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愿!”
又是震天的一呼,慕禾站在门外微微皱了皱眉。
“好!”传话士兵终是笑了,“愿意随军者,半个时辰之内到镇门口集合,即刻出发!“
传话士兵道完之后离开,伤者仍是沉静在一派热血沸腾的气氛之中,一个个眼眶湿红,有些更是干脆得哭了出来,却一声不吭,抖着手匆匆收拾行李。
慕禾不想给他们泼冷水,只是在门口瞧着。失去家园之痛,并非常人能够理解,战败的时候,他们互相鼓励着打气,如今战胜了,反而喜极而泣。
若不是在军队,哪里又会有这样浓烈的爱国情怀?不顾伤痛也要奔赴前线。
陆续有几人整理好行囊,朝她道了句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在这里多数都只是受了外伤的患者,严重者也换不到她这里来,原本闹哄哄连休息地方都没有医馆没一阵便空了大半。
九龄仍是有些担心,”他们伤还没好,上战场没问题吗?“
慕禾呼吸微微一顿,脑中一闪而过温珩的脸,随即皱眉摇了摇头,“随他们吧。”
自己的命,总归由该自己来决断。
……
当夜,终于能空闲在床上睡觉,可这一觉却睡得格外的不安稳。噩梦连连,半夜惊醒之后,独身一人在屋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
她时隔多年,梦到了温珩。
那时还在梨镇,华云将将赶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染了心病,将她强行的拉住院子,说是不能在屋里闷坏了。
不想有人跟着,她便只得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或有那么一刹那,在人影重叠的背后,她瞧见了温珩。
他的眸光穿过人潮,微有些失措将她瞧着,明明慌张,却不曾移开眼眸。然而一个人群错落,她就再没瞧见过他。
错觉吧。
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再然后,连回眸都不曾有过。
梨镇之中,有个很有名的说书楼,里头的先生最会将的便是灵异鬼怪的故事,直能讲得人在大堂之中也背脊发凉,口干舌燥。
她其实不怕这个,怕这个的是温珩。听着听着,会有些犯困。可回去之后,华大夫又会让她开口说很多话,她并不是不想说,是觉着倦,想要一个人安静的呆着。耳边的说书声絮絮,楼中不住有人轻轻倒抽着凉气,而她趴在桌上安然的打盹。
便是丁零当啷有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响起时,有人极轻的在她身边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牵住了她的衣袖。
修长的指尖,攥得隐隐发白。却执拗得不肯离去。
如果那个时候,不曾那么困倦,只消微微睁眼,或许此时此刻,心中便不会那么困惑。
可那时早已成死灰的心,连睁眼这么一丝丝的期待,都不曾有过。
……
三天的风平浪静,三夜的噩梦缠身,慕禾只觉自己浑浑噩噩,再这么下去,怕是自己首先要给折腾病了。
九龄乖乖的给她锤着肩,小声道,“师父,明天杨镇上的伤员都要被撤走了,前线连续告捷,他们都往前线赶了。咱们要跟着去么?”
“不用。”慕禾揉着额心,压下一阵突如起来的心悸,“等他们撤走之后,我们便去别的地方吧。”
九龄一愣,点头称是。他并非一个会说乖巧话的弟子,看到慕禾一副疲倦的模样,虽然心中担忧,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给慕禾捏了下肩便去后院做晚饭了。
这天天色沉得很快,西方的天边烧透了一片火似的云,远远望着,纵然格外的刺目,却会与人一种微妙的温暖之感。
慕禾伏在二楼的窗台上,眸前一片光亮,不知不觉的睡去。
这一觉不晓得睡得多久,睁眼时面前空荡荡的庭院已经没入一片漆黑,回首楼下,竟也未有半点的烛光。
慕禾心中微微一跳,起身去开门,才发觉伤者一个都不在了,医馆的门大敞着,透进来些冰冷的风。隐隐约约,有哀切的哭声如诉。
遥遥的有一点火光一跳一跳的跑进门来,九龄停在她面前,弯腰撑着腿,提着灯,喘息着,脸色隐没在烛光投射的阴影之中,许久许久才喘过气来。
以稚嫩的嗓音,怀着让人无法质疑的真挚,开口。
“师父,温相殉亡了。”
第37章()
他们道,温珩是被强弩从马背上射下来的,受伤后掉入了敌人堆之中,之后就再没能起身。
钦州的那一战格外的惨烈,尸横遍野,双方具是损失惨重。
温珩的尸身没有被带回来。
交战的战场是在山地之中的小型平原,进出入山口都是逼仄的山道,双方同时从不同方向退兵,运输不便,附带伤者已经是极大的负累,更何况是尸身。
温珩是受伤之后,落在敌人堆中的。以他将领的身份,敌方无论是谁见着,都想要上前砍上两刀,谁知晓得最后会是个怎样的模样。
最可能的,莫过于身首异处,被人带回去邀功行赏了。
起初大部队共同寻找几个时辰无果之后,天色渐渐转黑,将领担心敌方会派人回来暗袭,只得让人撤回。
又听闻有将士之后偷偷回去战场,搜寻了一夜,仍是无果。骁国那边也没有消息,正是因此,众人才仍怀揣着一份希望,以为温珩会有一天再归来。
可他们不知道,温珩本就是负着严重内伤上的战场,再受一记强弩,不可能还能熬得下来。
若不是因为他身受重伤,更不可能会被强弩击中。
……
翌日清晨,慕禾如约带着九龄离开的杨镇,到达局势稳定的省城,将他嘱托给城中栖梧山庄的隐藏势力,言道晚些日子便会来接他。
九龄仰着小脸,抱着行囊站在慕禾身侧,小声问道,“师父是要去寻温相么?”
天色灰青,像是沉闷着一场大雨。
慕禾同接待人细心嘱托好照顾九龄所有的事项之后,才转过身低头理了理他微皱的衣摆,“是,但是钦州那里尸横遍野,如若处理不当很容易爆发疫病,我不能带着你涉险。”
九龄几番欲言又止,清澈的瞳中早已分明的写出了要说的话,可最后还是换了言辞,不舍道,“那师父你要小心些,早点回来。”
慕禾点头,瞧着接待人将九龄带进屋内,身影淡去,才翻身跃上马背,快速离开。
九龄想说什么,慕禾心中知晓。在他被选做她的关门弟子之时,慕容凌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给他说了,一是为的让他提防着温珩,二则是让他莫要学温珩的狼心狗肺。
其实最开始从九龄那听闻温珩没了的消息时,她并没什么触动,只是一瞬间脑中空茫,足足愣了半晌。自己也道不出是个怎样的感觉。
对死亡最深有体会的那一次,是老嬷的离开。
最初的一瞬都是发愣,在老嬷将要被火化的时候才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心中空落落的痛楚与不舍,却并没有多少悲切。
等到孤身一人回到了栖梧山庄,面对空寂无人的竹屋,那悲切才一阵盖过一阵的漫上来。
渐渐的,开始明白所谓死亡的离开,会是哪一种的离开。
温珩身死的消息来得突然,前一日还有捷报传来,后一日就是举国的恐慌与凄惶,街道上都有抑制不住的哭泣声。
可那哭声之中多少绝望悲切,谁人又能说得清楚?
……
途径令城的时候,沉了一日的天色,终于开始飘雨。街道上人影寥落,再未得商贩叫卖的声响,墙角还有几堆燃尽的纸币灰烬,被风一吹,撒落四周。
若不曾收下九龄,她或许是不会再回来的。
早已分离的两人,各自老去,死去,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不过恰好的,在有生之年听到了他离去的消息。
数日前,极偶然的一次,九龄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不经意的在她面前唤了温珩一句师兄,盛满骄傲的语调,兴许他自己都不曾发觉。可他却会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在她面前这么唤温珩。
慕禾不曾收温珩为徒,但温珩是她关门弟子的事却举世皆知。九龄会唤温珩师兄,想必也是将他当做慕禾弟子来看待的。
一瞬的仇恨可以冲销十年的朝夕相处,然而一方的身死,亦可以带走所有的仇恨。
如果他不在了,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本是陌路人,慕禾却不想九龄日后,回想对比着心凉,变得同她一般的人情淡薄。
至少,她会寻到他的尸骨,将他带回上京。
即便相恨,也不该让他孤身一人客死他乡,漫漫幽冥泉下,寻不见归路。
因为这其实,才是她最害怕的事。
……
骁国在钦州一站之后元气大损,占据险要易守难攻的云城,便缩而不出。
钦州距离云城不远,寻常百姓早已经逃离,只有驻扎的军队瞧见她,便连声阻止,不让前行。
慕禾最终还是留在了钦州,随着清理战场的军队上山,他们砍伐掉山林间的树木,隔出一道隔离带,好就地火化掉已经渐渐溃烂的尸体。
慕禾则是一人在尸堆之中徘徊,面色微微发白,淡了往日的从容,神情认真,一个个的瞧过去。
搬运尸身的将士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好奇,开口道,”姑娘你可是再寻自家的亲人?“
慕禾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偏首望了那男子一眼。
“早几日随军队来找人的妇人很多,大多是一路上哭天喊地,真正见着战场遗骸后,大受刺激而倒下,只能被拖回镇上。我们虽然不忍,却不能再多加累赘,今日是看姑娘你神态宁静,才破例将你带上来。可若是亲人离去,即便不曾悲切痛哭,至少还会有一丝丝的难过,姑娘你既然不畏俱,执着过来寻人,神情之中又怎生显得如此凉薄?”
人心之中总是存在着如此的悖论,一方舍弃,一方执着,道不清孰是孰非。
慕禾低眸,”这大抵是因为家属来寻,是抱着亲人兴许会有一丝存活的期许,而我,则已经接受他离去的现实。我想将他带回去,无论他如今是怎样的模样。”
……
军队天黑后撤离,慕禾迫不得已随军下山。
离钦州几里开外有一间小村庄,队伍途径那村庄之际,正好遇上一位惊慌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发着高烧,浑身热得通红。
原是要赶着进城的,可如今战乱,此时的城门早该关闭了。妇人见着军队,便像是抓紧了救命稻草一般赶上来相求。
可军队有军队的规矩,虽然有军医,却不敢耽误入城的时间。
慕禾在后听着,便自个走了出去,稍微拉低襁褓瞧了瞧那孩子,转而对那些迟疑的将领道,“军令不可违,不晓能不能留下些药材?此趟谢过冯将军的照料,我就不随军入城了。”
冯将军本也为难,听罢问道,“姑娘是大夫?”
“恩。”
“再好不过。”他松口气般的回应。
温珩死后,对民心的打击很大,这种时候再拂民意似乎有些不妥,但军令如山,责怪下来却又是他一人的责任。冯将军立即让随行的军医留下足量的药草,再不迟疑的率军离开。
第38章 5。15()
慕禾跟随妇人进入村落,暮色已深举目望去却只有寥寥的三两灯火。
这里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