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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盈不自然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丹麦人,凭借想象描写了海底的样子,竟然和真实如此相似。”
卷荷显然听不懂什么丹什么麦,对此也不感兴趣,只是叹道:“公主,您可真是在陆地待久了,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以前有事没事一天总要骂我们好几回,现在连话都懒得跟我们说,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银盈努力克制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同时岔开话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舒荷呢?”
“别提了,我都好几天没看到她了。”说起这位搭档,卷荷立刻换了一种不满的口气。“她肯定在山里憋坏了,一回来就撒着欢儿到处浪。以前有公主您管着,她还知道收敛些,现在您脾气变好了,她倒越发不像样了。”
“随她去吧。”银盈一点儿也不在乎,觉得待在身边的人越少越好。
自打回到瀚海,龙君、龙后、漪然夫人还有这个那个的,每天走马灯似的来看她,让她不胜其烦。只好推说身体不适,需要安静休息,她们才走动得没那么勤快。
说来也是运气不错。
前两天,龙君龙后受元始天尊之邀,前往玉清圣境听法去了,龙宫大小事务都堆到了漪然夫人手上,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无暇来顾她。如此倒是称了银盈的意——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海底没有日夜之分,永远都被夜明珠照得亮堂堂。想睡觉就关严窗户,拉上厚厚的帘子。算起来,现在应该是陆地上的午后时分。
她从篮子里抓起一只苹果,深吸它香喷喷的味道。这是一大早从陆地上采来的新鲜货,不带一丝海里的咸腥味,真是太好闻了。
“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会儿。”银盈吃完半只苹果后说,又朝果篮一指:“剩下的都给你啦。”
“谢公主赏赐!”卷荷抱着篮子乐颠颠的走了。
银盈赶紧将房门反锁,从枕头下抽出一根竹管似的乐器,走到窗前。
窗外种着许多彩虹色的树,样子很像春天河岸边的垂柳;树下长满了稠叠的藻类,柔软轻盈,像水波一样飘动着;还有很多被称之为“花”却没有任何香气的植物,色彩艳丽得不像话;还有一群五彩斑斓的银鱼拍打着胸鳍,从充满海水的透明穹顶上悠然游过,
所有这一切表面都闪烁着蓝色、银色和紫色交相辉映的亮彩,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住在玻璃音乐盒里的小人儿。
她将乐器贴到唇边,用力吹奏了几下,却没有听到它发出任何声音。变换方式继续尝试,还是没动静。她有些沮丧,准备将它重新藏起来,却突然瞥见外面有个女孩子站在树下,正惊异的望着自己。
她穿一身绿水芙蓉裙,是龙宫宫女的标志性打扮,但背后似乎还长着一对椭圆形的翅膀。
两人愣愣的对视了几秒。
那女孩子猛然回过神来,慌忙跪下:“奴婢参见公主!”
“起来吧——”银盈端起公主架子,威严的问:“你是谁?”
“奴婢是凝碧宫看管乐器的侍女”女孩子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语气中带着深深惶恐:“并非故意要来冒犯公主,而是而是”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银盈向她招招手。
“是——”
女孩子赶紧站起身,忐忑不安的走过来。
银盈这才看清楚,她背上那对翅膀样的东西,其实是一对薄而坚硬的壳,大面积的浅褐中夹杂着一点儿玫瑰色。
她长得不算出众,但皮肤像月色一样皎洁,而且有一双水族中罕见的黑眼睛。
“而是什么?接着说——”银盈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女孩极力镇定下来,小声答道:“奴婢听到了熟悉的音乐声,被吸引而来”
“音乐声?难道是这个乐器发出来的?”银盈惊讶的举起手里的竹管。“可是,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公主是这样的——它的乐声只有我才能听见”
“你是蚌珠!?”银盈脱口喊道。
女孩子张大了眼睛:“公主怎么知道?”
“昆仑十三公子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会跟真正的银盈交换身份来到这里,为了将这个交给你。”
“你不是公主!?”
“嘘——”“银盈”忙将手指举到唇边,朝周围扫视了一下。
蚌珠下意识的捂住嘴,过了会儿,才耳语般的问:“那你是?”
“先进屋,我慢慢跟你说。”
经过“银盈”一番详尽的解释,蚌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你是夏月?真正的银盈公主变成了你的样子,还留在玄铃山庄?”
夏月得意的点点头:“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想在玄铃山庄多玩一段时间,我又正好想要来瀚海,一来完成十三公子的委托,二来看看海里究竟是个什么样。”
“天哪,这要是被龙君龙后知道了,真不知道会怎样”蚌珠不停绞扭着双手,显得非常不安。“要不——你还是赶紧去跟她换回来吧!”
“换回来?”夏月扬了一下眉毛,“相隔这么远,怎么可能说换就换。你放心吧,我们的计划很周全,不会轻易暴露的。就算暴露也顶多是挨几顿骂,还能怎样。”
蚌珠勉强答道:“那好吧这支雾海篪就先由你保管,有事要找我的话,你就吹它,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赶来的。”
“这乐器原来叫雾海篪啊,那它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夏月很好奇。
蚌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陶醉起来:“庄重、优雅、温柔就像他一样”
“嘻嘻,我懂了。”夏月故意向她挤了挤眼睛。
蚌珠的脸一下子红得像珊瑚。
夏月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脸吗?”
“我从小生长在龙宫,从来没有走出过瀚海。世界对我来说,就是这两片硬邦邦的壳。合起来是一天结束,打开又是一天开始。虽然也知道是痴心妄想,但还是憧憬有那么一天,有人能够带我到外面那片更广阔的天地去看一看”蚌珠深情的说道:“第一次见到十三郎的时候,是被他吹奏雾海篪的乐声所吸引。那是我听过的最悲伤、最孤独、也最美妙的声音,如倾如诉,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从那以后,我经常过去和他说话。慢慢的发现,他的脸虽然丑陋,可心就像我每天早晨浮出海面所看到的朝阳一样,光芒万丈后来,他被父亲接回昆仑,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他,盼望他归来”
夏月握住她的手,将十三公子要自己转告给她的话说了一遍。蚌珠垂着眼睛默默听着,泪水不断淌过脸颊。
等夏月说完,她从怀里取出一块包裹着的绣帕,一层层打开——里面藏着一颗瑰丽的珍珠。
“这是我们分别那天,他滴落在我手心的眼泪。我将它荣养起来,炼成这颗珍珠。请你在离开瀚海的时候,帮我交给他。告诉他,我会一直等他。哪怕瀚海枯竭成荒漠,我也会一直等他。”
夏月点点头,将珍珠贴身藏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从手指上褪下一样东西,递到蚌珠面前。
“我终于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了。”她欢欣的说。“原来银盈就是从十三公子手里抢走了这个,才被他甩耳光的——这是他亲手做的,想要送给你的礼物。你看,这戒指上有一只打开的贝壳,中间嵌着小圆珠,不就是‘蚌珠’的意思吗?而且我数过了,金环上的波浪纹一共是十三道,正好代表十三公子本人。幸亏银盈把它当成见面礼送给了我,现在物归原主啦!”
蚌珠喜极而泣,欢欢喜喜收下了戒指。
从这以后,夏月在龙宫的生活就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之前因为怕露馅,才假意称病不敢外出,而现在,她却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在蚌珠帮助下偷偷溜出宫去玩耍,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来。
蚌珠真是太厉害了,偌大一座龙宫,再隐蔽再意想不到的小路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有很多夏月从未听闻过的轶事,她也都知道。
第138章 雾海篪(2)()
原来龙君龙后的感情并不像大家看到的那么好。龙君最开始喜欢的是别人,后来失恋了,一赌气才娶了龙后。龙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隔三差五就要找茬跟龙君吵架。龙君受不了就会跑出去躲几天,估摸着龙后消了气才回来。不过在公开场合,他们还是尽量会表现得恩爱有加。
原来凌波将军是公认的瀚海男神,拜倒在他麟甲之下的水族姑娘多得不计其数,但他心里只有银盈公主,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龙君龙后对他也很满意,因此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是未来的驸马。但也有人不看好这段姻缘,认为银盈的臭脾气比她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成婚以后,凌波将军必定没什么好日子过,说不定比龙君还窝囊。
原来漪然夫人是龙宫上下人人称颂的贤德之人。她与龙后的哥哥——前龙君敖长风——曾是一对人见人羡的神仙伉俪,还诞下过一位小太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夜之间,襁褓中的太子和龙宫至宝“镇海珠”都突然失踪,龙君惊怒万分,抛下一切日夜追查,结果误了布雨大事,让百姓遭遇十年大旱,民不聊生,因此被天帝问罪,至今仍在关押受罚中。漪然夫人也因此悲伤过度而病倒。一时间龙宫无主,秩序混乱,大家才只好拥立新君。
原来龙宫并不是瀚海最深的地方。最深的地方是一个无底洞,从来没有水族下去之后还能活着回来,人称“无回深渊”。
“你可见过镇海珠?”夏月问。
她们正费力的穿过一片红藻丛,那些像飘带似的软绵绵的植物时不时会缠附到她们身上。还好银盈教过夏月避水诀,让她可以在水里像在陆地上一样自由呼吸。
蚌珠摇摇头:“没有见过。但听说它那不可思议的光辉就像融化的黄金,源源不断从龙宫漫出,充满整片海洋,最黑暗的角落也能被照亮。”
夏月努力脑补着这一画面,但还是为自己不能亲眼见到而感到遗憾。
她们很快到达了光线明亮的地方,太阳反射进海水的样子,就如同夏月在书中所读到的那样——像一朵花,从花萼中射出紫色,还有蓝色、绿色、红色、白色和黄色的光辉。
一头巨大的座头鲸从头顶像乌云一样慢悠悠飘过。
蚌珠唤来两只海豚当坐骑,让她和夏月可以在广阔无垠的海面奔驰。累了,就躺到大海龟背上晒太阳,直到黄昏降临,眼中铺满玫瑰花一样颜色的云彩。
“看,那就是神秘岛之一的螺髻雪山岛!”蚌珠突然指着前方海域一个凸起的极小黑点说。
夏月朝她所指方向望去,却看到了一副可怕的画面:汹涌的波涛围绕着黑色岛屿,岛屿上空浓烟滚滚,浑身燃烧着赤红烈焰的巨大魔怪伸出利爪,朝自己劈空抓来
夏月大叫一声,捂住脸,浑身颤抖不止。
蚌珠吓坏了,连忙过来抱住她,连声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夏月缓缓回过神来,再往前看时,便只有逐渐被暮色所包围的大海。她轻轻的说:“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在她们不发一言返回龙宫的路上,有几个鲛人嬉笑着从旁边游过。有男有女,个个年轻貌美,头上戴着用海草和珍珠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