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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包与沙包之间的空隙有宽有窄,有深有浅,就是车队行进的道路,沙包上被风吹成的层次没有规律,线条弯弯曲曲,层层叠叠不一而终,车队就像行进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一会儿跌进谷底,一会儿抛向浪尖,遇到死胡同的大沙梁不可逾越,调转车头重新选择路线。来来回回迂回前进,一天下来跑不了多少路,还累的贼死,怨不得谁,是因为没有路啊——
变幻无穷的沙漠深处,也有赏心悦目的地方,此刻的车队行进在一片与众不同的地方,沙包很小,沙包上长满了指头粗细的沙柳条,光秃秃的毫无生机,远远的看去雾澄澄一片连到天际,可养眼了。
这是进入沙漠以来最最美不胜收的景观,枯燥乏味的军人们就像打了鸡血似得兴奋异常,左顾右盼的欣赏着。沙包不大,却足以让越野汽车停滞不前。一米多高的沙包上,不敢把汽车开上去骑着通过,害怕沙包刮坏了汽车底盘和零部件,只能侧压着沙包的一边前进,汽车倾斜的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东倒西歪跌跌撞撞,车厢里装载的货物就像炒豆子摇摇摆摆,木制车厢“吱吱扭扭”乱响一气,仿佛在痛苦声吟,又或者是交响乐团的演奏,各种声音五味俱全,看怎么欣赏了。
左摆右摇的汽车仿佛在抽筋,坐在车里面的人就够受得了,东倒西歪停不下来,摇出来一身汗。羽队长脱去皮大衣顿感轻松,摇下车窗玻璃,伸出头来观看着不足一米高的沙柳条,想象着这一带一定有丰富的地下水,或者离此不远就有大江大河,夏日到来抽枝发芽,一定是一片绿洲,要不然干涸的大沙漠,怎么会有植被生存?有水了就能洗脸刷牙,那可就幸福死了。
汽车发动机怒吼着全力以赴,压倒在汽车轮胎下面的沙柳条柔韧性极好,汽车过后又直起身来,打量着远去的庞然大物匪夷所思,这是什么活物?到这里来干嘛?看起来威不可挡,真是出了鬼了……
汽车故障时不时发生,车队时不时搁浅,只是些油电路小毛病,新车车况优良,大的机械故障很少发生,用不着老兵羽队长出手,战士们就能手到病除,搁浅的车队不大一会就能起死回生,日复一日天天如此,这就是生活的全部。
又停车了,一定是出故障了,羽队长下得车来伸腰踢腿活动身体,有几个兵下车后,习惯性的就要撒尿,羽队长看到后大喝一声,他们浑身一颤豁然顿悟,珍贵的尿要收集起来,不可乱撒。
说来奇怪,自从进入沙漠以来气候干燥,喝水不少,尿却特别少,一天尿不了一泡尿,尿道都粘住了,偶尔尿尿就有撕裂的感觉,火烧火燎的痛,苦不堪言。
“轰隆隆”机器声响起,车队又出发了,羽队长看了一眼无穷无尽的沙包,仿佛是坟茔一样浩瀚无边,什么时候是个头看不到终点,叹了一口气上车来,掏出烟来抽了一根,香烟变成了毒雾,呛得他连连咳嗽,没有一点点享受的滋味。香烟里的水分被干燥的空气抽干了,点燃起来与柴草无异,抽起来活受罪。
开车的赵群里转过头看了看说:“师傅,喝口水么,你看你嘴唇干的快要裂开了。”
咳嗽不止的他涨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着,多少天没有洗过的脸上落满了尘土,不见了往日的白皙与红润,看起来一脸沧桑。鼻凹里的尘土浸透了油,厚厚一层糊在那里,受伤的嘴唇早就好了,现在又附着了一层白皮,看不到本来的红润,用舌头一舔白皮立刻消散,显现出来的是紫黑色,转眼之间水分蒸发,白皮又凸显出来。
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睫毛上落满尘土,浓密的眉毛上更加是尘土聚集的地方,用手一刨尘土飞扬,耳廓耳朵眼里无一幸免,凡是能有尘土立足的地方,聚集着大量尘土,鼻孔里就是重灾区。
不洗脸就不会洗头,这么长时间不洗头头屑泛滥,痒痒难受,用手一抓头屑纷纷落下,那份难受苦不堪言。不洗澡同样浑身瘙痒,每个人都渴望着能洗个澡,那份享受与舒坦,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想像一下都能让人从睡梦中笑出声来。
驾驶室里同样是尘土飞扬,工作台仪表盘,坐垫扶手上布满灰尘,看到哪里都一样,与外面的茫茫沙漠融为一体。赵群里知道师傅的嗜好,干净整洁的环境,能让人心情舒畅,车身外面脏一点无法避免,方寸大小的驾驶室里如果脏不拉及容不下人,那可就犯病了,就会上纲上线训斥,屡教不改的停车擦拭,还要说教一番:一个人的干净整洁是精神面貌,一台车几万块钱交给你不好好珍惜,弄得脏兮兮的不爱护就不配开车。地方上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工厂,也就值几万块钱,一个驾驶员就是一个场长,掌握着国家几万块钱的资产,就要倍加珍惜,延长寿命,为国家多做贡献……
车队每个军人都知道他的嗜好,军容整洁是起码的标志,赵群里自然是言传身教,受益匪浅,不敢怠慢。晚上宿营后,把驾驶室擦拭的干干净净,早上起来一看又是落满尘土,出发前再擦拭一遍,行车途中前面的车尘土飞扬,后面的车躲避不过,就在弥漫的灰尘中前进,别说是汽车,就是人的军装上都落满尘土,与大沙漠无二,只有鲜红的领章帽徽,还是那么鲜艳,红得让人激动。
今天依然压阵收尾,前面车队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风向不好就无处躲藏,赵群里极力躲闪着,还是事与愿违。拉长距离,等待尘埃落定,又害怕孤身一人落单,大漠深处的空旷寂寞能让人发疯,万一有什么不测,前面车队距离太长就会鞭长莫及,岂不是自寻死路?缩短距离就意味着多吃灰尘。
走不完的大沙漠日复一日,早上起来与太阳赛跑,一直追逐着太阳日落西山,就到了宿营的时候了,羽队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觉得一天时间转瞬即逝,浑身骨头都摇散架了,感觉好累,困乏袭来就想眯一会,刚刚闭上眼睛,感觉到车停了,睁开眼睛一看,滚滚尘埃偃旗息鼓,弯弯曲曲的车队停在沙漠里,战士们下得车来活动身体,腹诽道:怎么回事?离宿营还有一段时间,为何不走车了?侧头看了看赵群里,他就明白了。打开车门子跳下车去了解情况,不一会回来了,说是有两台车出故障了,一班长和三班长在处理。
一听说有黑子在,他心里面就放心了,黑子的技术水平在车队里首屈一指,无人可比,有他在就能手到病除,就继续闭上眼睛迷糊起来。好长时间了还不见行动,怎么能睡得着觉?还得亲力亲为去了解情况,停在这里浪费时间,眼看着太阳挂不住了,天黑下来可就不好办了。想到这里睁开眼睛,打开车门子下得车来,在松软沙地上摇摇晃晃的往前走,车队留下的车辙有一尺多深,车辙里有不屈的沙柳昂然挺立,看着让人有些感触。
军人们围在出故障的车跟前,争争吵吵各抒己见,一个个表达着自己观点看法,都不能确定故障在哪里?看到羽队长到来,大家让开地方告诉他什么原因,是发动机一个缸不工作动力大减,羽队长看了看黑子,他绕了绕了头说:“油电路都正常,一个缸不工作突突的不行,找不到是啥原因?”
羽队长听过后一言不发,让人把发动机启动起来,加油门听了听,又把一个皮管子插进机油加入口,放在耳朵上,像大夫的听诊器一样诊断起来,一只手拉着油门拉线,发动机转速忽高忽低,听了一会后知道了什么原因,就让故障车的司机打开了发动机气门边盖。
气门边盖打开后一看,一只气门弹簧折断了,大家一看惊呼一声,佩服他不愧是车神。一招鲜吃遍天,名不虚传的他保持低调不张扬,默默地看了看黑子,示意他动手更换,黑子一看有些灰头土脸,只能俯下身子出苦力,个把小时更换成功,启动起发动机试了试一切正常。
羽队长手里面拿着换下来的气门弹簧看了看,突然奋力一甩高空抛物,气门弹簧在空中翻着跟头,画了一道弧线落在了大漠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自言自语地说:“多少年后,有人发现了这个气门弹簧就是古董级文物,后人们一定会猜想到,今天我们这些汽车兵不畏生死闯入沙漠,是为了国防建设报效国家,留下了可歌可泣的传奇,一定会惊叹不已。就是有探险家到这里来了,也不会有大规模军队这样的壮举,呵呵——沧海横流安足虑,方显英雄本色,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鬼嚎什么——烦不烦——”听不懂的黑子最怕他咬文嚼字,恶狠狠的怒斥道。
“哈哈哈……”众军人一听他们俩个人又掐起来了,哄堂大笑,羽队长气得转过身,看着黑子反击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不懂科学狗咬火车,不懂行情你乱嚷嚷什么?这么富有诗意的感慨都听不懂,这不是浪费我的感情吗?气死我了。抓紧时间出发,能走几公里算几公里,再长的路都在脚下,出发——”
黑子回过头看了看就要落山的太阳,不想走又由不得他,疲乏无力上车出发了,尾随着的车队依次跟进,从羽队长面前经过,赵群里开过车来,他上车后加速前进,掏出烟来抽了一根,还是呛得直咳嗽,无奈的把烟扔在了大漠之中。
红红的太阳撞在了地平线上,车队找不到一片平整的地方宿营,像瓦砾一样的沙包到处都是,也没有高一点的沙梁依杖,仿佛置身在旷野中。其实就在旷野中,有一点沙包沙梁遮挡一下,心理上就有些安慰,屁作用不起。
打头开路的黑子放眼望去,焦急的找不到理想的地方,给开车的刘晓强使眼色,机灵鬼刘晓强就明白了他意思,方向盘扭转,直行的汽车转过弯,绕了一个大圈,和最后面的羽队长相汇合,黑子跳下车来到跟前说:“这里怎么宿营……”
“这里怎么就不能宿营?看不到这里有柴火吗?组织大家拾柴火架篝火……”“啊——就这点看得着摸不着的沙柳,能当柴火吗?架篝火做梦去吧……”“呵呵——小伙子,没文化害死人,看得着摸不着的沙柳是表面现象,微不足道,沙柳下面根系发达,盘根错节,挖出来可就很可观……”“你——一整天了不得消停,弟兄们累的贼死,哪有力气挖沙柳根呀?你这不是成心整人吗……”“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有那么卑鄙吗?你就不会想办法,不出力气就能唾手可得吗”羽队长胸有成竹的说。
黑子一听就是一个趔趄,不出力气还能唾手可得?说梦话哩吧?他怔怔得看着羽队长不说话。
羽队长下得车来,从驾驶室后面的车厢板上取下铁锹,在一个有沙柳的沙包下掏了几下,沙柳的根系就露了出来,越往下挖越密集,从旁边又掏了一个坑下去,两个坑互相贯通,从车屁股后面取下钢丝绳,拴在沙柳根系上,让赵群里倒过车来,把钢丝绳一头挂在拖车钩上一挥手,汽车拖着钢丝绳前进,沙柳根系哪里能经得住汽车拉力?纷纷从沙子里蹦出来,盘根错节规模空前,很大一片沙地里都蠢蠢欲动,拉出来的根系像渔网一样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黑子站立的地方沙子松动,他感觉到不妙就想跳起来躲避,哪想到是天罗地网,脚底下蹦出来的沙柳根系密不透风,随着汽车前进的速度前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