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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清晨,那一片盈红火光终于湮灭,浓浓的残烟从废墟上升起,浮烟袅袅,直上九天。隔着小半座帝都,有人伫立在琴铃阁最高处的楼阁上,远眺着那一方宫墙,身形挺拔,背影寂寥。
朝阳还未完全升起,晨时的清新朝气伴随着夏日难得的凉风,扑面而来。然而晨风寥落,夹杂着丝丝缕缕远处的残烟落灰,无声无息落在他肩头。
“别看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一刻听起来却少了平日里惯有的闲散笑意,慕容轩静静立在他身后,一声叹息,“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徐穆声音里没什么起伏,“这样也好。”
“十几年了,老皇帝倒是没怎么变,狠心一下,下手一点也不含糊。”慕容轩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也同样去看那一抹浮烟,“阿穆,经过昨晚,我现在觉得你不愿意回去,是对的。”
徐穆没看他,唇角一抹清冷弧度,“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慕容轩眼神一闪,终究摇头,只道,“不过你也看到了,他连锦仪宫都烧了,可见无论是对你娘、亦或是对你,都全无挂念了——你们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痕迹,成了他用来激励苏其墨的一个手段,现在再回头想想,当年能对你们母子赶尽杀绝,也不算奇怪。”
“也许吧。”徐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不过我倒觉得,这么一烧,也不是什么坏事。”
慕容轩眉梢微扬,诧异,“你”
“我那个弟弟,也是时候认清这一点了。”他远远望着那座宏伟皇宫,语气深幽,“苏其轩对他的影响太大,这么多年,已成他的执念。可豫琛王已死,他不可能一辈子这么自我放逐,如果不下狠手,如何看清,又如何肩承重任?锦仪宫早已是废宫一座,如果最后还能用在他身上,倒也不算冤枉。”
慕容轩听着听着,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猛然转过目光去看着身侧挚友,语气惊疑,“你早就料到了,是不是?”
“十六年了。”他仰起了头,看着头顶纯净苍穹,“锦仪宫,并不是留着来让后人瞻仰的。当年他没有迁怒于阿墨,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如果说当年的豫琛王没能顺利长成他预想的帝王之才,那如今的敬怀王,无论如何都是要经历这些的。”
“既然你早就料到了,你没想过阻止吗?”慕容轩看着他,缓缓道,“又或者说,你其实反而推了一把?”
“虽然不愿意这么说,”他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终于转回目光来与慕容轩对视,眼底有一丝莫测冷光,“但关于这件事,我其实跟他想的一样。”
“所以那一晚你连夜去找了上官止,就是为了”慕容轩到这一刻恍悟,饶是他一向见惯世事,到此时也震惊到一时失语。他定定看着徐穆脸上的神色,良久,忽然扯出一声苦笑,“真是狠啊对你自己,对苏其墨,一定要做到这一步吗?你这样做,以后还怎么跟他相认?”
“没有相认的必要。”他摇摇头,终于叹了口气,“他早已不是昔年那个跟在兄长身后的稚嫩孩童,这些年战场杀伐朝堂暗涌,早就打磨得他利利如刃。唯一的懦弱与避忌,无非就是那两个早已死去的旧人但旧人既已死去,必不能再挡住他的路。”
慕容轩微微一震,默然不语。
他忽然想起,前夜锦仪宫后花园石拱门前,年过六旬的老皇帝,也说了这样的话。
何其相似啊他忽然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隔着重重生死,隔着无尽血色,但这一对父子,冥冥中居然还持有某种相同的狠绝。
想到这里,他却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微微蹙眉,“不过这次动静闹的这么大,当着苏其墨的面一把火烧了锦仪宫,事情传到你们那太子那里,人家再蠢,也该意识到问题了——矛头已经引到了苏其墨身上,你还管不管?”
“苏其宗么?”徐穆冷笑,“他原本应该早就意识到问题,不过好像这些年养尊处优,让他变蠢了不少蠢事做得多了,他想保住太子之位,只怕有点难了。”
“看来你真是一早就计较好了。”慕容轩点头叹道,试探着问了一句,“想必之前刺杀太傅那帮人,跟他脱不了干系?”
徐穆看了他一眼,“你查得倒也很快。”
“没办法,事关中容与聂阳言灵两国关系,我再懒,这事也要管一管的。”他状似无奈一般叹气,叹完又不怀好意一笑,“当初言灵有意依附中容,我就看不惯,中容朝内反对的声音也不少,倒是没想到你们聂阳这个太子,反而坐不住了。”
徐穆沉默一刻,语气里一丝森冷,“自寻死路而已。”
慕容轩深以为然,点头,忽然抬手一揉太阳穴,苦笑,埋怨道,“说起这个,你倒是如愿了,苏其墨只怕就真的要恨我入骨了老皇帝还真是聪明,知道如果我在场一定会出手,这下好了,只怕你那个弟弟,从此真的要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所以你趁他还没回过神来,早日启程回中容吧。”徐穆唇角有微妙弧度,道,“他心中憋闷,一定会找一个出口,你若不想当这个替死鬼,就早日离开他的势力范围。要知道在这白瞿城,他苏其墨要杀一个人,就算是你,只怕想逃都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听你这话,是要过河拆桥了?”慕容轩眉头一皱,“啧”了一声,“可以啊,我替你风里来雨里去,你这用完了,就不准备管我的死活了?我可跟你说,我这次出来所有的车马护卫都被你在青罗城引诱祁若康时败光了,你要不管我,以后来中容,别说认识我。”
他话虽说的认真,语气却不认真,徐穆也懒得反驳他,只道,“夜夙水映堂七煞小队尚在白瞿,派他们护送你,足够你应付这一路麻烦。”
慕容轩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转念又问了一句,“今日怎么没见到魅影?你把小野猫放哪儿去了?”
“言灵使臣的车马昨日深夜已经到了,如今停驻在白瞿城外十里处的客栈,她过去了。”徐穆转身往楼下走,“我先走一步,晚上回来,给你践行。”
“诶,你要去哪儿?”慕容轩跟着他一起下楼,没料到这人脚步极快,不过一句话的时间,他人就已经到了楼下,听到他这一问,在楼梯口一驻步,回,“去城外。”
“啧啧啧”慕容轩瞬间会意,揶揄道,“不会吧,她那一身暗杀用毒的本事,用得着你这么担心?”
“原本是不用。”徐穆淡淡道,“但言灵一族惯常用巫蛊之术,她虽擅毒,对付这种奇门异术,半分大意也不能有。”
慕容轩了然点头,还想在说什么,尚未出口,只觉得眼前风声一动,原本停在那儿的人瞬间已经掠到了楼下,再一眨眼,就已经往城外而去。
留慕容轩一个人站在楼阁旋梯上,仰首长叹,“还真是差别待遇啊。”
这二人在琴铃阁长谈之时,太子东宫内,正如他二人所料,这一场皇城大火,直接烧到了苏其宗的眉毛。
“陛下这是有意扶植苏其墨啊。”苏幕坐在东宫门口的客位上,远远看着皇城东边半空中那一线灰烟,叹道,“殿下,您到现在还觉得,敬怀王不会插手朝堂吗?”
太子手握成拳搁在桌案上,脸色很不好。听到苏幕的问话,眼神一变,却没回话。
“这些年苏其墨战功显赫,虽常年驻军在外,但在朝中声望也一日强过一日,之前他沉溺于旧人旧事,不愿意掺和朝堂之事,倒也正常。”苏幕道,“但如今锦仪宫已成飞灰,陛下亲手断绝了他的执念,殿下安心了这么多年,只怕又要枕戈以待了”
“别说了。”“嘭”的一声,苏其宗一拳砸在了桌案上,眉眼怒意与杀气滚滚,“死了一个苏其轩,又来一个苏其墨父皇还真是喜欢这兄弟二人,哥哥死了,连弟弟都要一手培养起来——我原本以为储君已立,父皇就算再喜欢他,也不会轻易妄动,如今看来,倒还是低估了这两兄弟在父皇心里的分量了。”
“殿下心里既然明镜也似,想必就不用我再多说了。”苏幕眼里也是丝丝冷意,此时看起来,已与平日风流潇洒的样子决然不同,“时势已变,殿下当有所应对了。”
“自然是要有所应对的。”苏其宗声音骤然一低,却带了某种隐秘的冷笑和鄙夷,“不过苏其墨在朝中威望再盛,这么多年也没有培养任何实际势力——一个孤胆亲王,身边又没有人扶持相助,本太子还不信扳不倒他”
“殿下忘了太傅吗?”苏幕却骤然开口。
“”苏其宗神色一愣,良久,哼笑一声,“是啊差点忘了,上官止那个老家伙,一向也是最看重他们兄弟二人的,如果苏其墨要成事,绝对少不了他。”
“上次殿下一击未成,只怕会落下隐患。”苏幕沉吟,“殿下那次实在是有些冲动了”
苏其宗静默了一瞬,难得没有反驳,只道,“那一次我虽料到他是去找江湖势力解决,却没料到是去了夜夙这个组织实力深厚,势力又盘根错节,自然不是我派去那几个废物能应付的,能伤到太傅,已经算出其不意了。”顿了顿,瞥一眼苏幕,沉吟了一刻,又道,“当时你不在帝都,所以也没告诉你,后来没说,是事情已经做过了,再说也没有意义不是有意瞒你,你莫要介怀。”
苏幕微微一笑,语气不变,“我明白。”
太子点点头,又道,“不过好在派过去的人当时就被夜夙解决了,反倒死无对证,没留下什么证据——原本想暗中拉拢一下言灵,没想到祁若康这么不经用。”
“事情已过,再追究也没什么用。”苏幕道,“不过这次言灵来朝,也许是殿下的好机会。”
“是啊”苏其宗敲敲桌面,冷笑,“他苏其墨用兵如神,出手间就拿了言灵大将的人头,这笔债,到底是要还的。”
“关于这件事,我倒是还听到了一点旁的风声。”苏幕收回远眺锦仪宫方向的目光,道,“那日宴会,殿下还记不记得苏其墨敬酒时说的那句话?”
——“此次边境驱匪,原本就仰赖慕容公子暗中相助。”
苏其宗自然记得,到此时也反应过来,扬眉,“你是说”
“那个慕容轩身为中容皇商,居然相助聂阳军队除去言灵匪患,殿下不觉得奇怪吗?”苏幕抬眼来看他,“我还听说,前夜火烧锦仪宫时,他也在场,据说苏其墨当时不惜在陛下面前立刀以抗,也是他最后力挽狂澜。”
“这个人”苏其宗微一蹙眉,沉吟道,“本来他在边境相助,老六应该对他有所感激,但那日宴会上来看,事情好像不是那样——更何况这次也算他帮父皇制住了老六,锦仪宫才成飞灰,照这个局势来看,就算他有意,老六也不会容他的依你看来,这个人,是麻烦吗?”
“目前还不明朗。”苏幕摇头,道,“不过此人非池中物,殿下还是应该有所注意。”
“是。”苏其宗点头,“父皇想拉拢他的意图很明显,如果真的成了,那这个慕容氏家主,本太子也一定不能白白错过就算最后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让他成为苏其墨的助力。”
“殿下明智。”苏幕俯首称道,“殿下心里对局势已经有了判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