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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那话,也并非是有口无心。
要不然,能让林欣把火转她身上?
“啥事,你说啥事!”林欣插着腰,脸颊气得红鼓鼓的,在林秀额头狠狠点了几下,把一片额头都点红了,这才放过了她似的,努了努嘴:“瞧见没,那堆衣裳还不快去洗了。”
林秀忍着痛,压着火气挤出了一个笑:“我这就去。”
只这扭头一看,险些气得仰了过去。
那院子的盆子里,放着数件小衣裹裤,一块一块的屁股底下,还沾着血污。
林欣见她站着不动,眼睛盯着那血迹,也是又羞又恼,骂道:“还不快去,等会儿你祖父叔伯们回来了,我看你要不要挨骂!”
她说的是事实。反正在林家,林二一家从大到小都是被骂的,无论犯错的是谁,总归是林二一家的不是。
林秀压着的火气却是越冒越大,险些要跟林欣顶嘴了起来。
话到了口,却是压住了。
只是谁家当长辈的连带血的裹裤都让侄女洗的?
要不要脸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断说服自己。她现在是林秀,是林家村的林秀!不是那个虽然表面看着光鲜,但好歹也是个正室夫人,可以使唤奴仆下人的林秀了!
反正林家人有几个要脸的?
她现在人微言轻,更是身无分文,外头乱世降临,更不能逞这一时之快,得罪了林欣,被林家老两口骂一顿还是轻的,就怕她那个拿爹娘和兄妹当命根子的爹拿她出气给林欣消火。
再怎么样,这里也是个安身之所!
“我这就去!”咬着这话出口,林秀连后牙槽都恨得痒痒了起来。
她重生后,当又一次鲜活的见到明日之时就曾对天发过誓,这一世,只有她负人的,没有人负她的,从前那些欠了她、谩骂她、得罪于她的,她都会一一的找回来!
而林欣,就先用她来开这头一遭!
林欣毫不知情,见她动了,还止不住的叮嘱:“唉你可给我小心着点,我那些衣裳可都是上好的面料,就是卖了你都不够的,要是给我弄坏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秀闷头洗着,遮住满脸凶光,林欣念叨了会嫌弃她跟木头一般不会出声儿也觉得无趣,扭着腰回房了,等林秀把小衣裹裤给洗干净拿到院子后头去晾晒时,林四娘躲在柱子后头怯怯的看着她。
换成上辈子,只怕林秀早就放下手头的活计拉着她柔声问了起来,现在她只当没看见似的,凸自晾着衣裳,反倒林四娘忍不住了,一步一步的挪了出来,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怯怯的对她说道:“三姐姐,是我的不是。”
林秀知道她说的是林欣责骂她的事儿,其实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林四娘为何会对林欣说她从晌午后就没见到人这些话,不就是因为不想挨骂所以才往她身上推吗?
可是理解归理解,她却无法认同。
就因为不想挨骂所以推别人出去,才会养成在后来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他们这些至亲之人,是觉得因为他们年长,所以便理所应当的背黑锅吗?
凭什么?
林秀心里大喊凭什么,嘴里却淡淡的道:“没事儿,以后别这样说就行了,反正挨两句骂也没甚。”
林四娘却是一怔。
这跟她先前设想的不一样。她先前已经想过了,若是她给三姐姐道个歉,她定然会温柔的拉着她,抚摸过她枯黄的发丝,安慰她,替她遮挡着风雨才是。
怎么怎么跟平日里不同了呢?
“怎么了?”林秀瞥了她一眼,笑道:“家里的鸡仔都喂好了吗,免得待会儿奶奶回来了。”
都说这世道人命不值钱,尤其是女娃子,更是一根草,哪怕是林家最小的林四娘也早早就开始学会打扫、喂养牲畜、出门割草了,像她这种半大娃娃,更是早早学会了收拾家务、洗衣做饭、下田挖土了,前些时候才割了稻草,一背篓一背篓的背回来,双肩到现在都隐隐作疼,好不容易闲了点,这才轮得到她去挖野菜这种活计。
前世,在他那个至孝的父亲带领下,她年纪渐长越是勤快的干活,还时不时的帮着林四娘的份一起干,从来没有埋怨抱怨过一分,直到她面色枯黄、发丝枯萎、身姿扁平且毫无美态,而胞妹却五官姣好、肤色白皙的用她那睥睨的眼神高高在上时,她心里才滋生出那些埋怨、抱怨。
可是怪谁呢,还不是怪她自己!
从古自今,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她心甘情愿听她爹的话,为了这个家,为了照顾胞妹,活活把自己弄成那样一副面貌。
就算没有路途上林四娘的使坏,只怕她也没有那个颜色能入旁人的眼吧?
林四娘脚步挪动了两下,咬着嘴唇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三姐,你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背着她的林秀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没有回身,只连连催促:“原谅你了,原谅你了,快走吧,快走吧。”
做都做了,莫非我还能揍你一顿不成?
你当然不是有意的,因为你是故意的!
这辈子她就想恣意潇洒的活着,远离林家这群不要脸的人,也让他们当不成什么皇亲国戚,一辈子就这样穷困落魄下去!
林四娘面上一喜,以为林秀已经被哄好了,当下脚步轻盈的转身就走:“那我走了。”
等人一走,林秀挺着的肩膀才蓦然垮了下来,眼神复杂的抬头仰望着头上那片洁净的天空,虚虚实实的不知落在了何处。
申时开始,林家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林家老两口带头,后头跟着林大、林二、林睿,须臾,林大媳妇小严氏一干女眷孩童也回来了,他们提着篮子,里头装了些落下的稻草,上头还吊着几点零星的米粒。
前头林家老两口几个是去镇上卖米的,后头小严氏等人则是一块儿田一块儿田的捡着剩下的稻米,连抢了林四娘头绳的林绿都装模作样的提着个篮子,里头放了几点,至于孙子辈年纪最大的林丰和林康,则上山砍材去了。
彼时林秀姐妹正在灶房做饭,听到声儿,林秀拿了勺子就勺了几瓢热水,和着凉水一混,赶忙端了出去:“爷爷奶奶,大伯爹三叔,来洗洗手。”
“做死的小煞星!”盆子刚放下,林秀奶奶严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指着一盆子水劈头盖脸的骂道:“这水不要力气担啊,费这么多水做啥,我整日管着家,一不在你们就不听使唤了是不是?”
林秀被骂得一怔。
二房的朱氏和林秀二姐林娟紧了紧脸,正要开口替她说话,却见林秀突然笑了起来,点头哈腰的:“是是是,奶奶骂得对,这水是多了,孙女这就减一半去留着明儿用。”
说完,竟是直接端了水盆就进了灶房,须臾出来后,把盆往地上一搁,笑眯眯的:“奶奶你慢用,这下水不多了吧,我去做饭了,你们定然也饿了。”
第3章 顶撞()
“够了!”
林家当家的蹙着眉头,呵斥起了严氏:“赶紧洗洗,你不累我可累了。”
严氏吊着的眉眼一僵,随即冷哼了一声,在水盆里搅了搅,把好些水都洒了出来,还不解气的盯着女眷们手中提着的篮子身上扫过,挑了朱氏和林娟出来骂:“好啊,我不在你们二房要翻天了是不是!让你们捡个稻谷穗儿比绿丫头都捡得少,你们还要不要脸了啊,老二!”
“娘。”
林二立马应了声儿,长得高高壮壮的却缩着个脖子,还比划着两个手指头表忠心:“娘你放心,我待会儿就教训她们,让她们再不敢偷懒!”
已经习以为常的朱氏母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仿佛不够似的,林欣扭着腰从屋里出来,还跟着添了句:“可不是,二哥你可得好好管管了,你们家三丫头一下午跑不见人影,回来给我洗两件衣裳还磨磨蹭蹭的。”
原本在屋里切菜的林秀一顿,眼眸神色变换,最后咬了咬牙,看了眼缩着脖子的林四娘一眼,叮嘱她加两把火,一边儿放下刀擦着手上的水,转瞬就出了门,做了个四不像的揖道:“姑姑我错了,侄女给你陪个不是了。”
她先是给林欣道了歉,起身后笑着嗔了句:“不过姑姑可冤枉侄女了,我那可不是磨蹭,就是被吓到罢了。”她侧身在一群幸灾乐祸的女眷里挑中了三婶马氏,扬着声音问道:“三婶儿,你是城里人,见多识广的,能不能告诉侄女一声,那裹裤上沾了血是啥,我从来没见过呢?”
马氏脸一僵,别说她,就是场上一干人,连洗了手要走到屋歇息的林当家的都一下铁青了脸。
林三叔更是一甩了袍子,大步走进了屋里:“真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林秀面色奇怪的看着他们,嘟囔了一句:“连三叔也知道那是什么啊,三叔果然不愧是读书人,知道的就是多!”
回应她的,只有“嘭”的一声,林睿关了门,可见有多大气,为了怕她再问,涨红着一张脸的林欣几步朝她扑了过来:“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你个死丫头片子,你竟然敢说出来!”
林秀不是个傻的,见她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就跑,身子灵活得很,林欣一个娇滴滴的哪里能抓到她,林秀又问:“怎么了这是,姑姑那血是你的吗?这可不成,失了这么多血,你该有多难受,侄女一想着就心疼!”
她朝着林二就喊:“爹,你快去请大夫,姑姑流血了,那些裹裤上全是!要出人命的,爹你快去!”
一墙之隔的另一户人家里,在那墙脚之下,几道笑声传了开来,让严氏气红了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她:“秀丫头!你个该死的小蹄子,老娘”
她的话还没骂完,却见林秀突然怔住,随后面色凄苦,几颗斗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抬着退就哭着往外边跑:“不活了,不活了,侄女关心姑姑为什么流血,怎么就跟仇人似的又喊打又喊杀的了!”
严氏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得不扯着嗓子朝一堆女眷喊道:“楞做做啥,还不快去把人给拉回来!”
小严氏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撒开腿就朝外跑,又以朱氏和林娟跑得最快,没一会儿,一众人就把林秀给拦下来了,半劝半哄的把人给拖了回去,等大门一关,再也不敢留下看热闹了,个个都回了屋紧闭着房门,只悄悄竖着耳朵听那院子里的动静。
没让他们失望,这回气得狠了的严氏哆哆嗦嗦的指着林秀,还没开口责问,林二就一把扶着人,满脸不悦起来:“三丫头,你奶说你两句你听着就是,要这些要死要活的给别人看甚热闹?”
尤其,关乎小妹的私事,扯上他做甚!
林二一张脸黑中带着点点红,面上显见的严肃,眸子里浓浓的不悦之情,他能说出这种不分黑白的话林秀并不意外。
妻儿、妻儿,妻室和儿女对这个已经把愚孝奉入了骨子里的男人而言,向来是放在最后一位的,在林二心里,排第一的是林家老两口,其次是兄弟姐妹和她们的子嗣,其次才轮到自己一家,而在他们这个小家里,他自己自然是爷,余下的才是他们。
两辈子,林秀都曾怀疑过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到底是不是林二的种!
但很可惜,他们确实是。
如同上辈子一般,林秀也捧着林二的话当圣旨,只要他发了话,必然是照做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