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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往事:我和三里屯的男人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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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来了,先生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吓得学生们一哄而散,不敢留在原地。

    张先生到了操场边上时那名瘦小学生已经爬起来跑掉,只剩下小五,江生和秦飞。

    张先生看到秦飞满脸是血的样子,再看江生额头上通红的一块,气急败坏地说道:“谁先打谁的?!”

    小五指着秦飞说道:“这个人先打江生的。”

    “他先打我的。”秦飞狡赖道。

    “到底谁先打谁的,说,男子汉大丈夫敢打还不敢承认了?”张先生大怒道。

    张先生向来偏爱江生,也知道秦飞在班上喜欢欺负同学,已经不止一次有孩子向他打秦飞的小报告,他料定了这次肯定是秦飞先动的手,便厉声质问秦飞。

    秦飞擦着鼻血,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是我先打他的。”

    “手伸出来!”张先生厉声说道。

    秦飞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抬起来,张先生手握戒尺,狠狠地劈在秦飞手背上,秦飞疼得再次大哭。

    张先生说道:“成日里在班上麻木不仁,以大欺小,当真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去井边洗洗,回到教室我再收拾你!”

    秦飞委屈至极,捂着鼻子跑向学校菜园,菜园里有一口井,平常教室洒水都是从这口井里面提。

    那时我刚从教室后面踢毽子回来,看见满脸是血的秦飞跑向菜园,又看见小五和江生低着头站在张先生面前,就知道他们犯了事。

    张先生看见我手里拿着毽子愣在原地,厉声喝道:“你这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回教室上课!”

    我匆匆看了一眼江生立马窜回教室。

    张先生领着小五和江生进了教室,罚他们在讲台上站着,过了一会儿,鼻青眼肿的秦飞回到教室,嘴里还在委屈地哽咽,一脸不服。

    “看你头歪得跟坏犁一样,你还不服气,欺负人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今天?!”张先生说完,转头看向江生和小五,问道:“谁把秦飞打成这样的?”

    小五吊儿郎当地举了下手说道:“我。”

    “手伸出来!”张先生道。

    小五刚一伸出手,就被张先生狠狠地敲了两下,疼得他呲牙咧嘴,立马缩回去。

    “小小年纪打人不分轻重,若是你再大几岁,还不要了人命!该打!”张先生说着又抽了小五一戒尺。

    小五又疼又气,眼睛通红,盯着讲桌也不说话。

    下方的学生没人敢笑,先生显然是动怒了,另外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向来愚笨搞笑的小五生起气来如此骇人。

    张先生转而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江生,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江生说道:“秦飞踢球砸到我的头,他让我捡球我没捡,于是就来打我。”

    “你还手没有?”张先生问。

    江生说道:“还手了。”

    张先生问秦飞:“事情起因是不是这样?”

    秦飞哽咽了几秒,说道:“是。”

    “是就好,承认了我就不再打你,我平生最恨学生说谎,滚回你的座位上去!”张先生说着看向江生道:“把手伸出来!”

    江生将手伸出来,张先生举起戒尺还没落下,小五哼了一声说道:“凭什么受欺负的人也要受罚挨打?”

    张先生说道:“无缘无故一个人怎么会挨打?”

    “那小日本现在还在中国,我们招谁惹谁了,活该被欺负?”小五说道。

    张先生被气得不轻,戒尺狠狠地抽在小五的屁股上,他说道:“读书不行,你这张嘴倒是凌厉,江生和秦飞二人的事情关你什么事,江生被欺负时让你撞见了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马大侠!”

    “大侠!”张先生一边喊着大侠两个字,一边打小五屁股。

    江生在旁边看得心疼,小五是替他受过,眼泪哗哗地淌下来。

    “都滚回去!”张先生气得手哆嗦,他喝了口茶,站在讲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整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你们有几个人听的?从开学到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人打架,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个秦飞,平日读书不用功,在学校惹事生非,欺软怕硬,还有这位马大侠,上课睡觉,目不识丁,打起架来倒是毫不含糊,我看将来定然是个杀人的主,免不得狗头铡下走一遭!”

    张先生批评了好一会儿,让我们将三字经背熟,便端着茶杯走出教室。

    张先生走后,学生们就窃窃私语,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大家从窗户望着张先生的背影渐渐走远,几个胆大好动的学生立即站起来四下走动,似乎挑战先生的权威成了他们的一种乐趣。

    小五和秦飞在操场上打架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并且班上的学生都是来自浅塘镇各个村子,有些村子的孩子生怕在外地上学被欺负,于是就拉帮结派,说好了一人被欺负其他人都上。

    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怕秦飞,而没看到小五和秦飞打架的更不怕小五,就算看到了,他们人多也不怕。

    小五当时是坐在第一排第一个位置,靠在最边上,由于我们这一届学生太多,课桌之间是没有间隙的,所以坐在中间的人出去很不方便。

    张先生走后,一个男生便起身要从小五旁边过去,小五心里正烦躁,手背和屁股也疼得紧,就指着另一边说道:“从那边出去。”

    “凭什么走那边,我都已经走到这儿了。”男生说道。

    小五不搭理,也不起身,男生嘴里切了一声,猛地从小五身后挤过去,将前后排的桌子全部挤翻。

    “我干你娘的!”小五骂了一句,转身就掐住男生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

    男生被掐得满脸充血想要反抗,便双手乱抓起来,小五掐着男生,将他举过头顶,猛地掼在地上,背脊和头部落地的震响传入每个人的耳膜。

    男生落地之后,疼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凶狠地哭着,班上几名男生当即站起来,他们都是和男生是同一个村的。

    一名瘦小的男生想要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小五指着那瘦小男生吼道:“站住!”

    瘦小男生停下来,胆怯地看向小五,小五说道:“把门关上,谁敢出去打小报告,别怪我一天三顿打!”

    瘦小男生闻言只得顺从地将门关上,他小声地说道:“我是想去厕所的。”

    小五看着一群站在座位上不动,脸上傲气不减的男生说道:“谁想打架过来跟我打试试。”

    几个男生不敢言语,都看向被小五拎在手里的男生,那个男生才是他们的主心骨,在他们村里这群孩子里很有权威,如今他被小五打哭,其他人一时间也不敢上。

    小五不屑地说道:“都不来打我,那我要开始算账了,咱三里屯的人都站起来,这几天谁打你们了,我帮你们打回来。”

第015章 刘兰英() 
浅塘镇小学一年级的教室内,几个男生依次站在后排,三里屯的孩子在小五的带领下对这些男生挨个踢踹,欺负人最多的秦飞自然逃不了这一顿打。

    以秦飞的性子绝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可小五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搬动几块砖就已经不错了,小五却可以直接将人举起来掼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让人毫无还手的欲望。

    放学之后,各村的孩子都依次排队在门口等着大人们前来接送回村,秦飞经过门口时愤恨地说道:“马小五,咱们走着瞧。”

    秦飞说完话就快步离开,赵大海有些担心地说:“秦飞不会找镇上的混混来堵我们吧?”

    小五皱着眉头不说话,直到三里屯的大人前来将我们接走,一路他都未有言语。

    江生那天吃完晚饭就去了小五家,母亲则让我去赵富贵家的商店买点粗盐。

    那时因为是战争时期,各方势力对盐的流通把控极严,因为人长久不吃盐就会没力气,军队没有盐吃就更没力气打仗了,很多地方打仗军队经过村庄时都会向村民们借盐。好在三里屯天佑平安,每家每户纳了粮食后都会在村大队按照家里人头数领几斤盐,平常还可以到赵富贵家的商店或镇上买些许粗盐。

    我到赵富贵家的商店时,他家的商店窗口并没人看着,因为村里人平常买东西不多,有时半晌不来一个人,所以赵富贵和刘兰英一般都坐在商店里听收音机。

    落日的黄昏线透过三里屯上空沉闷的天从商店的木门上射进去,我站在门口本想喊刘兰英出来卖东西,可是昏暗的门内却传来一阵我常常听到的男人的粗重喘息声和女人的低吟声。

    我站在门口不敢出声,悄悄地靠过去,从门缝看向屋里。

    刘兰英那时正仰着头,面上神情如痴如醉,她的衣服敞开,身上趴着一个衣着邋遢的男人,男人背对着我,认不出是谁,但却可以确定不是肥头大耳的赵富贵。

    我们三里屯最会打扮的女人就是刘兰英,平常在屯子里走路时都有不少男人盯着她屁股看。

    有人说她是地主赵富贵从窑子里买来的,刚嫁来三里屯的头一年她整天穿着旗袍在村里走动,不少刚刚发育的少年瞧见她的模样都开始思春,晚上躺床上脑子里也尽想着她的音容笑貌。

    刘兰英生完赵大海这几年风韵犹存,她身为地主婆整天赋闲在家也很少干活,皮肤都能嫩出水来。屯子里的小青年则盛传赵富贵那方面不行,所以刘兰英才会那么招摇,说她是婊子的本性。

    刘兰英说道:“我这样躺着不得劲儿,你也别歇着呀,富贵他到镇上办点事一会儿该回来了。”

    “这事儿你还想多快,都说你男人那方面不行,看来是真的。”邋遢男人说道。

    “胡说什么,大海还在麦场上玩,我是担心小孩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刘兰英有些焦急道。

    “行行行,我快点就是。”邋遢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屋内传来一阵激烈的声音,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传来,像是砖块落地,我连忙后退躲在旁边的墙角,看见从商店的后面跑走一个黑影,那黑影体格健壮,看起来很熟悉,像赵壮。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刘兰英已经穿好衣服从门内走出来,她四下看了看,绕到商店侧面的窗户,见没人,就小声说道:“没人,你赶紧出来吧。”

    商店内的男人走出,手里拎着一瓶酱油,面上有些不高兴。

    这个男人是我们村的光棍,叫张刚强,年轻时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后来沾了赌,将家里的钱都败光了。那时候张刚强家有一个老母亲,眼看着张刚强三十岁还没娶媳妇儿,就托人给他找了个哑巴做媳妇,张刚强看不上,表面答应,趁两家婚事定下来后,把女方的嫁妆卖了拿到镇上去赌,一夜输得精光。

    张刚强的母亲被活活气死,从那之后张刚强就成了村里的混吃等死专业户,屯子里的人都管他叫张光棍。

    张光棍地也不种,干活又怕累,好在他炒菜方面有天赋,在镇上的饭店当了小半年厨子,有时也会帮人干干糊墙的小工,赚点钱够自己吃的也就得过且过了。

    “真他娘的晦气。”张刚强一脸扫兴,手里拎着酱油瓶,嘴里骂骂咧咧的。

    等张光棍走了后,我从墙角出来,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跟刘兰英说我要买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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