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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方演的律师,便是要不顾一切消弭“崔文姬”对感情的畏惧,及对男人的仇恨,以他锲而不舍,绝不退缩、放弃的决心打动她。
他正愁不知如何向安曼表示情意,恰巧和她演这么个对手戏,对他来说等于是以另一种方式表露心曲。
“崔文姬”的残废丈夫,被人发现暴毙于床上,继子和她被警方列为重大罪嫌。而她是老头子遗嘱中亿万财产的唯一继承、受益人,又被视为嫌疑最重大,尤其继子出面指证她勾引他无数次,甚至指称她曾要他联手害死老头,以分若干财产给他为诱惑。
所有的人都相信崔文姬有罪,除了她的律师。
“你为什么要帮我?”囚衣丝毫不减崔文姬的美,她冷漠、苍白的脸是那么冷艳,那么动人心弦。
“你为什么不肯帮自己?”律师反问她。
崔文姬一被起诉,便放弃抗辩,她甚至不我律师。
她不知道这个律师从哪冒出来的。
“我累了。你们不能不要理我吗?我想我有安静死去的权利吧?”
“你的亲人呢?她们没有权利要你为她们活下去吗?”
“我说过,我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我也告诉过你,你母亲在世,你还有个女儿。”
她的脸色似乎更白了。“我母亲在我一出生时就死了。我是生过一个女儿,地出生不久便夭折了。”
“你母亲委托我来帮你,你女儿渴望见你一面。”
“我不相信你。”
“就我到日前所见,你连你自己都不相信。”
“我母亲……”她固执地吞咽一下。“若真有这么个女人,为什么这么久,她都不露面,不闻不问,偏选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你最需要她,最需要亲人的支持。”
她望着他,日光凌厉。“你自诩是最好的律师,她请得起一个昂贵的律师,却没有能力养她的女儿,而必须把她丢进火坑?”
“我收费是不便宜,但我答应做这件事完全免费。”
“为什么?拯救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可以使你名号更响,更显卓越不凡?”
“我第一次来看你,是因为答应了那个跪地向我苦苦哀求的女人,我不得不来。见了你之后,我非来不可。我会一直来,到你承认、接受我做你的律师。”
“你疯了。”
“也许。爱上一个声名狼藉,目前又是杀人罪嫌的女人?也许我是疯了。”
“你……”她怔怔瞪着他。
“对,看着我,看清楚我。”他走向她,朝她俯下身,和她面对面。“我爱你。我想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爱上你了。此时此刻此地,或许不适当,但是我非说不可。我爱你,小曼……”
“卡!卡!”导演大叫。
“别吵,别吵。”碧芸喊:“让他说下去。”
“搞什么鬼?谁是这里的导演哪?”
“你卡你的嘛,我只是说让那个小子把话说完。”
安曼和令方在布景搭起来的监狱会客室里,四眸胶着,四周的声音听而不闻。
“你……你说什么?”安曼结结巴巴的问。
“我说我爱你,小曼。”
“这……这不是台词……”
“我不是在说台词,念脚本。看着我。我--爱--你。”
“你……你把戏和现实弄混了。”
“小曼,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令方,你干嘛呀?”
“我是令方,你是小曼。我现在不是在演戏。对不对?”他忽然转头问摄影棚内的工作人员。
“对,对。”大家齐声答,看他们比着拍戏还来得有趣。
“你发什么神经?”安曼给粉涂白的脸抹上酡红。
“你一直认为我是为了那两个女孩,和你演出在医院结婚那一幕。我现在当众郑重声明,我不是。”
“你……你不能回家说吗?”
“不能。回到家,我没有机会说。从认识你到现在,我连追求你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四周永远有其他人在,我们不是忙珊珊,就是忙小咪,再不就是和碧芸商讨剧本……”
“咦,我成了第三者了。”碧芸抗议的喊。
四周的人马上嘘她。
令方继续说着:“我正以为我们终于住在一起,应该可以有时间相处了,又开始演戏、接通告,而我仍有事务所的工作。我们每天见面最多的时候,变成是在摄影棚,我什么也不能做……”
“老兄,你尽管做,尽管把我们当隐形人。”有人大声说,引起一阵笑声。
聚光灯底下的两个人也的确当他们都不存在。
“我们结婚的第二天,我就去买了戒指,结果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适当的机会和时间拿给你。”
他由西装口袋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来。躺在里面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芒,一时间口哨、惊呼声四起。女性们发出羡慕的叹息。
安曼错愕、惊喜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最近你都躲着我,不大理会我。我今天必须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小曼,我从来没有轻着你的职业。你瞧,我现在也在演连续剧了。”
“嘿,那戒指该拿来谢我这个大媒人才对。”碧芸说。
这回安曼听见了。“闭嘴,碧芸。”
她把手伸出去。
令方欣喜地为她戴上。
棚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吻新娘!吻新娘!”
“吻得货真价实一点啊,不然我来代劳。”
“应观众要求。”令方含笑拥住安曼,低头给她一个扎扎实实,令旁观者为之沸腾的热吻。
大家都知道他们因两个女孩而相识、结婚的经过。
“我也要去收养个女孩。”有位女性助嫂说道。
“先问问那女孩有没有个像展令方这样的义工爸爸。”一个男人一旁打趣调侃。
“好浪漫哦,我也要。”另一个女性工作员感动得涕泪并流。
“完了没有?”导演吼:“可以正式开工了吧?”
“开什么工啊?应该去为他们庆祝一下才对嘛!”
某人此言一出,立即得到呼应。大家开始收线的收线,清理的清理,关灯的关灯,一面七嘴八舌商量到哪去庆祝。
“希望我们这出戏拍完以后,能安排时间,完完全全独处,好好谈个恋爱。”令方叹息地说。
“嗯,恐怕要等上一段时候。”安曼娇羞地说:“因为我们要顾虑到孩子们。”
“珊珊已答应回学校念书,她是大女孩了,这些日子的表现可圈可点,我想不必担心她。小咪嘛,百珍和她玩得满好,可以请她当临时保母。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顾虑的不是百珍到家里来,是另一个人。”
“谁?”
安曼摸摸她们平坦的腹部。“我们要添一个孩子了。”
“啊?”
他们不知道有一支麦克风没有关,控音室的人一直在继续听他们的对话,当安曼手抚腹部,工作人员把声音转大,让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导演马上把每个人都叫回来。
“以后再庆祝,我们要在安曼开始行动不便前把戏拍完。”
大伙一面呻吟,一面大笑,一面涌上去恭喜令方和安曼。
恭喜他们“又”要当爸爸、妈妈了。
※※※
“她是我妈妈”正如碧芸预料,加入令方、珊珊之后,高潮迭起,收视天天满,把友台打得落花流水。
别说观众都锁定这一台,到了晚上八点整,安曼,不,现在是“展”氏一家了,也全家总动员,集合在客厅,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今晚令方缺席。他因“她”剧中的处女作一炮而红,演技受到注意,他出色的外表,对目前正闹小生荒的演艺圈,更便他成为多方争取的宠儿,已有电影公司老板邀他去拍电影。
他今晚就是和一个独立制片公司的老板见面。
他娶的名演员老婆,则因大腹便便,在家赋闲了数月。
安曼顶着一座山似的肚子,羡慕地看着又在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百珍。她成了令方事务所的助理,及展家随传随到的随时临时保母。
广告时间,百珍跳起来冲去洗手间。
珊珊换到她现在名正言顺的妈咪身边。
“妈咪又在多愁善感。”
“哪有?”
“大家都在看你演的戏,你自己却不捧自己的场。”
“哼,看你老爸才是真的。”
“妈咪,你现在的身材比百珍性感、美丽百倍。”
被说出那点小心眼儿,安曼挺难为情。
“又在那睁眼瞎掰,一团肚子大得像随时会引爆的核能炉,性感个鬼。”
“书上说孕妇格外犯疑心病,妈咪,要心胸开朗,有益胎教。”珊珊以手掩在嘴边,小声又说:“百珍八珍兮兮,老爸认识你之前,和她就由男女朋友变成男的、女的朋友了。我可以做证。安心啦,他们不会旧情复燃的。”
“开始没有?开始没有?”百珍嚷着跑出来。“还在广告!烦不烦!我去拿水果大家吃,开始要叫我啊。”
百珍做什么都惊天动地,毫无心机,实在是个可爱的女人。
安曼十分惭愧。的确,她腹部逐日长大后,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她很少出门,终日无所事事,令方却忙得停不下来,百珍见到他的时间远比她这做太太的多,她便无聊地胡思乱想起来。
“开始了没?开始了没?”百珍端着一盘西瓜、一盘水梨出来。“水果对孕妇和胎儿都好,多吃些,安曼。你们的份等下一个广告,你们妈咪是一人吃三人补啊。”
超音波显示安曼腹内是对双胞胎。但她常觉得里面至少有一打胎儿的脚同时踢她的肚皮。
电话钤响,话机就在安曼坐的大沙发旁茶几上,这是她专属的座位,以便令方任何时候打电话回来,她第一个接到。
“小曼,你生了吗?”他每次都这么问。
“生了一窝。”她便如此答。“你在哪?”
“正要离开。我得去见一个客户,到了那再打电话给你。”
他不论去了何处,一定让安曼知道,即使她怀孕才三、四个月时便如此,好像她每分每秒都有可能临盆。
“好。开车小心。”
“知道,我会的。你觉得好吗?”
“哦,我这辈子没这么好过。要是我能自己站起来,再去跑个几圈,我会觉得更好。”
“不要沮丧,亲爱的。我爱你。”
说真的,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丈夫温柔体贴,时刻浓情蜜意。珊珊已变成懂事、贴心的女孩,不但不再惹人操心,用功读书之余,常常帮忙做家事,照顾小咪,做妈咪的谈心好朋友。
“我也爱你。早点回来。”
真是,犯什么疑心病?应该惜福。
“早点回来。我也爱你。”小咪不知几时爬上沙发,靠着她,学舌道。
安曼笑着摸摸她的头。“小咪好乖……”她顿住,怔怔看着小咪。
她说话了!
“小咪,你……你说话了?”
小女孩对她嘻嘻笑着。“小咪说话。”
“哦,老天!”安曼忘了她庞大的身躯,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结果重心不稳,跌下沙发。“哎哟!”
电视前面的百珍和珊珊急忙跑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妈咪,你要什么,叫我拿就好了嘛。”
“哎哟……小咪……哎哟……”安曼抱住仿佛在下坠的肚子。
“小咪,你把妈咪推下来的吗?”百珍喝问。
小咪睁大天真的眼睛。“小咪说话,妈咪下来。”
“你怎么可以……”百珍张着嘴。“她说话。小哑巴在说话!”
“喂,跟你说过不可以叫她哑巴嘛。”珊珊护着妹妹,“她本来就会说话,她不说而已。”
“哎哟……哎哟……”
“妈咪哎哟。”小咪说。
安曼头上冒出汗来。“电话……打电话……医院……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