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咐道,“来人,给朕查一查,现在京郊大营第三营第七队的校尉是何人接任。”
皇命不可违,更何况陈帝这态度,就是想要立刻知道结果。
他沉厚泛冷的声音一落,立时有道身影飘了进来,平直的声音简短而飘渺,“是。”
一声之后,那道身影转眼不见,御书房就如只被一阵无形清风掠过一样。陈帝捏着眉心,背慢慢往后靠。
想了一会,忽又朝空中冷冷道,“查,给朕查清这胡碴大汉的底细。”
虽然一个小小分营小队校尉并不起眼,可这不起眼的校尉却直接节辖拱卫京城的兵力。一个不起眼的校尉竟死得如此离奇古怪,这事本身就证明藏有蹊跷在里头。
连续发出两道指令之后,陈帝觉得额头隐隐作痛,也就将笔扔在一边,没再批阅奏折。
一个时辰后,有消息传了回来。
时下接任何无色原先校尉之位的,是何无色副手,论资历实力跟一步一脚印熬出来的何无色自然没法比。
那也就是个什么都平平的人,硬要拎出什么优点来,大概便是这副手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这个人的来历查清陈了吗”陈帝仍旧在御书房,不过此刻他负手站在御案后。
虽然没有直接面对来人,但听这沉压的语气绝对知道他心情不愉快。
“禀陛下,已经查明。”
陈帝缓缓转过身来,幽沉眼底冷光闪烁,“说。”
“此人来历十分简单,父辈就是一个没落小吏出身,他进入京郊大营纯粹是混口饭吃,只不过。”那人蹙了蹙眉,略一犹豫,便继续道,“一次偶然机会下,与恒王府上的谋士攀上三分交情。据调查,他这回能够顶替何无色接任校尉,里面也是有恒王府的人出面才成事。”
陈帝不置可否的转着眼睛,“恒王”
如果恒王要夺兵权,又怎么可能只安于夺一个小小校尉如果不是为了兵权,如此大费周章毁尸灭迹又图什么
诸多问题一时浮上心头,陈帝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便丢在一旁不想了。
又过了两天,才终于查到那个深夜杀人毁尸的胡碴大汉的底细。
几经周转奔波,种种线索指出,那个胡碴大汉竟然是恒王的人。
“又是恒王”按说在知道是恒王的人接任了何无色之后,陈帝心里就该有这种觉悟,可此刻听完这消息,心里反而疑窦更甚。
大概身为帝王天性多疑,虽然这些消息都是几经打探才隐晦查到的,按理来说,可信程度极高,可陈帝心里就是存疑。
他也不多话,只暗中令人留意着这些人动静。对外则做出已经完全相信,再不打探的姿态。
过了一段时间,果然又有新的端睨露出了苗头。
那个胡碴大汉是太子暗中令人举荐给恒王的,就是京郊大营那个副手,剥开层层深藏外衣下,竟也有太子的阴影在。
“他想做什么慢慢蚕食”
一时间,陈帝心思便隐晦深沉下去,却暂时当作什么也不知的按兵不动。
这一日,太子满脸喜色的进宫。
陈帝就在泰和殿小憩。忽听得内侍进来禀道,“陛下,太子在外求见。”
陈帝看书正看到精彩处,闻言眉头不由得极快一皱,眼内精光几经浮沉,才道,“宣他进来。”
一会之后,身穿常服的太子便跟在内侍后面进来,径直到了陈帝面前,恭敬道,“儿臣拜见父皇。”
陈帝斜斜挑眉打量他一下,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又回头继续看他的书。
过了好一会,书卷一页终于翻过,才抬起头来正式的看着微微躬身站在跟前的太子,“什么事”
“儿臣日前机缘巧合得了名琴龙吟,今天特意送来给父皇闲暇解闷。”
陈帝原本神色淡淡,听闻“龙吟”二字,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幽深双目竟也忍不住露了点点晶亮惊讶。
太子说罢,转身朝殿外拍了拍手掌,立时便有宫人恭恭敬敬捧着琴盒进来。
太子接过,亲手奉到陈帝旁边的长案上,道,“请父皇品鉴一二。”
以陈帝这样的人物,早就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此刻乍然看见世间名琴在自己眼前,终还是难免露了一丝激动。
正了眼,十分认真的欣赏起长案上的古朴名琴来。
青桐的琴面,色泽古雅暗沉,此琴之所以名为龙吟,除了弹奏时所发出的琴音极富高亢啸越之外,便是这琴身,也是以龙形为雕。
但凡擅乐者,没有人不喜爱名琴。
陈帝皇族出身,虽不擅专琴乐,却也极懂音律,所以乍然看见龙吟近在眼前,才会意外惊讶隐隐兴奋。
不过,打量一会之后,他那幽深眼眸又恢复如平静水潭一样。
陈帝抬起头来睨了眼太子,淡淡道,“嗯,不错。”
太子怔了怔,不明白这句不错赞的是琴还是他;不过只一怔,他立时便谦恭道,“此琴儿臣也是偶然所得,想着父皇每日为案椟所累,若在闲暇时能解闷正是合适。”
“嗯,挺好。”陈帝又淡然说了一句,然后又看了看他。
说罢,他又拿起搁在长案的书卷。
太子见状,嘴唇动了动,倒是识趣的将在舌尖转了一圈的话吞了回去,只恭敬的躬身作揖,“儿臣告退。”
“去吧。”陈帝很随意的摆摆手,太子退了几步才转身往外走。
直到太子身影完全淡出视线,陈帝才又将书搁在一旁。
站起来盯着龙吟看了一会,一时竟有些技痒起来。
闭了闭眼睛,稳定了一下心情,努力将心境调和至最空茫的状态,然后才伸出双手落在琴弦上。
当第一个音符自古朴的名琴发出来时,陈帝心神也跟着颤了颤。
许是看见这当世名琴近在咫尺,陈帝竟然恍忽觉得似乎回到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时代。
那时候,江山如画,美人如玉,天光水色融为图画的山谷,爽朗娇脆的笑声萦绕耳畔。
琴音四起,跳动的指头速度越来越快,受琴音所引,陈帝心绪激荡,面色也越来越奇怪。
内侍大总管杜海在旁边细心看着,不由暗暗心惊。
再听这厚重而极富穿透力的琴音似乎杀气四射,陈帝的面色便渐渐转成了苍白。
杜海大惊失色,捂住双耳奔到近前,捏着嗓子一声大喝,“陛下。”
喝声尖而利,琴声被扰戛然而止。
陈帝身体晃了晃,杜海连忙上前扶住他。也不知陈帝是因琴音所扰心神被慑,还是激越的琴音勾起隐藏心底久远往事,他这一晃之下,杜海竟然没能扶稳。
便在这失神跄踉之间,陈帝嘴角居然有隐隐血丝渗了出来。
杜海心惊肉跳的死死用力再扶,这回倒是将陈帝扶牢了,可眼角无意一掠,竟掠见陈帝嘴角那一抹殷红,登时便换他脚下跄踉。
不过好歹他还算没有自乱阵脚,便是在这心惊胆颤的一霎,也没有松开陈帝。然而,因这一受惊,他一只手不知怎的撑到了龙吟的琴面上,而在匆忙之间,指腹划过琴弦竟意外划破了皮。
不过,心慌意乱的时候,这些微的皮肉之痛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他定了定心神,终于将陈帝牢牢扶住往矮榻走去。
“来人,请御医。”
陈帝半靠在榻上,阖着眉眼,半晌没吭声,显然情绪激动得厉害。
过了一会,就听闻殿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随后有宫人前来禀报,“陛下,御医来了。”
陈帝阖着眼皮,略显倦怠的沉声道,“进来。”这会他仍觉得血气翻涌如不受约束的奔腾海水一样,莫名难受得厉害,却又无法详细具体描述得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御医得了圣喻,才急急忙忙走入大殿,“臣参见陛下。”
陈帝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瞟了下御医,摆了摆手,示意他上前诊脉。
过了一会,御医收起脉枕,退至一旁,暗暗斟酌了一会,才恭敬道,“陛下身体尚好,就是最近心神劳损过度,需安心静养才好。”
杜海在一旁暗暗给御医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陛下嘴角都渗血了,你没看见吗
有什么毛病可得诊仔细了
御医自然看见了陈帝嘴角那点点血迹,当然,他刚才诊断的结果并没有避重就轻,而是他诊了半天确定陈帝这身体确实没有什么毛病。
至于突然吐血,御医只能暗暗猜测跟陈帝情绪不稳有关。
上了年纪,心火太旺的话,郁结五内自也可能沉积成疾。
可他瞧着他们这位陛下,可不像有什么想不开放不下那种缠绵纠结的人。
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可能出现内火郁结的症状
想了想,御医又道,“臣这就开些安神静心的药,陛下一定放宽心好好休息。”
陈帝神情恹恹的挥了挥手,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御医退出去之后,他还是觉得心绪汹涌难宁,便对杜海道,“给朕倒杯水来。”
杜海十分利落的倒了水拿过来,双手握着杯子恭敬往陈帝跟前递。然而,陈帝才伸出手还未触到杯子,却突然听得“呯”的一声裂响惊在大殿。
杯子掉了。
不是意外失手滑下去,而是杜海自己主动的突然用力将杯子摔到地上。
这一声裂响,惊得他自己魂飞魄散,也让一向稳如磐石不露喜怒的陈帝惊了惊。
眉头一跳,陈帝额上青筋忽地突起,他盯着地上碎成渣渣的杯子,自齿缝冷冷挤出两字,“杜海”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杜海忙不迭的灰青着脸跪了下去,一边不停的叩头请罪,一边试图解释,“陛下息怒,奴才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陈帝按了按额头,瞥见地下不停起伏的黑乎乎脑袋,体内血气奔腾汹涌,凛冽杀气忽从杜海头顶卷过。
杜海惊惶中突地觉得头顶发凉,他几乎僵得连叩头都叩不动。
可慌张之余,他还记得自己要解释。于是,嘴巴开合着,在陈帝盛怒目光逼视下,好半天终于结结巴巴道,“陛下,有、有毒奴才、奴才怀疑所以、所以才突然摔了杯子。”
“杯子有毒”陈帝暴怒穿心的目光终于因为这句话而缓了缓,“你如何知道有毒”
杜海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的伸出一只手,是那只之前不小心被琴弦划破皮的手。
第405章()
短短一瞬的功夫,他的手掌居然冒出一片斑斑点点的殷红来。
“陛下,奴才这指头刚才不小心被琴弦划破皮,现在一眨眼功夫就变成这样。”
陈帝威压目光倏地沉沉逼落他面上,“你是说龙吟有毒”
事关太子,杜海当然不敢胡乱揣测,更不敢多加妄言。念头转了转,只委婉道,“奴才天生对一种名叫千羚草的东西过敏。”
陈帝眉头拧高,“千羚草”
杜海忙不迭的解释起来,“那就是一种野草,可它散发出来的味道跟龙涎香十分相似,奴才不怕龙涎香,可一旦沾上千羚草的话就会马上过敏”
“奴才最先用手接触了千羚草,所以这掌心最快有反应,不出一刻钟,奴才全身就会冒出跟掌心一样的斑斑红点来。”
陈帝冷冷哼了哼,“只是过敏而已,那你刚才说什么有毒难道这什么草它是种毒草”
“千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