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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才有一个倒吸冷气的声音传来:“好剑法,当真是好剑法!”
说这话的是东边一张桌子上的黑衣人,身形瘦小,留两撇鼠胡,神色间甚是剽悍。
他此时双目外放精光,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与他同坐的三人也各有气质,不似凡俗,第一人身穿土黄色袍子,也是瘦骨棱棱,但身材却高,双眉斜垂,满脸病容,大有戾色。第二人穿枣红色长袍,身形魁梧,方面大耳,颏下厚厚一部花白胡子,是个富商豪绅模样。最后一人身穿铁青色儒生衣巾,五十上下年纪,眯着一双眼睛,便似读书过多,损坏了目力一般。
“这一手‘九九归元’的剑法,当真妙到了巅毫,恐怕只有我家公子才能接下,但如此好的对手,我江南一阵风风波恶既然见到了,又怎么能放过?”
风波恶跳到段誉面前,叫道:“来来来!我们打一场!”
他生平极好打斗,尤其是遇见了武功高强,又或者使用奇门兵器的对手,那更是喜不自胜,犹如酒鬼遇见了名酒一般,非得好好打上一场不可,对于胜负输赢,倒没有多少介怀。
魁梧汉子当即叫道:“四弟不可,快回来!”
他们乃是慕容复的家将,情同手足,此时见段誉武功高强,风波恶冒然挑战,不仅有败无胜,更是给己方招惹一位强敌,智者不取。
“非也!非也!”
那黄衣汉子却道:“四弟,此等高手,对敌起来其乐无穷,又怎能轻易放过?大哥,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若真让四弟忍下来,他恐怕会连着三大晚都睡不着觉,到时候缠着我们试招,那可大事不妙,不妙至极矣……”
“在下武功浅薄,又怎么会是这位风四哥的对手?献丑了!”
段誉却不答话,将剑交还给卓不凡。
他乃是不忿有人辱及亲父,才奋而出手,至于风波恶?这名字根本没听过,也就无所谓与人动手。
“你姓段,又来自大理……适才你所用的,可是段家剑法?”卓不凡目光炯炯地问道。
“不错,在下正是段氏中人,先生日后行走江湖,还望多积累些口德的好!”
“嘿嘿……原来如此!”
卓不凡接过长剑,面色怔怔,看得周围人也是暗自好笑:‘你自夸自大也就罢了,偏偏惹到大理段氏头上,岂不是找不自在么?’
只是卓不凡剑法也是惊人,这些人纵使心里嘲笑,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段誉交待过后,便即想转身离开,忽然见到对面的风波恶脸上满是诧异,两个随从家将更是喊了出来:“公子小心!”
原来卓不凡脸皮受损,心想若不宰了这小子,日后姓卓的行走江湖,还怎么做人?
又见段誉还回长剑,当真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一抖长剑便向段誉刺来。
他少年时遭遇极惨,整个门派被灭,此后又在长白山苦练数十年,少与人说话交流,此次武功大成,才出来行走江湖,连性子也变得越发孤僻乖戾。
段誉也听到了耳后破风之声,卓不凡出剑好快,几乎是一眨眼便来到了他背心。
幸好此时段誉的北冥神功已经小有根基,体内北冥真气充盈流转,宛若实质,卓不凡长剑刺到,撞上了他体内真气,剑尖一歪,剑锋便微微一滑。
借着这个良机,段誉脚下一错,当即躲开了这一剑破背之厄,只是背心也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卓不凡出剑便不停,他变招奇快,又使一招“玉带围腰”一剑连攻段誉前、右、后三个方位,三处都是致命的要害,凌厉狠辣。
段誉仗着神妙步法,却是连躲三剑,身上气息也调匀过来。
这是他初次行走江湖,临敌经验尚浅,此时便未免有些手忙脚乱。
卓不凡见对方步法精妙,自己万万不敌,心下更是惧怕,忽然深吸口气,长剑一挺,剑尖上突然生出半尺吞吐不定的青芒。
慕容家四个家将齐声惊呼:“剑芒,剑芒!”
那剑芒犹似长蛇般伸缩不定,卓不凡脸露狞笑,丹田中提一口真气,青芒突盛,向段誉胸口刺来。
段誉此时转危为安,胆气复生,见到剑芒也不诧异,径自将北冥真气运到手上,向长剑弹去。
叮当!
忽听得金铁交击之声乱响,段誉一指弹出之后也不罢手,向空中抓去,随抓随抛,将两柄飞刀,一把拂尘都扔在了地上。
“这……”
风波恶保持着纵掠出来的姿势,嘴巴长得老大,几乎可以塞下两个鸭蛋。
卓不凡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手里的长剑。
剑身已经断了一截,另外半截剑尖没入酒楼横梁,尾部仍自不断颤动,青光闪烁,便仿佛一条头部已经没入房梁的小蛇,此时正在拼命钻入。
“你……你使了什么妖法?”
芙蓉仙子花容失色,她与不平道人见卓不凡不敌,当即从边上夹攻,哪里想到对手武功委实太过不可思议,竟然将他们的兵刃都夺了下来。
段誉一脚踏住拂尘飞刀,一边冷笑道:“原来中原武林群雄便是这幅德性,目中无人,突施暗算……还有什么你们做不出来的?”
虽然他说的乃是卓不凡几个,但风波恶等人也兀自感到面上无光,更恨芙蓉仙子与不平道人不懂规矩。
“非也!非也!”
包不同摇头晃脑地道:“这三人或许并非我中原武林之人,纵使便是,又怎么能推他及人,将我们这些英雄豪杰,与这几个狗熊混蛋一比?”
“呵呵……”
这个时候,卓不凡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我苦修多年,满以为自己剑术天下无敌,却没有想到……”
他向段誉看了几眼,随后头也不回地下了酒楼。
纵然是笑,但听起来却比哭还要凄惨悲伤,几乎令人忍不住要为他掬一把热泪。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等后会有期!”
不平道人一拱手,念念不舍地瞥了方明脚下的拂尘一眼,这是他特意打造的兵刃,长短轻重无不合手,又加入多种精金,刀剑难伤,今日若失去此物,日后还想找一柄如此趁手的,可就难上加难了,因此心里好生踌躇。
他虽如此,芙蓉仙子崔绿华却是女流之辈,更加多了几分蛮不讲理,当即来到段誉面前:“将飞刀还我!”
“如此佳人,却偏偏要在江湖中厮混,可惜可惜……”
段誉微微一笑,向后退开。
谁知道这句话似乎正刺到芙蓉仙子什么痛处,她大怒之下也顾不得拾取飞刀,双掌齐出,轰在段誉胸前。
但听得‘啪’的一声响,一股猛烈无比的力道反击而来,崔绿华“啊”的一声惊呼,身子向后飞去,砰的一下,重重撞在酒楼的石柱之上,喷出两口鲜血。
不平道人见段誉手脚不动,仅凭体内的一股真气,便将崔绿华弹得身受重伤,自己万万不是对手,脸上已是全无血色,更不提什么报仇之类,抱了崔绿华便匆匆离开,当真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凄惨落魄。
第三百四十九章丐帮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见到段誉挥手间便打发了不平道人三人,原本缩在一边的快刀祁六与没本钱鲍千灵当即出来道谢。
祁六目光闪闪:“公子是段家中人,不知与那位天南剑圣……”
“闲话少说,来来来……我们先打上一场!”
风波恶已经心痒难耐,突然冲上,手中多了一柄单刀,向段誉头顶砍落,他知道段誉武功高强,这一刀实在已经使出全力,但见刀风凶猛,周围几人都是色变。
他们倒不是诧异风波恶武功高强,实际上,风波恶虽然也算江湖上的一把好手,但充其量也不过与之前的不平道人几个类似,甚至还要略逊一筹。
他们所诧异的,乃是这风波恶一打起架来便蛮不讲理,兴之所至,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江湖规矩,更是不放在眼内。
“朋友何必如此?”
段誉叹息一声,脚下凌波微步连踏,宛若飘渺仙子,惊鸿一闪般掠开。
他这一避,风波恶若稍微守些武林规矩,便该停手才是,谁知道他竟不退反进,单刀连砍,唰唰唰又是三刀齐发,刀光如幕,更带着森森寒意。
“大胆!竟敢对公子爷无礼!”
跟着段誉前来的两个大理家将高声怒喝,拔出了兵刃。
“无妨!”
段誉却是一挥手,袖袍拂起,卷住了单刀,又是斜斜一抛。
风波恶整个人便横空飞起,摔落在一张席面上,溅了满身菜汤肉汁,狼狈不堪。
他性子桀骜,刚刚要叫好再来,一个鲤鱼打挺只到一半,又一个踉跄摔到地上,脚步竟似虚浮到了极点。
“四弟!”那黄衣人连忙上前:“可是遭了什么毒手?”
他素知这个四弟武功,莫说一摔,便是摔上这么十下八下,也万万无重伤之理,当即问道。
这四个家将兄弟同心,黄衣人在此,另外两个便挡在了段誉面前。
“化……化功大、法!”
风波恶叫道,原来他单刀上附满真力,与段誉袖口一撞,却只觉得体内内力飞泻,浑欲虚脱,当即便想到了这门邪功之上。
他与段誉接触不过一瞬,被北冥神功吸去的内力极少,只是之前心情激荡,才又摔了一跤,此时深深呼吸,又觉体内真力渐复,不由更是奇怪,知道段誉所使的,似乎与那传闻中的化功邪法有着极大不同,但到底如何不同,他没与丁春秋交过手,也是瞧不出来。
“好啊!想不到你大理名家子弟,竟然也拜入了那星宿老妖门下,学他的邪法害人!”
风波恶浑浑噩噩,另外三人却是吓得不轻,这星宿老怪邪法高深,毒功更是惊人,乃是邪道第一高手,在中原武林中也是声名狼藉。
此时见风波恶只顾调息,不发一语,还以为中了什么暗算,心想星宿老怪的门下,用毒还少得了么?当即就是目眦欲裂!
“好贼人,吃我公冶乾一掌!”
那穿着儒生衣衫,眯着眼睛的老二爆喝一声,呼的一掌朝段誉拍去。
两个家将顿觉一股猛力如排山倒海般击打过来,顿时呼吸滞涩,连连后退。
“好掌法!”段誉同样将北冥真气运至掌上,与公冶乾右掌相对。
对掌之下,公冶乾连退三大步,手臂咯咧一声,竟已断折!整个人飞快倒退。
他重伤至此,其余几人无不大惊,知道这二哥掌法惊人,常常自夸江南第二,只在公子慕容复之下,却不想今日一对掌便即落败。
“二弟!”
四人中的老大邓百川撑在公冶乾身后,但觉一股巨力汹涌而来,如大海惊涛一般,当即使了个铁板桥功夫,脚下如扎根不动,合两人之力,总算将这股巨力消退,心里都是暗叫惭愧。
“唉……我与那丁春秋实无甚干系,你们又何苦穷追不舍?”
段誉摇头。
“非也!非也!不是无甚干系,而是大有干系,你段氏残害武林,说不定便与那星宿老怪同流合污……哎呦!”
包不同见段誉先伤风波恶,再伤公冶乾,当即忍无可忍,他纵使武功不如对方,嘴上也是不饶人的。
但段誉听他辱及先人,心下暗怒,忽然间施展开凌波微步上前,啪啦一声,给了包不同两个个响亮的耳光。
他轻功绝佳,出手奇快,包不同话说到一半便哎呦大叫,邓百川与公冶乾只听见两声大响过后,包不同的脸颊便高高凸起,吐出满口带血的牙齿,脸上均是骇然。
要知这包不同虽然一张臭嘴口无遮拦,江湖上树敌无数,却还能逍遥至今,一身武功却也不可小觑。
但段誉只是两掌之下,便打落了他满口牙齿,那再加把力,取了包不同的性命,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