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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一个徐成君,还会有李成君,王成君。
只要皇帝这颗疑心一日不消,便一日都没有安定。
就在此时,一件更大的事情掀起了波澜,将这冰下的急流推的更迅疾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惊闻()
夜里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缺了一角的残月悬在夜空,却是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橙黄,鸟雀的叫声顺着风落入耳中,悦耳而宁静。镂刻的格窗半掩,窗外的光芒随之探入屋内,恰好落在东窗下的棋案上。
此刻顾砚龄与萧译各执一子,对面而坐,安乐郡主与晏清王则坐于两边,观棋不语。小小的棋盘之上,看似不过只是黑白两色,平静而简单,实则其中的杀伐决断早已自二人的指尖冲出,叫晏清王萧纬与安乐郡主都看的入了神。
恰在这时,不知是黄莺还是旁的鸟雀,陡然扑棱着翅膀飞上东窗外的那株老树上,轻轻啼鸣,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忽地,萧纬察觉有一抹光芒自母亲的眸中划过,下一刻,便见对面的母亲从容落下一子,却是一瞬间瓦解了父亲这一路设下的重重陷阱,逆转了败局。
“好——”
听到萧译不由发出的溢叹,顾砚龄唇角轻轻勾起,耳畔随即便传来了安乐郡主抚掌兴奋的声音。
一旁的萧纬见了,也是极为叹服地从旁道:“每每看父亲与母亲对弈,儿臣总是受益良多。”
听到一对儿女如此夸自己的爱妻,萧译也是颇为高兴地看向对面如花的娇靥道:“你母亲的棋艺,当得上国手一称了。”
闻得此话,顾砚龄含笑间将下颌微微一扬,佯装挑衅道:“你的棋艺可是退后了许多。”
安乐郡主见状捂嘴轻笑,萧译满带笑眸,似是正要张口说话,却是听得软帘外骤然响起了檀墨有些异样的声音。
“长孙殿下,长孙妃——”
萧译闻声看去,眸中笑意未减,语中多了几分轻快道:“进来吧。”
话音方落,帘外的人已然迅速掀帘进来,当看到一双眸子通红,隐隐噙着泪意的檀墨,屋内的人都微微惊诧,檀墨是自小在萧译身旁陪侍的,平日里看着爱嬉笑,却是稳重从未失态的性子。
可便是萧译,此刻也能一眼察觉到檀墨行走间微微颤抖的双腿,只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的异样,嘴唇翕合间想说什么,却是不敢抬起头来,对上萧译的目光。
这一刻,屋内骤然寂静下来,静的似乎有些让人害怕。
萧译的心不由一沉,越发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渐渐升起。
就在他正欲开口询问之时,却见方走至身前的檀墨却是“嘭——”的一声跪倒在他的脚下,下一刻,便双手平放,埋首于地,几乎是哽咽出声道:“长孙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
身旁的萧译几乎是猛地站起,一双眸子死死看着脚下的人,双拳不由紧握,仿佛以此支撑道:“你说什么?”
萧译的声音沉重的近乎陌生,坐在一旁的顾砚龄能够从中听到语下的颤抖与复杂,起身想要去安慰,却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檀墨仍旧死死伏在地上,说出的话带着几分闷闷的哀泣,却是一点一点的撞击着萧译的心。
“方才太子妃正陪着太子殿下说话,太子殿下却是突然口不能言,晕厥过去,传召太医院的各位大人去后,却是连何院使也,也没有了法子,这会子陛下与皇后娘娘已经——”
檀墨哽咽的声音还在耳畔,萧译却是觉得脑中轰然间嗡嗡作响,仿佛什么都听不清了,恍然间他的嘴唇,手脚似乎都冰冷的发麻,身子虚晃间,不由以手猛地撑住棋案,却是正好压在棋子之上,只听得手下的棋子“哗啦啦——”如珠玉断线一般,在手掌的带动下滑落下去,洒了一地,弹跳之间,声音竟是不绝于耳。
而这一声音似乎也惊醒了众人,就在顾砚龄伸手欲去扶时,身前的人却是忽地擦身而过,只余衣袖与指尖那短暂的摩挲感。
软帘被撂下发出细微的摇晃声,顾砚龄当即反应过来,转而侧首对醅碧道:“带着阿诺与安乐去慈庆宫!”
话音一落,顾砚龄便再也顾不得旁的,径自跟了上去。
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顾砚龄不知道已经在这隐隐灯火下的夜路里跑了多久,明明能听到自己胸腔间渐渐急促的喘息声,却是一路也未看到萧译的背影,她能够感受到自己此刻的狼狈与失态,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发髻散落,发丝摩挲在颊边的微痒触感。
可她此刻已没有了整理的心思,她只担心萧译,作为妻子,她很明白,太子与萧译之间那份无可替代的父子之情。在萧译的心中,那份情太重,太深。
她不知道,若太子当真骤然离世,萧译又该如何去接受。
直赶到了慈庆宫,那通明的灯火却是将顾砚龄的一颗心照的更冷了,快步提着裙尾跑进去,看着满院站满了将头埋下,哀戚不语的宫人,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直到她走到了东殿的殿前,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却是不再那般巍然地立在她的前面,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一切的支撑,颓然而萧瑟,就那般静静地背着月光,沉重而默然。
顾砚龄几乎是本能地提裙跑过去,直到了身侧,萧译终于有所动地侧首,一双眸中承受了太多复杂而痛苦的情绪,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刻顾砚龄才明白。
原来她的夫君,也会害怕。
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覆了过来,萧译看到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妻子的眸中携着鼓励与支撑,即便含着泪,却还是努力抑制下去。
“进去给父亲请安罢。”
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仿佛今夜仍旧是寻常的一夜,可每一个字却都抚过了萧译的心。
几乎是一瞬,萧译的眸中微热,唇角翕合间,终于溢出一个沙哑的字来。
“好。”
当夫妻二人携手进入殿中,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渐渐地拉长。
层层的纱幔仿佛一层又一层阴翳的天色,将人紧紧的裹挟,几乎透不过气来,越往里走,明明烛火的光芒越亮,那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暗,仿佛看不到光明。
渐渐地,女子的啜泣声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推入耳畔,将沉沉的落石坠在心上,不堪重荷。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建恒帝近乎癫狂的暴怒声从槅门后猛地传来,随即瓷器炸裂声与嫔妃们的惊哭声便直直传入顾砚龄与萧译的耳中,当他二人迅疾地赶进去,便见一个毫无生气地身影就那把躺在病榻上,榻前跪满了六宫的嫔妃,和慈庆宫的一众良娣侧妃。
太医院的太医们皆战战兢兢地跪在脚踏下,卑微而害怕地求饶,而建恒帝却是浑身氤氲着来自于地狱的气息,冷漠地站在榻前,斑白的发髻因为激烈的动作而松散,发丝凌乱地落在鬓边,只见他双目怒睁,死死地盯着脚下那一群低到尘埃的人,眸中泛着杀意的红,仿佛脚下那群战战兢兢向他不住求饶的太医,便是要夺去他最心爱的儿子的罪魁祸首。
“废物,废物——”
建恒帝的嘴中轻念着,此刻他佝偻而绝望的样子,仿佛一头失去孩子而暴怒的野兽,近乎嗜血地看着眼前的人,下一刻,便见他陡然摇摇欲坠间,一步一步朝着那榻前的太医们走去。
元皇后几乎是本能地上前去扶,却是被建恒帝猛地拂袖甩到一边,险些撞到高几上的盆栽,幸得被一旁的宁贵妃搀住,才躲避开来,却也是唬的脸色一白,喘息艰难。
萧译当即察觉出异样,连忙要赶上去,可就在这一刻,建恒帝却是陡然眸光狠戾,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时,便陡地转身从殿中承奉太子佩剑的朱漆木架上取下那柄剑来,在众人倒吸寒气之时,便听得“唰——”地一声,建恒帝手中紧紧捏着长剑,一把将箭拔出,发出了冰冷而慑人的声音。
这一刻,建恒帝已然陷入癫狂,双眼通红地看向那几个吓得僵硬的太医,将剑鞘扔下之时,便已携了杀尽天下人为爱子陪葬的杀意,朝着那些太医劈下去。
“朕要你们都给太子陪葬!”
几乎是一瞬间,殿内便乱做了一团,原本跪在地上低头哭泣的嫔妃们都惊恐地瘫软在那儿,出于本能地惊叫出声,蜷缩着朝后退去,而那些太医虽然害怕的出声求饶,却是不知是害怕的忘了躲闪,还是不敢躲闪,竟都愣在原地,眼看着那锋利的剑刃便要落下来,随时都能血溅当场,让他们人头落地。
第三百一十七章 殁了()
“陛下——”
元皇后害怕的阻止声从喉中冲出,就在这一刻,却见那把剑的剑刃停在了何院使的鬓边一寸之地,惊叫声中换来了短暂的死寂,无声中,几根头发随着剑刃地摩擦而利落地断下,飘在地上。
下一刻,便有几名太医惊的眼皮一翻,晕倒在地。
建恒帝眸中的杀意还未退,手中紧紧攥着那柄长剑,却是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阿译跪在他的脚下,紧紧握住他持剑的右手,那一张脸像极了阿稷,让他不由想起了从前的那些时光。
“若是父亲,定会劝慰祖父保重龙体,刀下留人——”
短短的一句话,几个字,却如同一把被烧的滚烫的匕首,狠狠攥入了建恒帝那一刻生冷而坚硬的心,明明痛,却又携带着回忆的温暖,让他痛苦不堪。
下一刻,建恒帝身形微晃,踉踉跄跄间,手中一松,那柄长剑应声而落,将众人都从鬼门关生生拉了回来。
而这一刻,建恒帝却是陡然抬起头,苍凉地阖上眼,两行泪却是再也难以抑制地落了下来,却是滚烫入萧译的心中。
为人父母,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即便他萧纪贵为天子,却也救不得自己的儿子。
是他一生杀戮太多,上天将一切报应都降到了他最爱的这个儿子身上吗?
那又为何不直接落在他的身上,他宁愿替阿稷一死,也不愿——
也不愿——
越想下去,建恒帝便越觉得胸口一滞,一股腥甜在喉中上下不得。
眼看着祖父身子摇晃,萧译连忙站起扶住,就在此时,却是听到不知是谁喜极而泣道:“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
几乎是一瞬间,满屋的人都将目光转至病榻上,一直以来都虚弱没有一点气色的太子萧稷此刻却是难得的容光,看起来似乎精神如寻常人一般,只是唇色微微泛白。
“父皇——”
听到这一声唤,建恒帝几乎是老泪纵横,当即由萧译扶着上前,一把握住萧译探出的左手。
“阿稷,朕这就让人去颁布告示,请尽天下名医为你诊治,你会好的,一定会的——”
听到这句话,萧稷勉力一笑,胸腔难得的轻松,让他明白,此刻的自己,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在旁人眼中,父亲是心思深重难测,不怒自威的君王,可在他的眼中,却一直是那个会将他抱着坐在腿上,手把手教他认字,读书,写字的慈父。
不知从何时起,从来都敢于与天争,与命争的父亲也老了,看着眼前两鬓斑白,双目通红而不语的老人,萧稷的一颗心却是隐隐作痛。
“儿臣不孝,未能侍奉父亲父亲膝下,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