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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往事:我和三里屯的男人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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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爱花说道:“不是我跟你比,是我儿子,这么点孩子你要是都比不过,我看你这手艺也没必要演了。”

    牛爱花说着就将小五推到台上,小五面色赧然地喊了一声:“妈。”

    “怕什么人,就劈块砖。”牛爱花说道。

    “大姐,您儿子看样子也就八九岁,确定要跟我比劈砖?”胡小猛开口问着,然后将戏台上的供桌拖到台前,拾起几块青砖架在供桌上,两摞青砖中间空出个地儿,上面再平放着一块砖。

    “小五加油!”赵大海喊道。

    一帮三里屯的孩子也都喊加油,小五挠着头,他们家三代都是大力士,同龄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比力气,一般孩子拎水时都要拖着走,而小五要不是个子矮,一手拎一桶都没问题。

    胡小猛在梨园子里寒冬酷暑练习基本功,身为武生,说不上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起码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他身强体壮,不相信一个小孩子真能将巴掌厚的青砖拍碎,他自己对拍砖的事情也没底儿,于是就向小五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五见骑虎难下,只好捋起袖子,一拳头砸在青砖上,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青砖应声而断!

    台下的村民们一片叫好,大家都知道马爱国一家力气大,和别人打架只要对面不动刀子,一人对四五个都不虚,自家的孩子吃饭时也都说过小五的力气大,可谁也没想到小五竟然还有这样的绝技。

    牛爱花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以前看见马爱国在用青砖垒墙头时根本不用砌墙的砖刀,而是两手稍一用力,像掰饼干一样将青砖掰成两截。

    后来小五出生,力气同样大得惊人,半年前牛爱花见小五在门口玩耍时用手掌砍青砖轻而易举就砍断了,她也是有意让小五出风头,自己好长长脸。

    那时候,下乡讨媳妇的男子最忌讳的就是手软无力的病秧子,像小五这号力气的若是传出去,指不定多少户人家都会领着自家女娃娃上门订娃娃亲。

    胡小猛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能不费力气地将一块实心的青砖拍断,就算是正常有力气的劳力也不可能那么不费劲的做到这点。

    “许是这青砖不结实?”胡小猛心中疑惑,将一块完好的青砖架在供桌上,狠狠一掌下去,青砖同样应声而断。

    台下又是一片叫好,在戏台两侧看着的老师傅也暗中捏了把汗。

    胡小猛说道:“没想到小小村落竟然还有这等天生神力的孩子,若是放在古代,定然是一代名将,这位大姐可真是有福气,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牛爱花面色骄傲,说道:“还没比完呢,儿子,放两块砖跟他比。”

    台下哗然,纷纷高呼,小五毕竟是个孩子,乡里乡亲都在夸他,他心里受用,不过却苦着脸对牛爱花说道:“妈,两块真拍不断。”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牛爱花说道。

    “小孩子你让他劈什么砖,再把手劈断了。”马爱国说道。

    “你管我?”牛爱花没好气地说道。

    于是小五拾起两块青砖架在供台上,他深呼吸,大喝一声,一拳砸下来,青砖啪的一声震响,上面一层断了,下面的一层却完好无损。

    “毕竟是两块砖,就算爱国也不可能一下子拍断吧?”台下的村民说道。

    “小伙子该你了!”有人向胡小猛个喊道。

    “师哥加油!”小铲子从后台偷偷看向台上的胡小猛。

    胡小猛硬着头皮将两块青砖平放在供台上,他调足了气,一记手刀砍下来,两层青砖也是上面一层断了下面完好无损,但离得近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胡小猛拍断的砖只是勉强裂开,不如小五拍得彻底。

    胡小猛的右手发抖,肿了一圈。

    北平的茶楼里经常有说书先生说津门的霍元甲和陈真的故事,陈真流落街头卖艺时,被看客要求一次劈三块真材实料的青砖,也只不过劈断了两块。

    牛爱花哼了一声,说道:“也不过如此,还真才实学,连个孩子都比不过。”

    台下一片唏嘘嘲讽,胡小猛听得刺耳,拿起桌上的一块青砖就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鲜血顺着脑门淌下来,胡小猛看向牛爱花问道:“大姐看这招怎样,要不也让您儿子来一块?”

    村民们看得哆嗦,牛爱花也干笑一声,将小五领下台,说道:“回家了回家了,我就开个玩笑你看还当真了,真是缺心眼。”

    牛爱花领着小五回了家,胡小猛不擦脸上的血,向台下的村民抱拳道:“今儿个在场的哥哥姐姐爷爷奶奶们,我胡小猛吓着各位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江湖话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年头日子不好过,我今年十六岁,手艺练得不全,未得师傅真传就给乡亲们献丑实属无奈,手底下几十号小师弟饿着肚子给乡亲们表演,乡亲们觉得看得过去就赏口饭钱,觉得不好看还请嘴下留情,师弟们虽无父无母,却都是薄面儿的人。”

    胡小猛说着给台下的人施了一礼,母亲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扔到台上,村长和赵树根等人也都掏钱递过去,很多村民纷纷掏钱,有的是毛票,有的是百元大张,虽已不值钱,可谁看着都心疼。

    正在这时候,戏台上的电灯突然灭了,小铲子从幕后跑来,说道:“师兄,今天捣乱的那些人刚刚把咱的电线扯断了。”

    梨园戏班子每到一个村子表演都是联系村上通电的富户地主,给些报酬给人家,然后拉一条电线出来照着亮,三里屯唯一通电的人家就是赵富贵家,这电线就是从商店里通过来的。

    胡小猛见村民们趁着夜色正浓三三两两都散了,心里委屈,便说道:“生火,戏没演完。”

    戏台子旁边各自支起火盆,等戏台通亮之后,现场已经没了人。

    喜儿从后台跑来问道:“师哥,已经没人了,还演吗?”

    “没人了还演给鬼看,快拿毛巾把坛子脸上的血擦擦,你跟个乡下妇人较什么真儿?”打鼓的老师傅脸色难看地说道。

    胡小猛憋着气儿不说话,眼里闪烁,喜儿从后台将湿毛巾拿来给胡小猛擦脸上的血,见胡小猛的眼眉上结了痂,胡小猛皱着眉头,面色疼得紧。

    打鼓的老师傅说道:“这趟出来根本没带着擦伤的药水,你这伤口就不怕破了相。”

    “打不紧,师哥你低点儿。”喜儿一边擦胡小猛脸上的血一边说道。

    于是胡小猛半跪下来,喜儿便伸出舌头舔着胡小猛眉角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胡小猛,胡小猛问道:“喜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吐出来,脏不脏啊。”

    喜儿说道:“唾液可以消毒疗伤,我年头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的。”

    喜儿的话音刚落,不远处赵富贵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沈阿娘走来,见台前已经生了火,平静走来。

    胡小猛说道:“沈大姐,真是麻烦您了,咱们用了你家的电还用了水,答应给您的酬金明天一早肯定奉上。”

    沈阿娘说道:“这点小忙还要什么钱,你之前跟龙师傅来接江生去梨园的时候我见过你,你是江生的师兄吧?”

    胡小猛惊奇,问道:“沈大姐您怎么这么清楚?”

    沈阿娘说道:“我担心江生的安全就暗中打听了一下,江生救过我的命,你们都是他的师兄弟,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他一样叫我一声沈阿娘就行。现在跑江湖卖艺不容易,我看你们一个个的,瘦得跟猴儿一样,帮不上什么忙。”

    沈阿娘说着就掏出几块袁大头,胡小猛见了,连忙说道:“沈阿娘您这使不得,您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忙了,怎么还能要您的钱!”

    沈阿娘说道:“咱家是地主,不差这些钱,你就收下吧,我今天看你们住的地方没有被褥,虽然现在天热,可没盖着的东西也会着凉,你用这钱买些被褥,小孩子睡凉席会生病的。”

    “我”胡小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沈阿娘将钱塞在胡小猛手里,又跟打鼓的师傅告了别这才回家。

    “原来这人就是沈阿娘,以前江生哥哥跟我提起过。”小铲子看着沈阿娘的背影奶声奶气地说道,他嘟囔着嘴,突然泪流满面。

    “我要是有这样的娘该多好。”

第064章 江生回来了() 
那一年金戈戎马,天南地北两军四处征伐。

    那一年饿殍百万,无家可归者如过江之鲫。

    胡小猛带着手底下的梨园师弟们几乎绕着北平城走了一圈,吃亏吃苦都习以为常。

    北平城任何一个村子都有一些难缠的地痞无赖,胡小猛身为梨园众弟子的师兄,属他年纪最长,而打鼓敲锣的老师傅年纪太大,也许一个推搡就要翘辫子,他学着一个人应对各种突如其来的情况,扛着梨园的大梁,甚至连生病都不敢生,他若是病倒了,梨园也就完了,这帮小师弟们也得跟着饿死。

    可他终究也才十六岁,仅此而已。

    那一年的小五天真无邪,即便在江生走后他依然混得风生水起,身边的小兄弟无数,个个任他驱使,谁要是在学校被欺负了,给他一块糖他都帮人家欺负回来。

    三年级的小五在学校基本上已经是头号小霸王,就连五年级的学生头目见着他都得叫声小五哥,学校数不清的小姑娘对小五表达过爱慕,小五的桌肚里塞了很多小纸条和情书。

    小五会在学校堂而皇之地拉着小姑娘手,有时还会特意在我面前显摆。

    因为小五是浅塘镇学校的小霸王,赵大海自然也混得风生水起,他时常跟在小五身后对高年级的学生指指点点,尤其是骨头硬的倔脾气,基本上一天要挨他们三顿打。

    张先生见到小五趾高气昂的样子每次都会上去踢小五两脚,他呵斥众人,将参与斗殴事件的学生都罚站在操场上,小五自然不敢像之前那样放肆和张先生对着干。

    这样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将班级的描红字帖交去张先生的办公室时,看见大公报的头版上报导着陈公博被判死刑剥夺公权终身、没收全部财产的新闻,那张报纸的内容已经是一个月以前了。

    国内因内战的原因消息变得闭塞起来,加上买报纸的人并不多,我年纪又小,很少听大人们讨论时政消息,所以如今才偶然看到。

    眼下五月末,我有一种直觉的感应,江生要回来了。

    江生不在的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努力读书,江生以前教我的学习方法我一直谨记,每天写字做题,清晨背诗,晚上再回想白天学的课文。

    而江生是在六月一日回来的,是谁送他回来的我不知道,但是当我背着书包放学回家时,正看见江生站在院子里帮母亲收衣服。

    江生在衣服和被褥遮挡的晚霞里看到我,霞光将他包裹,恍惚间我觉得他身上散发着光,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江绒。”

    我撇着嘴,呜呜哭了起来,江生连忙将衣服抱进屋里,然后跑出来抱着我的肩膀说道:“江绒,你哭什么,我怎么听妈妈说你还撞墙了?”

    江生说着撩起我的头发,摸向我额头上已经快消失的疤痕,我想起江生的不辞而别和我这几个月来想念他的委屈,一把将他推开。

    “江绒,还生气啊,我好久没见到你好想你。”江生挠了挠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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