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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仆之妻-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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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离来到两军当中,努力平复了几下,这才缓缓地又道:“程将军可还记得当年青河县大牢之事?镖局丢失重镖,众镖师入狱受尽严刑拷打,危在旦夕,若非齐王殿下亲自出马,将军当日便已经死在青河县大牢。”

    “大丈夫立世,当懂知恩图报,当日齐王殿下与将军等人素不相识,只因吴总镖头求救上门,便仗义出手相助,如此大恩,难不成便是换来今日将军的穷追不舍么?”

    “程大哥,当日镖局众兄弟结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惜你我各为其主,终于兵戎相见,宋大哥等兄弟九泉之下若是得知,只怕亦是痛心不已。”唐晋源亦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程绍禟紧紧抿着双唇,手中长剑仍在滴着血,一滴又一滴,滴在地上,渗入泥土中,再不见踪迹。

    他望向身上满身血污的齐王,毫不意外地对上了他复杂又不甘的视线,再望向他身边的齐王妃,想到查探而来的那些关于齐王妃多次襄助凌玉之事,最终,视线落在唐晋源身上。

    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无论何时何地,均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性命交托的兄弟,可此刻,他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防备与警惕。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一扬手,薄唇吐出两个字:“退开!”

    “将军!”和泰大吃一惊,想要劝说几句,可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咬牙,挥起手上令旗:“退开!”

    话音刚落,兵马齐唰唰地退往两边,让出当中一条路来。

    “他日相见,便是决战之时,晋源,你我兄弟缘尽于此!”程绍禟翻身下马,缓步来到唐晋源跟前,忽地手一挥,长剑割下袍角一处。

    唐晋源眼中复杂难辨,亦不迟疑。

    “程将军,再会!!”

第98章() 
看着齐王带着人马快速离开,和泰忧心仲仲地望向程绍禟;双唇微微阖动着;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功败垂成;也不知陛下那里该如何交待。

    只盼着陛下好歹念着早前将军的护驾之功,至少饶将军一命才是。

    直到看到齐王的人马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程绍禟才朝着身边的将士们深深地作了个揖:“害诸位弟兄无功而返;实乃绍禟之错,陛下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将军不必如此!”李副将连忙伸手欲扶;可程绍禟却避开了他,坚持对着将士们行了大礼。

    “实不相瞒,方才若是将军坚持对战;固然能将齐王一干悉数擒下;立下这天大之功劳。旁人末将不敢说,只若末将这心里;难免对将军品行有所存疑。”人群中,忽地有人道。

    “孟副将之言;末将深以为然;若将军连救命如此大恩都尚且能不管不顾;着实让人心寒。”立即便又有人跟着道。

    不过片刻间;又陆陆续续有人开始附和。

    程绍禟摇摇头;望着齐王消失的方向低低地叹息一声。

    齐王妃被齐王紧紧地圈着腰肢;二人同乘一马;齐王拼命催动着马匹,一路疾驰。

    她靠着他的胸膛,阖着眼眸,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本以为这回必死无疑,不曾想竟还能捡回一条性命。可是,这一回便是逃脱了,下一回呢?这一回是凭着当年对程绍禟的救命之恩才捡回一命,下一回只怕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况且,便是逃了,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大,又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处,难不成余生便要活在逃亡当中么?

    齐王领着仅余的兵马一路南下,一直到日落西山,所有战马都累得再也跑不动了,他终于才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刚把齐王妃扶了下来,见她脸色着实难看,正想问几句,便见晏离同样白着脸走了过来。

    “先生,接下来咱们应该往哪里去?”他忙不迭地问。

    晏离平稳了一下气息,沉声回答:“如今虽说四处战乱,只依我之看,不出三年新帝便能平定纷争,故不管躲到何处,等天下大定时,新帝必然也不会容许咱们仍在世上。”

    “唯有一处,自立国以来,朝廷一直不曾理会,那便是离岛!”

    “离岛与中原隔海相望,咱们若能到那里去,至少能保得平安。”

    齐王有些不甘心,避世离岛保命,那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氏江山旁落了么?他日黄泉路上,他又有何面目面对赵氏列祖列宗!

    晏离瞧出他的心思,叹息一声道:“殿下,并非我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威风,新帝仍为太子之时,便已经掌控了朝廷,根基已稳,如今麾下又有镇宁侯、镇国将军与定远将军三员猛将,平定战乱不过是早晚之时,一待那时,世上再无人能撼动他的帝位半分。”

    大势已去,多想亦无益,倒不如想着寻处安身立命之地,也好自保。

    齐王听出他言下之意,久久说不出话来。

    齐王妃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听到此处,终于出声道:“晏先生此话甚有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殿下便是不为着自己,也要想想生死不离地追随你的忠心将士,还有嗷嗷待哺的一双儿女。”

    “况且,殿下一直耿耿于怀的新帝身世,从不曾有过真凭实据,如何便敢断定新帝并非神宗皇帝与孝慧皇后亲儿?殿下素来行事谨慎,只在对待此事上却显得急躁了些。”

    “妾身说句难听的,殿下心里早就积聚了多年对新帝的怨恨,只是因为他为嫡长,名正言顺,故而纵是不忿不甘,亦只能认命。如今突然听闻一直以身份压着你之人,极有可能真正的身世甚为不堪,殿下潜意识里便想要相信,故而所做一切,均是从要证实此事出发,何曾有过客观之时?”

    “你!”齐王被她此番直白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可一对上她平静的眼神,那些怒火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了。

    “罢了,便依先生所言,咱们往离岛去吧!”良久,他长叹一声,无力地道。

    映柳抱着儿子沉默地看着他们,无声地把孩子抱得更紧。

    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亦不知什么离岛,更加不能似王妃那般聪慧,什么都懂,甚至连字也认不得几个。

    自从京城的齐王府离开后,每一日看着王妃与殿下相处的种种,她便愈发自惭形秽。

    殿下一直夸她是朵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可真当遇上大事时,她除了无助与彷徨外,什么也做不了,不似王妃,纵然说出的话不好听,可因为句句在理,殿下便是恼怒,最终却还是会采纳她的意见。

    这样的王妃,她又怎能比得过,莫怪殿下的目光愈发追随在王妃身上。

    ***

    赵赟做梦也没有想到,程绍禟竟然罔顾他的旨意,私自将齐王放走,以致最终功败垂成,当下龙颜大怒,‘噌’的一下便拔下挂在墙上的宝剑,欲将跪着请罪的程绍禟斩于剑下。

    在场众将见状,大呼着‘陛下开恩’,齐唰唰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求情。

    唯独程绍禟一言不发,仍旧直挺挺地跪着。

    赵赟见状更为恼怒,额上青筋频频跳动着,眼中充满了杀气,从牙关挤出一句:“程绍禟,你便是这样对待朕的信任的?!”

    程绍禟呼吸一窒,深深地朝他拜倒:“请陛下责罚。”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不成?!”

    “臣绝无此意,臣自知此番犯了不可饶恕之大错,不敢求陛下宽恕,愿承受陛下一切责罚。”程绍禟回答。

    “陛下,此番实因那晏离奸滑,他当着两军将士之面让程将军回报齐王当年救命之恩,若是将军执意不许,一个连救命大恩尚且不管不报之人,他日如何能让将士们信服?一个得不到同袍信任的将领,又如何能征战沙场,平定内乱,替陛下分忧!”和泰鼓起勇气,大声道。

    “和泰此言,亦是末将等心中所想,请陛下开恩!”李副将、孟副将等人异口同声伏倒求情。

    一时间,诺大的屋子里,众将的求情声不绝于耳。

    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庞信终于走了过来,亦跪在赵赟身前,诚恳地道:“请陛下听臣一言,臣虽非能征战沙场之将士,可亦清楚战场上刀枪无眼,同袍之间若不能全身心信赖,军心焕散,必乃败军之相。”

    “程将军违抗圣旨,私放齐王实乃大罪,罪不容恕,若不处罚,难以服众。只是请陛下念在他多番救驾有功,朝廷又值用人之际,从轻发落,容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赵赟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着,胸口急促起伏,听着庞信此言,亦想到了程绍禟几次三番的救驾有功,怒火便不知不觉地灭了几分,可到底心中意难平,咬牙切齿地下了令:“夺去程绍禟统帅之职,降为八品宣节校尉。脱去他的战袍,拖下去重打一百棍,若是仍有命活下来,朕便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说完,拂袖而去。

    一百棍?众将脸色都变了。

    军中的一百棍可不同官府里的一百棍,那力度却是不知要重多少倍,如今这一百棍打下去,还能有命活下来么?

    李副将等人还要求情,可程绍禟已经沉声道:“臣,领旨谢恩!”

    赵赟一声冷笑,立即便有兵士进来,依旨脱去他的战袍,把他拖了下去行刑。

    听着外头军棍打在人身上发出的闷响,众将顿时心口一紧。

    一直留在营中养伤的小穆闻讯赶来,看到校场上正在受刑的程绍禟,脸色大变,猛地冲进来,一把拉住庞信的袖口:“庞大人,你素来足智多谋,快想个法子救救程大哥!”

    庞信捊着胡须,忽地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问:“陛下可是军中人?”

    “自然不是!”小穆迫不及待地回答。

    “陛下乃是天子,实不称上是军中人。”和泰迟疑片刻,也回答道。

    “陛下既非军中人,那这一百棍自然便不是指军棍,否则,何需再言‘重’打?”

    众将稍一思忖,立即便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大喜,小穆率先便冲了出去,对着正在行刑的兵士一阵耳语,那两名兵士迟疑片刻,再落手时,力度已是削减了不少。

    几十棍打下来,程绍禟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只是凭着一股毅力强忍下来。

    忽然间觉得再落下的力度轻了许多,趁着军棍举高之机,他挣扎着沉声道:“你们连如何执行军棍都不懂了么?用力!”

    “将军”行刑的兵士欲解释,小穆却忙将方才庞信那番话道来。

    “君无戏言,君不可欺,用力!”程绍禟只觉得视线有几分迷糊,用力一咬唇瓣唤回几分神智,低声喝道。

    “大哥!”小穆看着行刑的两名兵士已经硬着头皮再度下了重手,一时又气又急,却又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唉,这个耿直傻子,莫怪晏离要在两军面前逼问,分明是瞧准了他这等性子。”庞信将一切瞧在眼里,长叹一声道。

    他身边的众位将领沉默地看着,只是谁也不敢上前相劝,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军棍打在程绍禟的身上。

    远处的赵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良久,低声骂了一句:“榆木脑袋,蠢货!!”

    “程将军程校尉这是心里内疚,觉得愧对陛下,愧对诸位将领,心中过意不去呢!”他身边的贴身内侍大着胆子道。

    赵赟冷笑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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