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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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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锯刨等铁器,医书、布帛、酒、糖等商货换粮。

    王冲算计着收益:“这一场集市也能凑出千石粮食。那些野味,用蜀中的腌法制作,能保存很久,也是粮食。”

    窦罗枝却还在担心:“轮多囤和那几个不怀好心的峒囤,到底要怎么处置?就这么等着大家散了,他们再领兵杀过来?”

    王冲笑道:“当然是等,不过不是等他们动手,而是等我们动手……”

    这一等,却等来了让王冲也颇为头痛的变故。

    夜里,看着跪在下方那个僰人装束,甚至抹黑了手脸的少年,王冲既憎恶,又无奈,“这是自投罗网,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少年正是何广治,嘴里竟然少了两颗门牙,他凄声道:“只要饶我一命,把我关上一辈子也都认了,我绝不想跟夷狄混在一起!”

    何广治告饶时,脑子里还闪着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场景。

    之前他借口知道兴文寨的兵甲钱粮所藏地,企图邀功于阿大和失间。而后跟着失间潜藏在谷地里,失间让他假扮僰人时,才觉得自己做错了选择。

    “凿齿!?不凿也要染黑!?这怎么行?”

    何广治换了僰人装束,可再动他门牙,他却怎么也不愿。这就激怒了失间,让人按住了他,硬生生敲了他的门牙。

    这事还只让何广治感觉屈辱,为了活命,也就认了。可接下来,僰人吃饭更成了一场噩梦。僰人重分享,吃食都是你一口我一口,不分彼此。让何广治吃沾满他人唾液的东西,他可受不了,结果又被失间呵斥一番,其他僰人也纷纷嘲笑,说何广治不是人……

    不是人……我跟你们,当然不是一类人,我是汉人!

    对失间来说,这不过是两桩小事,这个汉人既然愿意帮他们,那就叛出了汉人,这样的决心,怎么会在意这些事呢,习惯了就好。

    失间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却不想,何广治一夜未眠。

    他想了很久,才觉得自己太傻了,跟王冲有仇,不等于跟汉人有仇,要他化汉为夷,他宁愿去……不,不能死,关一辈子好了。

    抱着穿回汉装,吃回汉食的决心,何广治趁夜逃掉了,一路摸回兴文寨,向王冲通报失间的动向。

    起初他也揣着侥幸,说自己完成了王冲的任务,是被失间逼着来的,还想把罪过变成功劳。王冲却懒得跟他掰细节,直接说阿大可没说过这事,是罪是功,大家都心里有数。何广治心里崩溃,就有了刚才那一番对话。

    这就叫……因守小节而得了大节么?

    王冲抚额哀叹,原本想借刀杀人,杀不了也让此人投到僰人一方,身败名裂,却不想这家伙竟然悬崖勒马,而原因竟然是适应不了僰人的生活方式……

    王冲招来已当了铺丁,还管着小一队人的罗东福,“把他押下去,唔,给他准备饭菜,记得给筷子。”

    何广治听出王冲的心思,千恩万谢地道:“守正。二郎,我还有用,我还年轻,我能赎罪!你给了我大哥机会,再给我机会,必不叫你失望!”

    王冲心说没能解决掉你,我现在就很失望。

    如何处置何广治终究是后事,何广治这一反水,失间那边必有异动。还不知后事会如何演变,怕的是失间铤而走险,趁夜攻打兴文寨。

    王冲无奈地喟叹,招来罗蚕娘:“让你的姐妹们作好准备,随时提防!”

    因这一变。组织妇人护寨这事,还真成了未雨绸缪。

    罗蚕娘两眼发亮:“可以用脚踏弩吗?”

    王冲点头:“我这就写手令,你带大家去巡厅兵库领甲弩和腰勾。”

    兴文寨的铺丁不能用铁甲和神臂弓,但僰人本就在用的皮甲和木弩却不在禁例,也禁不了。僰人的木弩工艺粗糙,用来捕猎獐鹿兔子,对付近距离只着皮甲的敌人还勉强凑合。对上五十步外,或者甲再硬一些的敌人就没什么用处。

    王冲打了擦边球,将精选出来的百来具木弩作了改造。在弩头如神臂弓一般加了个铁蹬,再把弩弦加粗了一倍。弄出来的弩就叫脚踏弩。这东西样子跟神臂弓差不了多少,但神臂弓的弓身弓臂另有制法,可以受四五石弦力,而这种弩充其量也就两石出头。算不得触犯朝廷禁令。

    即便是两石的弦力,让妇人来拉还是太吃力。王冲又将自己早前的腰勾拿出来,让铁匠打了几十副。配合束腰的皮带,罗蚕娘这样的小姑娘,也能勉强上弦三五次。慢是慢点,总算是没有寨墙,兵备不足时的却敌利器。

    罗蚕娘兴奋地领命,刚转身,又被王冲叫了回来。

    招手示意她靠近身前,再道:“张嘴”,罗蚕娘不解地照办。王冲手指靠上少女的莹白门牙,摁了几下,满意地点头,认真地道:“不准凿齿!”

    罗蚕娘嗔道:“那是生僰的习惯,我们罗始党人又不凿齿!”

    王冲再问:“那吃饭时,会不会吐唾沫在菜里?”

    罗蚕娘杏眼转着,却没说话。

    王冲翻翻白眼,嘀咕道:“算了,反正以后有得口水让你吃……”

    出了门,罗蚕娘边走边念叨:“那是一家人才有的事,谁吃你的口水!以后你吃的菜我都不动,看你怎么让我吃口水!”

    因僰汉风俗之差而起的小小误会,余韵当会绵延到王冲偷香时。此时王冲当然没有闲心,找来特苗和几个可以信任的头人一番商议,再回了寨中,让父亲和李银月都备好兵甲,枕戈待旦,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天明时,王冲所待的变局才出现。

    寨外的集市里,阿大听完一人的哭诉,脑袋一晕,差点栽倒在地。

    “贼人劫了囤?烧了粮食,抢走了女人!”

    那人该是从劫难中逃出来的,一脸烟熏火燎的痕迹,哭道:“阿大,几个阿嬢和你的女儿也都被劫走了!贼人好凶,囤里没几个丁壮,根本挡不住!”

    阿大两眼发飘,一口气差点没接上,阿嬢就是妻妾,他的六个妻妾,五个女儿,全没了……

    听这个逃出来的族人说,来人只劫年轻女子,只烧粮仓和物库,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半日功夫,就带走了五六百女人,烧尽了轮多囤的粮食和物资。

    回过气来,阿大愤怒地嘶喊道:“谁!?是谁——!”

    那人哭道:“有贼人说,不听失间的话,就是这个下场。”

    阿大再惊:“失间?怎么可能?”

    兴文寨南面的山谷里,三百多僰人分作两方,正紧张地对峙着。

    “我怎么会劫轮多囤?我和我的人都在这里!”

    失间愤怒地喊道,可对面领队的阿二,也即阿大的弟弟,以更愤怒的语气驳道:“谁知道你还有多少人!?你连汉官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就是个害虫,之前你去杀汉官,就该把你赶出轮多囤!”

    从轮多囤逃出来报信的人不少,有人也找到了阿二,这支伏兵顿时分裂了。

    失间还在努力:“那个汉人书生逃了,一定是汉人的诡计!不能信他们的话!”

    阿二一口痰吐在地上:“我不知道什么诡计,我只知道我的家被人劫了,那些人丧心病狂,就跟你一样!既然他们说是你的人。我为什么不信!?失间,你还不束手就擒!?”

    看着之前还一锅里分食,准备跟自己一起杀入兴文寨,劫掠妇孺的轮多囤僰人,此时都两眼充血,端弩持刀,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失间暗叹。这么粗浅,甚至可以说是拙劣的离间计。这些人竟然就信了,又何苦挽回呢。

    “走!我们走!他们不愿干了,我们自己干!”

    失间招呼手下,准备放弃这些人,自己单干。

    阿二厉声喊道:“别想走!”

    一场杀戮就此上演。失间这边只有百来人,对方人数则是两倍还多,待失间冲出重围时,身边只剩二三十人。

    “我们去南面,那里没有汉人,我们去过自己的日子!”

    扫视仅存的族中兄弟,失间就觉格外悲凉。僰人自己齐不了心,一点信任都没有,还怎么跟汉人斗?他看向南面的深山密林,作了无奈且理智的选择。

    “求官人为我们轮多囤作主啊!”

    兴文寨外大帐里。阿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王冲哭求着。

    “那个失间,真是该死!这消息要传给所有峒囤,让他们一起缉拿失间!”

    特苗义愤填膺地道,王冲看看他。暗道此人有前途,自己可没跟特苗交过底。可这个头人却能品出其中的奥妙,主动帮自己作托。

    王冲很记仇,失间差点杀了他,为了救罗蚕娘,不得不放走他,却不会就此放过他。派人偷袭轮多囤,劫掠妇人,烧毁粮草物资,不仅抄了轮多囤的底,折其元气,也把屎盆子扣在失间身上。

    轮多囤的阿大信不信是失间干的,这无所谓,只要让周边僰人都知道失间的凶名便好。现在么,阿大主动配合,特苗也挺身而出来作托,失间就背定这桩罪名了。

    这番栽赃,其实只是作给外面人看,内里人,比如说特苗,其实心知肚明,这是王冲在整治轮多囤。谁敢有异心,朝廷就算暂时不好再有大动作,只是勾勾手指,弄点手腕,就能让谁吃不了兜着走。没兵又怎么了,当年班超、陈汤、王玄策不还是没兵?只要坚定决心,收拾有异心的夷狄,自有其他夷狄抢着贴上来帮朝廷办事。

    唔……北面的夷狄不算,王冲心中涌起的豪情,被西夏和辽国浇熄,只好转在南方的夷狄上。今日这番作为,也非他本意,不过是本钱太少,此时的泸南又是个瓷器店的权宜之计。

    “阿大放心,轮多囤既然已歃血约盟,就是朝廷治下。囤人也是朝廷子民,本官自会为轮多囤作主。”

    王冲安慰着阿大,场面话一过,便转到正题:“本官会调度人手,追拿失间。失间所劫妇孺应该没走远,救下他们不难,但要拿住失间就不容易了。失间既在轮多囤逗留过,轮多囤的人去拿他最合适。今次正好又要募义军,阿大便尽快点选人手到兴文寨来校阅操演,成军后便出动……”

    再看了看特苗,王冲又道:“为防不测,本官会请安抚司调已成军的义军,助你守轮多囤。”

    阿大心底透凉,募军是釜底抽薪,得了汉人的食盐和衣物,族人便是替汉人卖命了。而让其他部僰人去轮多囤,更是掐住他的喉咙。

    他正惊惶时,王冲皱眉道:“怎么?峒主不愿?”

    阿大对此事是失间所为本有怀疑,来求王冲,大半还只是摆个姿态,却被王冲逼宫。再看看其他头人,都虎视眈眈地盯住自己,不由哀叹一声,暗道怎么这些头人跟往日不同了,竟然没谁把这个局面当作浑水,跟他一般有心搅搅,却是一心跟着汉人办事。

    阿大无奈地叩首道:“小的不敢,小的愿意!”

    这一叩首,另几个头人惊惧地相互对视,再没了异心。

    深山密林间,田忠嗣哈哈笑道:“爽快!跟王守正办事,真爽快!”

    在他身后,田家兵押着两三百个女子正往东去,这些女子是他精挑细选出来,上等货色准备带回思州家中,次等的顺路卖给路上的俚僚部族。这一趟收获丰厚,他当然满心爽快。

    唐玮则黯然摇头:“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守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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