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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这个星期又来看你哥哥?”自助餐王老板见她模样娇美,忍不住攀谈。
在本地人的假设里,如愿是他在外地念书的妹妹,偶尔周末来看他。
如愿站在孙见善身后,淘气地用手指指他,对他的后脑勺做鬼脸,不回答。
几个客人看了都笑了出来。
孙见善回头,给她一个白眼。想也知道她一定在后面不老实。
“孙先生,刚刚的香蕉好不好吃?你们要不要多拿一点?”牛肉面店黄太太扬声唤。
“要。我要吃。”她拉拉孙见善衣袖。
“我们自己去买就好。”他不喜欢欠人情。
“她给的香蕉比较甜。”如愿细声说。
“对啦!我们家这个香蕉是亲戚自己种的,比外面卖的甜啦。”黄太太好心道。
孙见善无奈,只得把便当交给她,走到隔壁去。“我再向您买两串。”
本来以为对方会直从店后头拿出来,没想到黄太太回头一吼:“死老头,你带孙先生回家挑几串香蕉!人家帮我们小纹算命都没有收钱咧!”
孙见善立刻道:“那不用麻烦了……”
“不会麻烦,我们家很近,街角转过去就到了。我们家香蕉堆了两大箱,看你想挑多少就拿多少,不用钱啦!”满头大汗的老黄从厨房走出来,哈着一张淳朴的睑,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
孙见善脾气再硬,对这样热情老实的本地人实在板不起脸。
“我马上回来,你等在这里不要乱胞!”
“不会不会,我们不会让她不见的。”自助餐店的主人和客人们保证。
终于,看门的拳师狗走了。等了两年才等到的机会,一群老实的乡亲们霎时如见到花蜜的熊,齐齐围了上来。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你长得好漂亮,今年几岁了?住在哪里?”
“那个孙先生是你的哥哥吗?还是男朋友?”
如愿直觉想回答“他是我主子”,可是她突然想起,孙见善交代过她不可以这样跟普通人说,因为现在的人会听不懂这种关系。虽然她不懂“他是我主子”这句话有哪里难懂,不过他不喜欢她这么说,她不说就是了。
“我们是一起的。”她嫣然而笑。
“一起是什么意思?”乡亲们面面相觑。
“是男女朋友那种“一起”,还是普通朋友那种“一起”?”有人问。
“一起就是一起啊。”她看看四周好奇的脸孔,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懂。
“你是他朋友,还是他的亲戚?”自助餐老板干脆问得更明确一点。
她想了一想,说:“孙见善说,我们两个是“同伴”。”
“同伴?”乡亲们互望几眼。
几颗脑袋凑在一起商量,“这个意思是不是“合伙”?”
“孙先生不是在帮人看相吗?难道你们两个人都会看相?”邻人一起惊异地回头看她。
孙见善好像交代过她,不要跟人家提起这件事,可是他们若是自己猜到的,应该就不算她说的吧?
不知道他为何不让别人知道其实能“算命”的人是她?嗯,一定是他自己想扮大师的缘故。如愿想乘机恶作剧,吐他的槽。
“对,其实我也会……”
“你在胡说什么?”一声冰寒透骨的低喝响起。
孙见善脸色铁青地站在她身后。哇!被抓到了!如愿摆出标准的低头忏悔姿势,吐吐舌头不敢多说。
“呃……咳……哈哈,孙先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一堆人打个哈哈,轰然鸟兽散。
没有义气!如愿对他们纠起黛眉。
“孙见善,你挑了几串香蕉?两串,那可以吃好久呢!真好。”她讨好地黏上去,抱着他的手臂。
这招示好并未如以往一样,迅速软化他的怒气。
孙见善僵硬地拉着她的手,离开自助餐店。
“孙见善,你是不是很生气?”走了一阵子,她试探性地问。
前方那道背影依然僵硬挺直。
“我没有跟他们说什么,是他们自己乱猜……”
“住口!”
孙见善第一次懊悔,为何一开始不把事情跟她说清楚!
天知道她上一次“出任务”是几百年前的事,现代人扒粪的程度,绝对不是几百年前的保守社会可以比拟的。如果有一天,有人怀疑起她的身分,在暗处观察他们,进而发现她倏来倏去的行踪不太寻常时,接下来可能就是他们两人都应付不了、无止无境的麻烦。
他苦心积虑,隐姓埋名,专找不起眼的小乡镇居住,就是为了低调再低调,赚取的金额也以日子过得去的程度即可,绝对不张扬到会引来关切的程度,结果她居然傻傻的站在大马路边,向人家吹嘘她也会“看相”?
“该死的!”孙见善愤怒地重踢一下停在路边的汽车轮胎。
如愿怔怔盯着他看。以前无论她如何不听话,孙见善都是表面上气气就过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如此生气……
心头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她不敢开口,头低低地跟在他后面走。
一辆卖甜品的推车从两人身旁经过,斗大的“烧仙草”三个字写在钢桶外侧。
如愿远远见那桶烧仙草推过来,火速钻到他的另一边去,眼中露出戒备的神情。
孙见善早就发现她对烧仙草的反应很奇怪,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不爱这种甜食而已,也没多想,手臂从她怀中抽出来,继续生气。
以往她若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会安分的待在旁边,不再来自讨没趣,这次却畏怯地偎回他身边,继续用那奇怪的惊恐眼神瞪着那桶烧仙草。
“干什么?”他粗声问。
“没、没有。”她小声回答,等那小贩走开来,才松了口气。
“烧仙草有什么好看的?”他冷冷问。
“那那那、那是什么“仙草”?你们为什么要烧了它?”她惶惶地望着那桶“仙草”。
孙见善一怔。
若不是心情如此恶劣,他一定会大笑出来。
仙草是一种用仙草叶熬煮成的凉粉,冷却之后是一般人常吃的仙草冻,至于烧仙草,是台语“热的仙草”的意思,仍呈黑色液态状的甜食。
但是,她不知道“仙草”是什么东西。她以为仙草真的是“成仙的草”——跟她一样!
“哼,那种草不听话,老是惹人生气,我们就煮一锅热水把它给烧了吃,就这么简单!”
如愿花容失色。
“你、你、你们吃了仙草?这,这会犯下天条的,仙草、仙草是不能乱烧乱吃的……”
“哼,人类犯的规难道还少了?我们连鸡鸭猪狗、男人女人都杀,哪还忌讳几株小笨草!”他露出白森森的牙笑道:“烧仙草挺好吃的,一锅黑漆漆,又香又甜,你想不想吃吃看?”
“黑、黑漆漆?”她连讲话的嗓音都吓抖了。
“连骨带叶一起烧了,当然是黑漆漆的,吃起来挺好吃的。我去买一杯给你看看好了!”他作势要走向小贩。
“你、你怎么知道很好吃?你也、你也吃过?”如愿俏颜惨白。
“当然吃过!全台湾谁没吃过?”看她吓得乱七八糟,孙见善不禁觉得快意。
太好了,以后她再敢不听话,就用烧仙草来吓她。哈哈哈!
“你、你——”如愿哇的一声哭出来。“你竟然会吃我们,你是坏人!大坏人!我不要再跟着你了!呜——”
孙见善一愕,连忙伸手探向她。
如愿却旋身一转,消失在他的眼前。
浓厚的灰雾淡去,一片天空地阔的草原豁然呈现。
草原边缘独立一栋小巧砖屋,“上真花坊”的招牌在清风中晃荡。
一位白衣长发美女推门而出,姿态如天女一般,手捧着一盆……
“哇——”
“啊!”
前者是突然爆出来的哭声,后者是突然被吓一跳的叫声。
如愿陡然现形,扑进白衣美女的怀中放声嚎啕。
“小如愿,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吗?”白衣美女惊疑不定。
“姊姊,那个孙见善是大坏人!我不要他当我的主子了,他一定会把我吃掉的!呜——”她哭得凄惨无比。
怎么会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老实跟我说。”
如愿抽抽噎噎地把烧仙草事件说了一遍。
“他说,只要我再不听他的话,他就要把我煮成烧仙草吃掉,呜……我没想到原来他是一个这么恐怖的人,亏我还一直以为他很好,呜……”
白衣美女头疼地揉着额角。
“那个“仙草”不是天庭的仙草,是民间奇#書*網收集整理消暑解热的一种甜品,你也不问清楚,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回来!”她真是宠坏她们了!
如愿停住,眼角仍垂着一颗泪,要掉不掉的。
“不是……不是天庭的仙草?”
“当然不是,你以为天庭仙草是凡人随手就可以摘到一大把的吗?你自个儿在凡间修行多久,又见过几个同伴了?”
“呃……好像……没有。”如愿垂下螓首。
“那就是了。别说凡间,天界里能受仙人垂青,而晋身仙班的花草也不多。”白衣美女敲了她脑袋,轻声呵责,“当年你也只是龙宫门外的一株小海草,只因长得离龙宫最近,敖龙王瞧着你姿影飘逸的模样,颇为趣致,才把你移到龙宫墙内,吸取四海精华,聚魄成精。若不是太白金星来访的时候,瞧你可爱,将你索了去,再向天帝讨个仙籍给你,你和我园里的其他花草一样,也只会是个小花精而已。你以为人人都有你这样的仙缘吗?”
“我……我……”大姊姊从不骂人的,可见她这次一定闯祸了,如愿被念得头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你老实告诉姊姊,孙见善到底对你好不好,真是一个跟不得的主子吗?若是如此,姊姊自然帮你想法子。否则的话,你就乖乖回到人间去。”白衣美女容色稍缓。
“嗯……”如愿咬了咬下唇,“他脾气是不太好,不过人品嘛,也不是太坏……就只是怪而已!”
“怪?”
“嗯!他好怪呢!”如愿用力点头。“他跟我以前的主子都不一样。以前那些人平时把我供得高高的,有需要时才来找我,没需要时就交给下人去照顾。他们只要一露面,若不是求大名就是求大利,没有一个像孙见善这么奇怪!他一不要名,二不要利,就算靠我的相术过活,也只是赚足够的钱过生活就好,真是怪透了。”
“哦?”白衣美女听出兴致来。
“还有,他有一次跟我说,他不是我主子,我也不是他仆人,我们两个人是“同伴”,就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意思,要同舟共济,所以也不要把自己想得比他低一阶,总之当他是朋友就是了。”如愿不解地说:“他可是我第一个遇见不愿意当主子的人呢!姊姊,你说奇不奇怪?”
“还有呢?”白衣美女微微一笑。
“还有,他一直不喜欢我在外人面前现身,尤其是在男人面前。我本来以为他是想要自己出来装模作样而已,让大家以为会算命的大师是他!没想到那个瘦皮猴只是看了我几眼,又没有猜到会看相的人是我,他却生气了,把人又踢又骂的打跑了。其实,被人看两眼打什么紧呢?他真是个大怪人。”如愿越说越迷惑。
“你七情六意未开,这些事不明白,对你来说是好事。你不必太深究。”白衣美女叹了口气。
“噢。”如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如愿!如愿!
她一怔,有人在呼唤她?她回首望向来时路。
白衣美女柔婉而笑,“他在找你呢!”
对了,她的真身还留在孙见善那里,所以她才听得见他的呼唤。
如愿,你在哪里?快回来!
声声呼唤,充满了惊恐和焦虑。如愿想起他平日无微不至的照顾。
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