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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从前,不管顾家、陆家有什么动作,都会互通有无,彼此配合。在镇江两家闹得生分了之后,消息一下子断绝了。
他到了杭州之后,时不时地让人带着信和礼物去顾家,顾琅华也总会回他的信,可是却不像以前围着他身后喊他,“三哥哥。”
总像是少了什么。
心里空荡荡的不舒服。
明明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他只要过了解试,隔两年再去省试,就可以步入仕途。他就可以慢慢地掌控自己的将来。
可是想到琅华,他心中就有一丝的恍惚。
她会等着他吗?
安安静静地等着他托人来做保山,三媒六聘将她娶入家门,然后与他白头偕老,彼此依靠着过一辈子。
想到这个他心里豁然就温暖起来,好像在身体的最深处,那冰冻住的地方,缓缓地被融开。
“三爷,老太爷请您过去。”
陆瑛看向程颐,“家中来人了?”
程颐摇头,“没听说谁递了帖子,再说现在这个时辰,就算是前面宴客也该结束了,”说着顿了顿,“三爷还是早些离开这个家。”
随着陆瑛在杭州学子中名气渐大,陆老太爷每次宴客都要将陆瑛叫过去训一阵,甚至有一次还将从前考过的大经题目拿出来,让陆瑛当场做一篇文章。逢人就说,陆瑛能有今日的学问,都是他教训的结果。
程颐有时候觉得三爷在这个家里过的太苦了,步步维艰,但是本朝却又十分的看重孝道,想要有个出身必须要礼数周全,只有现在隐忍,将来才能投身仕途一展抱负。
陆瑛走出门,绒绒的细雨洒在他的脸庞。
程颐撑开了伞交给陆瑛。
陆瑛走了两步,雨水湿润了他脚上的旧靴,当时去顾家,顾琅华一眼就看到了他脚上的新靴子,近而推测他不会离开镇江。
不知道顾琅华现在是否还在意他穿什么靴子,走什么路。
“你说,她会等我吧?”
陆瑛说的很轻,程颐没有听清楚,忙问过去,“三爷,您说什么?”
雨丝飞入了陆瑛的眼睛里,陆瑛轻轻阖上眼睛,半晌才定了定神缓缓向前走去。
……
堂屋中,陆老太爷在骂顾琅华。
“砸的好,免得让她坐井观天,以为帮着朝廷打了胜仗,就能从此之后鸡犬升天,那个裴家可不是好惹的。”
陆瑛走进了门,看到坐在椅子里的陆文顕。
陆瑛上前给众人行了礼。
陆文顕道:“那裴家是有大来头的,说白了与当今皇上有血亲,人人都说皇上的生母其实是裴家的女儿,当时闹出了丑事,太后无奈之下才接了盘,否则怎么太后和皇上的关系一直不好。”
陆老太爷听得津津有味儿,“这么说,这次裴家再次入仕可能是要帮衬皇上?”
陆文顕摇摇头,“不好说,总之不论怎么样,我们都不要掺和进去,”说着看向陆瑛,“尤其是瑛哥儿,我们虽然与顾家有婚约,但是也不能陪着顾家胡闹……”
得罪了这样的人,定然不会有好结果。
说完话,陆文顕的心情仿佛很好,让厨房准备了些饭菜,让陆瑛陪着吃了些酒,他让王仁智告诉沈昌吉那些话时,嘱咐王仁智不要透露他的姓名,否则沈昌吉会以为王仁智故意抬举他这个女婿,一定要等到所有一切都坐实了之后,他才会从背后走出来。
那时候会是何等风光。
“瑛哥……”陆文顕有些微醺,“等到你考上了,父亲在京城给你找一个贵女,比那个顾琅华好上千百倍,如果不是看在顾……的份上,我早就不要了这门亲事,现在……不需要了,她嫁不嫁过来又有什么关系,都不会将她……”
陆文顕差点就将“不会将她母亲带来陆家”这种话脱口而出。
好在他及时稳住了,接着道:“她没嫁过来是她没福气,又不是我们不要她……总之,你放心好了,将来你一定考上进士,进了翰林院……被……太子重用……我们家……要……站在……太子那边……你……父亲不会让你顶着庶长子的名头……我就让王氏……将你记在她的名下,从此之后就是嫡长子……嫡长子……”
陆文顕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然笑了一声,“你给我生个嫡长子多好……非要那个王氏……”
陆瑛听着脸色慢慢地阴沉下去,他等了许多年,就是想要摆脱庶子的身份,可是今天父亲说出来,他却没有觉得十分的高兴,他心里反而被另一件事填满。
本来在陆家,坚持让他娶琅华的人是父亲,可是现在父亲突然反口,听起来已经不准备让顾琅华进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会不会是父亲认为,这次顾家惹上了大麻烦。
陆家下人将陆文顕抬去休息,陆瑛将程颐叫过来,“琅华给我的信里提过,她可能会来杭州住一阵子。”
程颐点点头。
那是因为闵怀到杭州上任,顾大小姐和闵大小姐是手帕交,所以会一起跟着过来。
陆瑛道:“你去闵家找闵江宸问一问,琅华是不是已经来了。”
……
闵江宸收到消息陆瑛也很奇怪,明明说好的琅华跟他们一起来杭州,这是临到走的时候琅华却又说过几天再来。
现在她不但没有见到琅华的影子,连韩璋都没了消息。
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闵江宸忽然觉得陆瑛很可怜,被长辈夹在中间,想要维护琅华却又有心无力,她嘱咐下人,“跟陆三爷说一声,让他别着急,等几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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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纨绔()
杭州城的一处宅院里,裴思通在发着脾气。
墙根下跪了一排人,带头去砸了顾家药铺的掌柜低着头看地上的蚂蚁。
屋子里一片碎瓷声响。
“你到底要做什么?”裴思通看着躺在软榻上的裴杞堂。
裴杞堂脸色稍稍有些苍白,腿上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布条,靠在大迎枕上看书,大约是累了,干脆将书递给了旁边的小厮,小厮将书放在一旁。
裴思通的声音如滚雷,裴杞堂却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是浓浓的草药味道,矮桌上的一缕檀香如同云烟般袅袅,扑过来落在裴杞堂浓黑的睫毛上。
裴思通道:“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屋子里的下人打扫着地上的碎瓷,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半点的动静。
裴四公子的身子很不好,一直关在屋子里调养,大约是常年不见人的缘故,他的脾气也非常不好,不会张开口训斥别人,但是会直接捡起东西打在下人身上。
上次有个新来的小厮偷偷摸摸向裴四公子休息的幔帐里张望,结果被一块飞过来的石头击中了鼻子,顿时鲜血直流。
不过除了打人之外,裴四公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总会请一些花娘上门弹唱,这些年裴家下人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出入裴四公子的房间,那些花魁、花娘们,常常是高傲着进门,哭着出门。
因为裴四公子实在太挑剔了,哪个花娘唱得好,那个花娘更有才情,他会依照好坏给出赏银作评价。
很快那些常常泡在温柔乡的公子哥儿们就发现,裴四公子真是性情中人,他对花娘做出的评价精准无比,由此可见他对女人了解之深。烟花之地本来就是消息传得最快最广的地方,裴四公子的名号也就越来越响,无论他到了哪里当地的花娘必定纷纷前来拜访。
这次来到杭州,裴四公子还没能风流快活就已经病倒在床,他用一贯的手段去捉百草庐的胡郎中来给他看诊,谁知道却撞到了顾家这块硬石头。
裴家下人也长吁短叹,也不知道顾家要被四爷如何折腾。
上次一位侍郎家的公子因为骂了四爷几句,就被四爷高高地挂在了花楼门口。那位侍郎本要找四爷算账,却发现自家公子果然是那花楼的常客,于是只能哑巴吃黄连,咽下了这口恶气。
顾家的下场会怎么样了?应该比那侍郎公子要惨得多吧!
任凭裴思通如何吼叫,软榻上的人就是不吭声,仿佛已经睡着了。裴思通倒脸色难看起来,他走近了不由地伸出手放在裴四的鼻端,试探他的气息。
“还没死呢。”裴杞堂的声音清澈悦耳。
这声音让裴家下人很不适应,裴四爷多年不肯张口说话,他们还以为裴四爷就是个哑巴,谁知道他却有一副好嗓音。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裴四爷的长相。
裴四爷昨日从房中让人抬出来,他穿着白色的长袍,散着头发,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嘴唇因生病有几分暗淡,即便是这样却遮掩不住他如同天人般的五官,那么的精致,那么的漂亮。
他微微一笑,如同盛开的桃花林,灼灼芳华,恣意芬芳。
裴思通竖起了眉毛,“早晚要被你活活气死。”
“父亲慢慢来吧,还有好多年要磨呢。”裴杞堂喃喃地说着,轻轻地动了动腿,却因为疼痛,额头上立即起了细细的汗珠。
父亲两个字,让裴思通顿时红了眼圈,他转过身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半晌他才稳住了气息,“从此之后,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我让人回福建知会一声,在家里收拾出了院子,你搬回去住。”
软榻上的裴杞堂却什么也没说。
裴思通大吼过去,“你就不能听一次话吗?你瞧瞧才到杭州就将这里搅合成什么模样?街面上都在议论皇城司……”
“那不是挺好吗?”裴杞堂忽然道,“皇城司早就该在人前显显威风,而且人人都知道皇城司的沈大人跟您儿子是同门师兄弟,也给您脸上添光。”
这是添光吗?这是抹黑。
裴思通的幕僚刚要敲门,屋子里已经传来裴思通的喊叫声,“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打死了你,我们裴家就少了个祸患。”
裴思通拿起了桌子上的马鞭。
听得这话,幕僚慌忙闯了进去,“大人消消气……您消消气……四爷……下次再也不敢了……”
四爷已经病成这样,老爷再没轻没重地打一通说不得就会将他打死。
别看老爷是个严父,对家里的那三位爷动不动就抽鞭子,可是对这位四爷却心疼的很,上次四爷闹得杨侍郎一家找上门来,老爷说要狠狠教训他一顿,虽然是动了手,父子两个却从此闹僵了。
四爷让身边的侍从跟着离开了福建,半年之中没有任何的消息。
大家都知道老爷后悔了,每次只要逢年过节,都要找个地方哭一场,直到半年后四爷无法无天的消息又传到福建,老爷又恢复了一个严父的模样,扬言要将四爷打死。
可是大家都知道,四爷虽然惹是生非,却真正是老爷的心头肉,所以但凡老爷说要动手,他们都学会了立即起身阻拦,免得老爷又做出后悔的事。
“老爷,您和四爷好不容易见面,多教教他就是了,总是动手要伤情分的。”
裴思通瞪圆了眼睛,“我与他还有什么情分,我们裴家早晚要败在他手里。”
正说着话,裴杞堂身边的人来禀告,“四爷,帖子都发出去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