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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伟听到张先生的安排万分欣喜,长得好看的孩子向来是讨喜的,江生本就长得好看,从不与人争执,成绩还是班上第一,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谁都想要靠近,包括丑八怪王伟。
王伟的父亲听张先生说江生是班上读书读得最好的学生自是无比开心,对张先生千恩万谢,还要请张先生和江生去他们家做客吃饭。
张先生婉言拒绝,让江生和王伟出了教室,问江生是否愿意去王伟家吃饭,江生摇头,王伟看在眼里,便央求他父亲请江生去家里做客,王伟的父亲百般劝说,最后张先生也劝说江生,江生只好答应。
那个时代还有伴读之说,不过都是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不喜读书,家中长辈便招一名长相姣好读书用功的孩童伴读,往往会让纨绔子弟悬崖勒马,金榜题名。这种例子比比皆是。眼下江生和王伟虽不是伴读关系,但王伟能常伴江生身旁听学,王伟的父亲自然再乐意不过。
王伟的父亲看着王伟训斥道:“不求你能读好书,只求你以后万事听江生的话,将他当成你的师长榜样,这一次要是你再惹了事,学校不要你,你也不得回家了,既当祸害,不如早死,任你自生自灭。”
王伟听着父亲的狠话连忙点头答应。
王伟回校的当天下午,秦飞的父亲也领着秦飞到了学校,不过同行而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裘袄的大汉,看上去很是威严,另一个则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身穿白衣,像极了戏台子上的翩翩佳公子。
那时候张先生正在上课,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让我们朗诵课文,自己从讲台上走出教室。
秦飞的父亲看到张先生不徐不缓地出现,鼻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斜睨张先生道:“张顺义,你可知道你眼前的这位爷是谁?”
张先生也哼了一声,完全不理会秦飞的父亲,他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一大帮人,然后又看向那名比他小几岁的裘袄大汉说道:“怎么,混堂口的秦叔公今儿砍到我学校来了?”
“你简直是不知”秦飞的父亲刚要破口大骂,被裘袄大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大汉看着张先生说道:“二哥,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正好带着这些不知好歹的亲戚来赔个不是。”
“二哥?”秦飞的父亲一头雾水。
张先生说道:“你可别折煞我了秦爷,一声二哥叫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就是一个教书先生,哪比得上堂口的皇帝?”
“二哥你看你这说得什么话,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我要是不那样现在也早就身归黄土了不是?当年你和大哥都疼我”
张先生和秦叔公一边聊着一边走向一旁,秦飞的父亲看得心惊肉跳,忙不迭问一旁的白衣少年道:“哎哟小侄子,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衣少年说道:“张先生和我父亲是八拜之交,早年都是共进会的成员,跟过孙先生,出生入死,情同手足,后来因为一些矛盾好多年没往来,正好借着姑父这件事来重归于好。”
秦飞的父亲听到“共进会”“孙先生”和“八拜之交”这些字眼一时间愣了神,他万万也没想到张先生竟然和秦叔公有这样的关系。
秦叔公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在北平边境一带摸爬滚打当个小混混,后来遇到张先生后,命运才开始改变,因聪明能干被张先生保举进了共进会替孙中山做事。共进会解散后张先生留在浅塘镇做起了教书先生,在附近的几个城区颇为有名,而秦叔公则混了堂口,干着刀口舔血的营生,经过多年才混到堂口的第一把交椅。
不光是浅塘镇,附近的几个镇包括北平城内也都有秦叔公的产业。
秦飞的父亲听白衣少年讲起张先生和秦叔公的事情,越听越觉得张先生和秦叔公的关系不一般,苦着脸问道:“那前几日我去找叔公的时候怎么也没人提前知应一声哟!”
白衣少年说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再者说你也没问,谁知道你这么不知趣开口就咄咄逼人,没见我父亲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
白衣少年的语气很不客气,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秦飞的父亲,似乎对他们父子并无任何好感。
过了一会儿,秦叔公和张先生从远处走回来,秦叔公的眼睛通红,说道:“二哥,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我每次想起来都心如刀绞,没脸来见你,哪敢以叔公自居。”
张先生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小凤啊,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该过去的也就过去吧。”
秦叔公点头,说道:“我记得二哥当年喜听京戏,正好再过半个月就是这梨园镇的戏园子开箱祭祖的日子,到时候会开一场大戏,我包个场,专请二哥您来听听戏。”
张先生说道:“还有课要授,到时不知能否赋闲下来。”
“无妨。”秦叔公说道。“就是二哥把学生都带上也容得下,怕只怕孩子们听不懂,扰了二哥雅兴。”
张先生说道:“这事儿就算了,毕竟是下九流之所,影响不好,甭屈了孩子们,届时我去看便是。”
“如此甚好。”秦叔公应了一声,接着指向白衣少年说道:“二哥,这是我的三儿子,家里老小,少卿。”
秦少卿向张先生作揖见礼道:“少卿见过先生。”
“哟,不敢不敢。”张先生说道。“初见时我还以为是唱大戏的,此间再看,当真是仪表堂堂,这衣服穿上再合适不过,小凤啊你真是命好,生了个如此俊朗的娃娃来。”
“先生谬赞。”秦少卿不喜不羞道。“早就听闻先生为人刚正不阿,这些年来又常听家父念叨先生的好,怎奈没个机缘得见先生,今日有幸,恨不得拜于先生门下,奉师父之礼。”
秦少卿这番话不由地让张先生大笑起来,张先生拍着秦叔公的肩膀说道:“这少卿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如今乱世竟有这般人物,怕将来是个大有才情的人物,我可收不起这般俊逸的学生。”
“二哥过谦了,少卿这孩子平日里喜欢听戏文,倒是爱把玩些下九流的手艺,之前又在北平城中见过一次那前清的小贝勒,穿了人家的衣服觉得合身,自此便看这满人的服饰合眼,倒也不是一直穿着这件。”秦叔公说道。
张先生说道:“民族共荣嘛,倒也是有情怀的人,若要有人说闲话,像我这般留着长辫子的岂不是要被唾沫淹死。”
“二哥说的是,时代不同了。”秦叔公说着,又看向秦飞的父亲说道:“还不来给我二哥请礼?”
秦飞的父亲连忙给张先生鞠躬,恭敬说道:“不知先生是叔公的兄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先生大人有大量。”
第022章 秦少卿2()
张先生摆了摆手说道:“免了吧,少在小孩子面前来这套,前些日让你来一起管教管教自家孩子,你非要搬身后的靠山来压我,眼下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又立马变了颜色,唉,秦飞这孩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我”
“你只需要听着就是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仗势欺人,没读书的人当真是没见识!”秦叔公打断秦飞父亲的话,脸色很是不悦。
“舅舅,是别人打我,不是我打别人。”秦飞委屈说道,他本来是来找帐的,没想到反倒成了被教训的一方。
秦叔公说道:“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先无缘无故欺负一个老实学生,那被欺负的学生同村孩子看不惯就教训了你一顿,结果你几个人打不过一个,遇到了个狠茬子就唆使个傻子动手,以后莫要说是我亲戚,我丢不起这个人。”
张先生说道:“小孩子打架本也没什么,该教训的教训,该罚的罚,叫大人来的本意是让孩子认识到错误,结果倒好,跑这来吹嘘起家势后台了,今天就算我不认识小凤,你将我捉了坐牢废了手足我也不会改口。”
张先生的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秦飞的父亲早已冷汗直下,口中忙说不敢。
“以后做人做事咱都讲道理,对待教书育人的先生更要谦恭,我妹妹也不知道怎么会看上你这窝囊废。”秦叔公批评完秦飞的父亲,看向秦飞说道:“去把跟你有矛盾的那俩娃叫出来赔礼道歉!”
秦飞听完一脸不服,秦飞的父亲一巴掌扇在秦飞后脑勺上,秦飞撇了撇嘴,只得到教室将江生和小五叫出来。
江生和小五从教室出来后,小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抖着腿,江生暗自打了一下小五的手,小五这才正儿八经地立着。
秦叔公说道:“小小年纪,同窗之间就该友爱互助,打打闹闹都是小事,莫影响了交情,互相道个歉。”
秦飞低着头,站在小五面前,说道:“对不起。”
秦叔公不喜,说道:“念出来人家的名字,态度真诚点,你跟脚趾头说话呢?”
秦飞抬起头,看着小五说道:“马小五,对不起。”
小五拍着秦飞的时手说道:“没关系啦。”
“放肆!”张先生瞪着小五说道:“没大没小的,让你互相道歉,把别人打一顿还要接受道歉,你当别人欠你的?”
小五尴尬笑了笑说道:“主要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秦叔公的脸色变得有趣起来,说道:“这孩子当真是直率,打完了人连名字都不稀罕知道,看你胖乎乎的个子也不高,竟是能打得过秦飞?”
“自然是打得过。”小五说道。
“少在这炫耀,关公门前耍大刀!”张先生呵斥小五,接着对秦叔公说道:“你是有所不知,这浅塘镇三里屯有一家子世代遗传,天生巨力,这伢子的爷爷当年因为失手打死人被关了监狱,出来没几年病死了,其父是我学生,当年打架也是个狠主,好在性子腼腆懂得收敛,不似眼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胖墩儿,谁招呼他他就打谁。”
“呵!”秦叔公听张先生这么说不由地对小五起了一丝兴趣。“我听戏文里常说,世间常有奇人,天生巨力,一餐一牛,一拳能打穿城墙,还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不知这家父子怎样?”
张先生垮着脸说道:“你戏文看多了,充其量不过两三人的蛮力。”
江生站在小五身旁,察觉到那名个子高瘦的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看,就回望了一眼,刚巧看到秦少卿的明眸,略感尴尬,便立马移开。秦少卿指着江生说道:“这娃娃倒不似乡下人家的孩子,比北平城遗落的小贝勒也不逊,怪不得秦飞会欺负他,太招人喜的人向来就容易招惹是非。”
秦叔公说道:“这还没问清缘由倒是让你断了篇儿。”
小五、江生和秦飞各自道了歉后张先生让他们回到教室,张先生听到秦少卿夸赞自己学生自是高兴,便说道:“那个叫江生的孩子倒是的确讨喜,聪颖好学,诚恳和善,比起其他学生来讲确是凤毛麟角。”
秦少卿说道:“既然先生也疼爱此人,半个月后梨园开箱祭祖的戏不如带这学生一起过去,当是背书小童,也好路上解闷。
秦叔公有些嗔怪道:“少卿,先生看戏带不带谁是他的事,莫要多嘴。”
秦少卿自觉地话多说了,便应了一声退到一旁。
秦叔公说道:“二哥,我看我们也来了好一会儿了,耽误你那么长时间,也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