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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半年有余,生死凶险早已心知肚明,若还不能淡然地与死亡擦身而过,那么接下来的险路,有谁替你走?
赵禧掀开门帘子,再次被深秋的冷风一吹,顿时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随即对传话的人应了声“是”,便往落玉殿去了。
温嫔这个时候找他,是否已经得知了刘安的消息?
赵禧一路上在猜测可能性,走到落玉殿门口的时候,正要敲殿门请安,突闻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赵禧仔细一听,像是仪仗队的声音!
皇上?
队伍声势浩大,越来越近,赵禧连忙退至角门旁不显眼处,跪下迎接。
赵禧不敢抬头,低着头只能看见一双双太监宫女的鞋子,还有一辆车撵的车轱辘逐渐靠近。
远远的,听到有太监高声喊道:“丽嫔娘娘驾到!”
赵禧:“!!!”
想来皇上也不会如此高调地再来落玉殿,但赵禧也从未想过是丽嫔大晚上跑来这里!
“狗奴才,丽嫔娘娘驾到,还不快叫落玉殿的娘子出来迎人!”为首的太监十分凶煞,声音尖锐地仿佛要刺穿这夜幕。
这落玉殿外没别人伺候,赵禧连忙爬起来去通知温嫔,起身的时候,听到了坐在车撵上的丽嫔冷哼了一声,似有天大的怒气待发泄!
今晚,怕是有一场空前的撕x大战要上演。
赵禧手心冒汗,用了最快的速度进殿通知温嫔。
谁知温嫔也是个警觉的主,早在听到仪仗声音的时候便带着弄秋站在主殿门廊下了,赵禧匆匆进来的时候,温嫔脸上有焦虑之色,她也没料到丽嫔大晚上寻来。
不论她如何做,丽嫔现今地位压她一大头,她今晚都是吃亏的一方。
“赵禧,真的是她?”温嫔还不太敢相信。
赵禧顿住脚步,给温嫔行了个礼,“是,主子出去吧。”丽嫔既然已经来了,无论如何,他们这边不能先失了礼数,那样凭白给丽嫔落了把柄。
温嫔很不情愿,但不能再拖延,只能无奈点头,出门相迎。
“给丽嫔娘娘请安。”温嫔出去给丽嫔行了个万福礼。
这对温嫔来说已经是承受了很大的羞辱了,当初她们在后宫中平起平坐,但丽嫔资历不如她,也没生养,平日里还得尊称她一声姐姐,而现在,她却要恭恭敬敬地给丽嫔行礼。
然而丽嫔还觉得不够,她比温嫔年轻许多,长得艳若桃李,般般入画,是宫中少有的绝色,因此皇上赐她“丽”字。
自入宫以来,一路平步青云登上一宫主位,便养了个骄横霸道的性子,这段日子温嫔或主动或被动地招惹于她,她今日就是忍无可忍才来的这落玉殿,又怎会轻易放过温嫔。
“温娘子在宫中待了十余年,怎的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丽嫔横眉冷对,言语瞬间刻薄起来。
一旁的太监立马补充道:“官娘子见了一宫主位娘娘,应行叩首之礼!”
温嫔听到这话,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她在后宫中已经很久没给人行叩首之礼了,即使是位份最高的康贵妃,见礼也要给她几分薄面,从不受她如此大礼!
丽嫔今日可谓来势汹汹!
见温嫔良久都跪不下去,丽嫔扶着宫女的手从车撵上下来,走到温嫔面前,伸手便把温嫔头上唯一一根簪子拔了。
最近温嫔为了复位寻人办事,首饰早送了个干干净净,头上这跟簪子被拔,顿时一头乌黑的头发倾散下来,狼狈不堪。
“哈哈哈!”丽嫔笑得张扬,因为现在对比之下,温嫔跟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凭你这样的半老徐娘,还胆敢再勾引皇上!”丽嫔尖声说完,一个耳光便扇了下来!
温嫔被扇的措手不及,疼痛之下跄踉了几步没站稳,一只脚崴了下去。
就在这时,丽嫔身边一个势利的太监立马抓着温嫔跪下!丽嫔也顺势一脚踩在了温嫔的脚踝上!咬牙切齿的模样着实用了十足的力气!
温嫔顿时疼地额头冒汗,人几乎瘫倒在了地上,长发乱做一团,或贴在脸上,或散在地上。
弄秋见状就要护主,奈何被人扯住了头发往后拉,一时之间混乱起来!
“娘娘,丽嫔娘娘!”赵禧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前朝后宫无小事,娘娘万不可意气行事,温主子一向与人和善,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丽嫔身边的太监往赵禧侧边就是一脚,赵禧连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一身灰尘也是狼狈不堪。
那厢丽嫔踩着温嫔的脚便教训上了:“你以为就凭你那点把戏,就能重夺恩宠?你知道你派去给皇上送香囊的太监是怎么死的吗?”
丽嫔说完指了指她的车撵,笑得仿若鬼魅。
赵禧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盯着丽嫔车撵的车轱辘,仿佛看到了压在车撵下的自己,粉身碎骨!
刘安真的是代他死的!脊背顿时一片粘腻,被风一吹,便瑟瑟发抖。
温嫔也震惊地盯着丽嫔,她知道丽嫔一向嚣张,但没想到她会张狂到这种地步!脚上一阵一阵钻心的刺痛,温嫔绝望起来。
“皇上驾到!”
众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在这种时候过来!
赵禧还没来得及绝望,听到这一声,眼睛亮了起来。
抬头一看,最先慌乱的是丽嫔。
丽嫔连忙松开踩住温嫔的脚,一回头,皇上已是行至眼前了,她连忙行礼:“臣妾给皇上”
“朕没有你这样的妾,更没有你这样的臣!”皇上恼怒地打断了丽嫔的话。
事情来的太突然,皇上身边只跟了两个人。
一个是大太监高童,还有一个,是九皇子宁元修。
只听得宁元修饱含深情地喊了句“母亲”!皇上的视线便粘在温嫔身上了。
温嫔的委屈,温嫔的楚楚可怜,以及温嫔此刻凌乱的头发,都让皇上想起了那晚化着美人出浴妆的她
赵禧在黑暗的阴影中,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饱含深情的宁元修,他突然觉得这个九殿下,并不像别人口中评价的那般中庸。
第19章()
丽嫔向来强势;行事张扬;但身边也不缺妥帖的人;今儿跑来落玉殿;是因为这两天已经把皇上忽悠妥了;确定他不会再管温嫔了才来的。
万万没想到;皇上竟来得这么快!
昨日;皇上还在她塌上承诺,往后再不去冷宫是非之地的!
君子一言,原是放屁么?
丽嫔被宁文宣呵斥了一顿;美目瞪得圆圆的,脑子一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文宣走向温嫔;然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温嫔给抱了起来!
后边的帝辇立马跟上来了;丽嫔的车辇被迫往旁边退。只见皇上直接把温嫔抱上了帝辇,然后驱车走了。
单留丽嫔跟一堆下人在落玉殿门口;皇上竟是看也不看一眼!
“啊!”丽嫔眼看着帝辇走远;气得拽住旁边的小太监便死劲踢打;浑身的怒气都发泄出来;“她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那小太监正是刚刚踢了赵禧一脚的那个;此刻风水轮流转;纵使疼痛难耐,他也不敢吭声,只能受着。
“娘娘。”皇上走了;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高童还没走;他是留下来宣皇上口谕的。
聪明如高童,知道在这个时候给丽嫔留个面子,只轻声对丽嫔道:“皇上让您在长春宫里静心修养几日,这夜深露重的,您也早些回宫吧。”
丽嫔知道高童这么小声,已是给了她面子了,只能点头,但对今夜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还心有不甘,“高公公,皇上今夜不是去了康贵妃那儿么?怎的”
高童笑了笑,“昨儿个,康贵妃去皇子所看望众皇子,带回来一副九殿下的字,皇上去永寿宫的时候,康贵妃便多夸了九殿下两句,丽嫔娘娘您有所不知,九殿下的书法真真是精进了不少!康贵妃愈发喜欢这孩子了。”
丽嫔听完,手握成拳,原来如此,千算万算,算不到是康贵妃这个老婆娘从中搞鬼!
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康贵妃李兰芳便是侧妃了,皇后一死,李兰芳实际上变成了这后宫之主,平日里六宫之事以及皇子公主康贵妃都要劳心,所以她即使年龄偏大了,但皇上仍然很敬重她。
只是没想到,李兰芳竟然有闲心管这档子事了!丽嫔的指甲险些掐进肉里,看了一眼身旁被自己踢打地浑身发抖的太监,怒火中烧,狠狠把他踹翻,这才转身气哄哄地上了车辇。
“回宫!”
皇上和九皇子走了,丽嫔和高童也走了,落玉殿很快再次回归安静。
赵禧顾不得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连忙跑过去扶起被扯打得狼狈不堪的弄秋,“姑姑,您没事吧?”
弄秋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摇头。头发已被丽嫔的下人扯弄地凌乱不堪,弄秋认真地扒弄着,但看向赵禧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赵禧,你可知,今日是我来这落玉殿三个月来,最高兴的一天!”
他们亲眼看着皇上把温嫔主子抱走,那么名正言顺,那么怜惜,当着九殿下和丽嫔的面。
可以确定的说,温嫔不用再回这落玉殿了!
赵禧重重地点头,也是欣喜,“主子洪福齐天,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在这无人的地界,弄秋也轻松起来,她很少笑得这么明媚,“赵禧,你的功劳,我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就连方才丽嫔最嚣张的时候,你都能为主子说话,是个忠心的,等回了未央宫,我定央求主子重赏你!”
赵禧此刻才大松了一口气,算是得到承诺了。
就好像老板提前找你谈话,答应明天给你升职加薪。不过在真正的升职加薪文件没有到来之前,赵禧并不敢高调妄动。
好在他并没有压错宝,温嫔也没有让人失望。
第二日,皇上便下了旨意,平反了温嫔当初的巫蛊之冤,恢复了温嫔的位份,即日迁回未央宫。另外,丽嫔跋扈,宫中失仪,令丽嫔待在长春宫反省三个月不准出宫门,念及丽嫔怀龙裔有功,便没有降丽嫔的位份。
这道旨意传到冷宫之后,弄秋便立刻被温嫔召回了未央宫。
冷宫里的宫女太监皆为此吃惊,虽然前朝也有三入三出冷宫的嫔妃,但那些都是传说,发生在他们眼前的,还是头一次!
他们当中,一部分怀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吃瓜看戏。一部分日日惊慌,因为之前干过欺负克扣落玉殿的蠢事儿,生怕温嫔娘娘想起他们来,那定是死路一条!
赵禧是个例外,他在等待,在期盼。
终于,在温嫔迁宫三日后,未央宫安置妥当了,赵禧的调任命令也下来了。
是弄秋姑姑亲自来传的话,传话的时候把所有的人都聚了起来。
“赵禧得力,伺候落玉殿期间兢兢业业,差事无不妥当,温嫔娘娘念赵禧之功,特调入未央宫,任七品掌事,主管膳食与洒扫所有事宜,手下配膳房四人,洒扫八人,任其差遣!”
弄秋之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传话,并不为赵禧炫耀,而是在彰显未央宫的阔气和荣耀!她要让这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温嫔娘娘仍然受宠!
当初温嫔在落玉殿是怎么落魄的,就显得温嫔现在有多么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