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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城点了点头，问道：“大概还能撑多久？”
张大夫盘算了许久，给出了一个保守的估计：“大约能撑到年底吧，若是他能顺顺利利熬过了老夫人的丧事的话。老夫人的寿数到了九月底十月初也就尽了。”
顾倾城沉默了片刻，道：“我会让府里提前准备起来的，反正祖母的寿材早已经买好了。”
张大夫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在下只是担心，府里接连有老夫人和侯爷去世，会给大小姐造成不好的影响。”
顾倾城微微一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在府里的时候他们都好端端的，我一出嫁便接连出事，你说世人会怎么想？”
张大夫一愣，随即失笑：“对对对！是老夫想差了！”
“那么，在我出嫁之前，祖母和父亲的身子就拜托先生了！”顾倾城敛衽为礼郑重托付。
张先生忙避到一旁，连道“不敢”，“在下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顾倾城又把府里的事情作了安排，然后去看顾子恒。
顾子恒被她一直软禁在劝学馆，每日有严格的夫子教导，这两位夫子可比之前顾烨给顾倾城请的严厉得多了，哪怕背书背错了一个字，文章写错了一个字都会打十个手板，顾子恒的手几乎每日都是红肿的。
这么教导了三个月，顾子恒的气焰便消了下去，也知道认命低头了，功课倒是越来越好，字写得也大有进步。
顾倾城到的时候，他正在背书，口齿清晰声音朗朗，十分流利。
见顾倾城站在窗外，夫子便吩咐顾子恒自己默书，出门相迎。
顾倾城屈膝行礼，十分诚恳地道谢：“多谢先生辛苦教导，舍弟的进步，我都看在眼中……”
夫子姓程，是个时运不齐的落第秀才，学问倒十分的好，闻言捻须笑道：“大少爷其实天分不差，只是有些娇气，经过我和赵兄的矫正，如今已经改了好些缺点。如今已经开始念《论语》了。”
顾倾城微笑道：“学问的事我全都不懂，只知道两位夫子学富五车，又教导有方，舍弟说不定将来……”随即掩口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指望着科举出身的，子恒将来是要请封世子，继承侯府爵位的。
“但我想，经过两位夫子的教导，将来必定也能跟名士唱和一二……”
说话的间隙，她偶然把目光落到窗内，便看到顾子恒眼中喷火，正恶狠狠瞪着自己，她不禁轻轻一叹，顾子恒这样的牛心左性……虽然两位夫子尽心尽力，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顾子恒依旧是当日那个顾子恒，像他这样，早晚会给襄宁侯府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那时候，这一切已经与自己无关了。
顾子恒强忍着暴起杀人的冲动，低下头去写字，因为用力过猛，手指都在隐隐作痛，笔尖更是被浓墨弄得一团污糟，不得不把那张纸揉烂了，重新换过一张纸。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顾倾城已经走了，一脸严厉的夫子的视线正与自己相碰。
他微微一凛，低下头去。如今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将来，继承了爵位，这头上没了管束，自己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顾倾城，咱们走着瞧！
顾倾城没有义务保证襄宁侯府荣耀不衰，所以也并不怎么把襄宁侯府别的事情放在心上。
至于嫁妆的事，自有邢氏帮忙打点。这是顾敏亲自过来安排好的，顾敏说了，这世上从来没听说过那个姑娘自己给自己打点嫁妆的。
而邢氏自从有了事情做，也不再是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正式接管了顾倾城手中管着的襄宁侯府的庶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会直接拿来问顾倾城，顾倾城也不吝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邢氏也想通了，虽然说自己是邢皇后远房的堂妹，可是在邢皇后眼中，自己根本什么都算不上，自己接二连三出事，邢皇后可是问都没问过。
别说邢皇后，就是自己的娘家，也只不痛不痒的关心了几句。母亲早丧，父亲虽然没有再续娶，可是身边从来也不缺女人，尤其是进了京之后，一改昔日在任上两袖清风的做派，通身的气派都不同了，连庶子也生了两三个……
所以说，这个世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耳边又想起顾倾城跟她说的那番话：“二娘是个聪明人，是聪明人就不该做傻事。镇日拜着那泥塑的雕像能有什么用？等到候府出事的时候，难道那泥像还能替二娘分担一二？二娘还年轻，总要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
第454章 落网（）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敏往襄宁侯府跑的频率越来越高，翠微翁主和孔薰也隔仨差五就来看望顾倾城。
顾倾城哭笑不得，“你们两个一个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一个正怀着身孕，这天气又一天比一天热了，你们可要当心着些，万一中了暑什么的，可都是我的罪过。”
翠微翁主大大咧咧地道：“我这体格你还不放心？再说，我那两个小皮猴，我婆婆把着一个，我母亲抱着一个，哪里就轮得到我…操心了？倒是阿薰，我瞧你这肚子都有些显怀了，你这么跑来跑去没问题吗？”
“没事没事，”孔薰连忙摆手，“我母亲生了我们兄妹五个，有经验的很，她老人家说了，正经就是这样经常活动着，将来生的时候才好生，整日躺着养胎反而不利于生产。只有做母亲的身子强健了，孩子才能更好。”
三个人说笑了一回，翠微翁主便提议去看看顾倾城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
顾倾城摊了摊手：“要去你们自己去，我反正是不去。”
翠微翁主奇怪地道：“你把这些事都交给你二娘，你就放心？”
顾倾城笑道：“人呐，就是这么奇怪。想当初二娘想方设法想要把管家权从我手里夺过去，可前一阵子我把管家权包括府中的庶务全都移交给她，她还不愿意要了！”
翠微翁主哼了一声道：“算她有自知之明！”
“看来这邢二夫人是真的想明白了，”孔薰叹道，“不过，她如今把侯府的权力都握在掌心，将来便是子恒长大了，继承了爵位也不得不敬着她。”
“嗯，”顾倾城点头微笑，“顾子恒就是个闯祸精，所以我还拘着他呢，二娘若是足够聪明，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这些事我就不管了。”
翠微翁主拉过她手中绣了一多半的嫁衣，道：“这绣活儿真是精致。你先忙着，我们去前头看看。”
邢氏和顾敏正在往嫁妆单子上添东西。
邢氏还一边问：“姑太太，您看着嫁妆是不是太简薄了？大小姐要嫁的毕竟是皇子……可是，”她又有些为难，“侯府的家底都在这里，也实在是再添不出什么了。”
顾敏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虽然说嫁妆丰厚一些，女孩家将来不吃亏，可是这日子要过得好可不是凭着嫁妆多少的，还要看她对自己的日子有多么用心……”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竟然说得十分契合。
听了会儿，翠微翁主便又拉着孔薰到了顾家的花园中，随便找了个亭子歇下，不无感慨地道：“世事弄人，我本以为邢皇后弄个人进来是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邢氏实在算不上是个聪明人，所以即便邢皇后别有用心，这个棋子也选错了！
“好在，邢氏并没有傻到底，还知道替自己打算……”
孔薰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慢慢说道：“事情还没完呢，如今下结论还早呢。起先邢皇后放邢氏进襄宁侯府，一定是想借她的手把倾城除掉，可是邢氏要么没有找到机会，要么就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总而言之是没达到目的。
“为此，邢氏的娘家也一定付出过相应的代价，单看一开始邢家老太太能够经常出入宫闱，到后来无人问津，便可想而知了。由此可见，邢皇后的气度，着实不怎么大。”
翠微翁主忍不住噗嗤笑道：“无人问津？你这话可真有意思！难道说邢家老太太还想梅开二度不成？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孔薰由着她笑，等她好容易停下来，才道：“你难道不知？一开始邢家老太太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多少名门世家的当家主母都要去奉承的，可是后来，邢家便门可罗雀了，你说这不是无人问津又是什么？”
翠微翁主收了笑容，慢慢点了点头：“嗯，世上之事多半如此，锦上添花的多，雪里送炭的少，拜高踩低都是人之常态。”
孔薰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所以说，不遇到难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有几个真正的朋友。”
翠微翁主忙道：“你还怀着身子呢，何必说这些令人扫兴的话题？听说云裳羽衣最近的生意基本上便算是停了，一心一意替倾城打理大婚的事情呢。”
孔薰皱了皱眉：“这样恐怕不好吧？云裳羽衣和倾城的关系一直都是个秘密，若为此暴露了，只怕不妥。”
翠微翁主不在意地晃了晃手：“那两口子，一对猴精猴精的，这种事情还用你我…操心？你看我，虽然我也是云裳羽衣的东主之一，可我就没管过事，到了年底等着分红也就是了，嘿嘿，这就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孔薰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才回去找顾倾城闲聊几句，告别而去。
过了不久，听闻上善大夫彭越在下乡巡视水利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昭帝专门派了太医去看护，连身边的伺候人也都是御赐的，各种补养品更是流水一般送到了彭府。
饶是这么着，彭越还是没有熬过一个月，便一命归西了。
他在宫中给邢皇后做调香师的亲妹彭芷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这种事情，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微末小事。很快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然而一些心性细腻的人，却已经嗅出了不同的味道。
比如说，顾倾城。
顾倾城早早让影一联络了萧凤梧，约定在飘香居密室会面。
萧凤梧在顾倾城到达之后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匆匆赶来，一见面便歉意地道：“我手头有点事情，耽搁了，让你久等了。”
顾倾城却顾不上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径直问道：“彭越兄妹是不是被皇上悄悄处置了？”
萧凤梧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也猜到了？前阵子，姑母进宫，有意无意透了几句口风，父皇便起了疑……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素来多疑，把这兄妹两个分别抓起来一审……自然也是费了些功夫的，才撬开了他们的嘴。”
第455章 歹毒（）
“原来这彭越和彭芷根本就不是亲兄妹，”萧凤梧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他们两个竟然是打着兄妹幌子的未婚夫妻。”
顾倾城疑惑地道：“他们来的时候年纪还小，不会那么早关系便已经确定了吧？我记得，彭芷初到我们府里的时候才十四岁，这之前，他们早就以兄妹的名义在东野县定居数年，那个时候彭芷还是个小孩子……”
萧凤梧眼中笑意浓浓：“他们两个是从小订的娃娃亲。陈国派他们来便是扣留了他们的父母亲长，若是他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回去，两家人平安无虞，他们两个也能够顺利完婚，若是不能，赔上的便是两家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