,皇甫先生于我讲时,也并未提及下棋一说啊。”
老人冷道:“既然如此,你便速速离去,莫要打扰老夫雅兴。”
慕北陵傻眼,心道:“怎么两句话没说就要赶我走呢?”眼角余光忽瞟到洞壁线条,再视棋盘,心尖猛颤,暗道:“墙上刻的莫非是棋局不成?”
老人见其半晌不动,催促道:“若不下棋,就快点滚蛋,想要谈事,先陪老夫下完这盘残局才行。”
慕北陵无法,咬唇点头道:“那,北陵便陪前辈下上一盘。”老人这才微微点头,又道:“这棋该我先走。”言罢右掌轻拍桌面,棋盒嗡动,一字飞将而出,直落盘上。
慕北陵惊叹其手法,轮到自己下,只能硬着头皮执起黑子,见盘上有许多交叉点,随意选择一处落子。
老人见状,怪叫一声,斥道:“竖子愚笨,你落此子,岂非自绝气数?老夫有言在先,你若输了此盘,便也要立刻滚蛋。”
慕北陵嘴角抽搐,却是不敢多言,生怕再惹恼老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姑苏七子,夏凉军夜降襄砚()
连下七子,其上已无几处落子之地,慕北陵再落一字,棋盒中只有黑子十数,老人执子于手,苍目凝望盘上,白眉凝蹙,半晌却未再落白子。
慕北陵观他,小心说道:“前,前辈,该你了。”
老人抬头瞪来,又低头暗思,有过的小一会,忽执子扔地,豁然起身仰头大喊:“两仪狗贼,你这是给老夫留个死局啊。”声浪波浪,震得山洞轰鸣颤抖。
慕北陵捂耳伏桌,被那声浪入耳,只觉耳心生疼,胸口闷气,喉咙似有甜血冒起。
老人喊罢深吸几口气,回身坐上石凳,面色颇有些颓废,他道:“你说吧,和事相求?”
慕北陵看他,又看看棋盘,问道:“前辈,我赢了?”
老人没好气瞪他一眼,斥道:“废话,这盘棋就算头猪都能赢。”话说出,又觉不对,岂非说自己连猪都不如,呸了两声,又道:“那臭小子给老夫留下死局,这棋无论怎么下,最后你都能胜老夫半子。”说完又觉被戏耍,暗骂几声。
慕北陵大喜,他哪管那么多,只要能赢便好,旋即侧身单膝跪地,抱拳道:“前辈,北陵来此只为一事,求前辈务必保我性命。”
老人瞥他一眼,说道:“你若是大奸之人,老夫何以保你,事情原委,如实道来。”
慕北陵叩道:“我本扶苏火营骠骑左郎将,只因被佞臣陷害,来到这徽城,时下夏凉十一万大军屯于艮水,与我军对持,前些日我犯险潜入徐邺,得知夏凉意不在徽城而在襄砚,便飞鸽传书朝城,哪知大王被佞臣蛊惑,欲取我之性命,如此不得已下,只能冒着触犯先王天威之罪,来此请求前辈。”
老人皱眉,沉吟道:“夏凉要攻襄砚?此情况可属实?”
慕北陵如实道:“还未完全证实,不过听徐邺人说,尚有十万大军正在援驰徐邺,加起来总数超二十一万之巨,若说夏凉无异襄砚,我之不信。”
老人斟酌片刻,轻轻点头,问道:“那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慕北陵道:“大王给我十日期限,让我捉拿一朝之罪人,北陵自知不可而为,如此大王诏上名曰治我欺君之罪,恐到时佞臣谗言,便只求前辈能保我性命便可,于这十日军情紧急,为保襄砚不失,今日我便会赶往徽城,以防夏凉突袭。”
老人咂摸道:“你一个人?”
慕北陵苦道:“为今在徽城中,大将军邬里视我眼中钉,我之言,他们皆不信,如何又肯分我一兵一卒,而且此去襄砚,我也不敢与大将军报告,免得半路被劫,多添事端。”
老人手把玉环沉默些许,忽说道:“保你性命无忧,不过老夫有言在先,我救你,只因这个。”他扬了扬玉环,又道:“若是被老夫发现你话中有半点诳语,便是天涯海角,老夫也要捉你回来,你可清楚?”
慕北陵叩头沉道:“北陵不敢有半点欺瞒,北陵作为,皆为西夜着想,还望前辈明察。”
老人点点头,道:“你起来吧。”慕北陵谢过起身。猛见老人手指轻叩桌面,淡淡气劲自指间溢出,似水纹般蔓延开来,不一会,洞外传起破空声,七人鱼贯而入,落至老人身前三丈,跪而拜道:“我等参见清尘长老。”
老人道:“老夫命你七人随这小家伙出山一趟,保他性命。”
一人道:“谨遵长老指令。”
老人转面看慕北陵道:“你别多想,老夫只是想知道你之话是否属实,此去襄砚,他们可保你性命无忧,至于大王那里,老夫自有安排。”又道:“襄砚乃我西夜重地,不容有失,你且放手去干,其余之事无需多虑。”
慕北陵大喜,躬身揖道:“北陵谢过前辈。”
老人摆摆手,道:“你们去吧。”
慕北陵再拜,出山洞再奔徽城。
于此时,洞中重归安宁,山风轻抚,吹来真正凉意,老人立于石壁前,静观闭上棋画,良久方叹:“两仪啊两仪,你这是给老夫下了个套啊,没想到连老夫都敢算计。”
叹罢眼神忽厉,看向洞外,呢喃轻语:“西夜何时容得佞臣当道了,先王天威,岂容宵小之人亵渎。”
徽城外,慕北陵差人叫来郑逊,向他再借七匹快马,郑逊见其焦急,只道有紧急之事,也不过问,便迅速牵来快马,慕北陵将马一一分给七人,又嘱咐郑逊万莫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随即纵马飞驰,直奔襄砚而去。
襄砚城与徽城相隔不过数百里,快马半日且到,慕北陵选择沿艮水前行,虽路不好走,却能细观对岸,看清楚夏凉大军的动向。
一路前行,期间抽空与那七人交谈,得知七人皆夜部之后,也知洞中老人名讳姑苏清尘,姑苏氏,乃追随元祖王征战天下之氏族,后来元祖王驾崩,姑苏氏便销声匿迹,原来是匿于王陵,为西夜历代大王守陵。
七人皆姑苏氏后人,名以八卦作根,一名姑苏坤,二名姑苏震,三名姑苏离,四名姑苏兑,五名姑苏乾,六名姑苏巽,七名姑苏坎,七人中以姑苏坤为大,六人分居次席。
慕北陵本想多与七人聊些话,哪知七人均寡言少语,报上姓名后便鲜有开口者,一路目不斜视,只紧随其后。他见此倒也乐的清净。
策马飞奔四时,襄砚城池已在眼前,慕北陵未策马入城,深知自己一无入关文书,二五军中口谕,着戎铠入城只会平生事端,于是就在艮水旁,寻到一杂草树林暂且休息。
他拴好马,与一人说道:“姑苏大哥,我去看看,你们且在此休息便好。”
姑苏坤微微点头,不语。
慕北陵知其少言,也不多说,只身步行至艮水岸边,竖眼横看,此地为河道一拐口,水势尤为湍急,江水自西流来,拍击在石壁上,翻起数丈水花,两岸相距约两百丈,除了身后这片杂草树林外,无其他遮挡。
他心想:“如此地形,想要过兵确实困难,纵然是修为强大的修武者,要渡此地也艰险从从。”想到此,他暗暗皱眉,又想:“难道情报当真是错的?夏凉人真不会来攻襄砚?”再想到那日百花楼中的成叔,按下决心就算死守,也要把事情弄清楚。
于是他与那七人便在树林中悄然扎营,入夜时,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人并未生活,时至春中,夜里虽微有凉意,却不至令人感到寒冷。姑苏七人从到这里开始,除了吃干粮时起来活动活动,其余时间皆静坐养息,状若磐石,这份定力就算慕北陵都为之钦佩。
如此,一呆便是七日,至第七天夜里,慕北陵正闲着把玩树枝时,忽见对岸有火把细光晃动,登时来了精神,撑起身子坐于树顶,聚目看去,只见火光越来越多,不出片刻,竟已超千道。他飞快跳下地,奔至姑苏七人前,提醒几人注意隐蔽,七人得令,悄声收拾周围痕迹,然后与之一道伏于岸边草丛。
又过一会,对岸突然亮起白芒,夜色笼罩下,白芒煞是扎眼。虽离那白芒两百余丈,依然能察觉到那股强烈威压。
姑苏坤沉声道:“战境强者。”
慕北陵深惊,悄道:“姑苏大哥可确定?”
姑苏坤轻点额首。
慕北陵沉默,心想:“竟然连战境强者都出动了,看来夏凉人当真有大作为。”
十三州修武者通常可分三境,一为武境,二位战境,三为至尊境,三境中各有三大修为阶段,如武境之修武者,便有力武者,器武者,武者大圆满。寻常朝国中有器武者之能者,便可统领一方,而修至大圆满之人,皆可封王拜将,至于战境强者,却是少之又少。
夏凉此际派出战境强者,可见其对此次行动的重视。
慕北陵深吸口气,聚目看向前方。不多时,只见那白芒飞身向这边飞来,一纵百丈,落于江水瞬间又飞速跃起,接连三个纵跃,落至岸边。
慕北陵趴伏之地刚好距那人十丈之遥,那人落地时清楚听见一阵金属碰撞之声,随即片刻,那人又依法来回几趟,拿来更多金属之物,最后才遁回对岸。
他见暂时无人过来,便悄悄摸到那人落脚之地,眼见岸边已拉起十数根手臂粗细的锁链,铁索被打磨的光滑铮亮,心下大骇,暗道:“他们果真以此法渡河。”
再看对岸,已有火把顺着铁索快速过来,他知是首批夏凉军即将渡河,不敢怠慢,赶紧悄悄返回草丛下。
姑苏坤问他道:“如何?”
慕北陵急道:“夏凉人在艮水上拉起铁索,大军正以铁索渡河,此地不宜久留,以免打草惊蛇。”
姑苏坤点头。
慕北陵见那几只火把愈发接近,脑中灵光陡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