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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尽全身力气,说完了这句话后,张充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平静。有生以来,从未如此平静过。
现在,他已再用不着紧张了。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么?”王莽点了点头,问道。
张充抬头看了看韩卓:“此天亡我,非战之罪。若不是他……你早已葬身于此了!但即便我今日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张充又转过脸来,直视着王莽:“你也要记住,大汉绝不会亡!更不会亡在你的手上!纵使你一时得逞,但天下那么多仁人志士,又岂是你王莽一人能杀得尽的?”
“那就……先杀你一个再说。”王莽再度举起酒壶,长饮一口,随后重重顿在了案上,双目之中,涌现出一股豪情来:“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碾死的蝼蚁又何止千万?这其中,不多你一个张充!”
王莽话音落下,寒光一闪,韩卓手中的剑已出手。
张充的表情瞬间在脸上凝固,双眼死死瞪大,几乎快飞出眼眶。
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血迹仿佛滴入清水里的墨汁般,一点点逐渐扩散开来。
然而张充的意识,却依旧未消失,仅仅感觉到颈间一凉。这一剑太快,快得即便已经斩断了他的脖子,却也未立刻带走他的生命。
“对了,期门郎,你之前不是很想知道,这盒子中所装为何物么?”
王莽将头凑到了张充的耳边,轻轻低语,随后打开了一直放在张充面前的那乌木盒子:“那就,自己低头看吧。”
张充僵硬地挪动着自己的脖子,向下低头望去。
可当视线触及打开的盒子时,他却惊讶地发现,那盒子里竟然空无一物。
随后,便是眼前一黑。
伴随着他低下头的动作,那条红线骤然扩张,变粗,最终裂开。张充的头颅也开始沿着那条红线缓缓滑落,恰恰落在了打开的盒子之中。
鲜血自颈间向上狂喷,仿佛喷泉一般,再如雨般洒落。
王莽却不管不顾,任由那鲜血洒在头顶,伸出手轻轻合上盒盖,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然后王莽站起来,转过身时,王睦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重新接过了由他自己捧来的那一方乌木盒。
“可要用心捧好了。这是……要献给太皇太后的礼物啊。”
王莽扬了扬眉『毛』,对着王睦微微一笑。
第23章 天下姓什么(七)()
王寻与王邑二人的车驾,已经抵达了张充的宅邸门口。
并不像王莽那样轻车简从。他们的车队,自然前后有着密密麻麻的家丁护卫。
车驾停下,二人下了车之后,却面面相觑。
兄长王莽传他们来期门郎张充的府上赴宴,本就让他们觉得奇怪了。而到了地方之后,却不仅没有任何人在门口迎接,就连里面也听不见任何丝竹之声。宅子的大门紧闭,静悄悄的仿佛一座死宅一般。
天已黑了,然而这宅子里却黑沉沉的,没有一丝亮光透出。
“这……”
两人的心中都冒出了一股不安来。久经战阵的两人,都本能地自前方嗅出了一股死气。
“父亲,叔父,请进来吧。老师已等你们许久了。”
张充的府门突然打开,里面站着的,却不是他的家丁,而是王睦。
他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向着父亲王邑与叔父王寻施了一礼,随后转身向着宅子内引路而去。
看见是自己的儿子在此,王邑心中稍稍放松了些。至少他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那就应该意味着没有出什么岔子。
两人连忙快步跟上王睦,向内走去。而身后的大批护卫,自然也紧紧跟在了两人身后。
站到了宴厅门口,王睦停下了脚步,向着宴厅内伸出一只手臂,微微欠身:“父亲,叔父,请。”
整个宅子内,只有这一间屋子里亮着灯。大门紧闭,灯光自窗缝里漏出来,打在二人的脸上。
王邑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猝不及防,让他几乎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
王莽高高坐在宴厅里的首位上,手中端着一只酒杯,正在小口啜饮。
而他的身前,却是一片尸山血海。
穿着重铠的期门卫、布衣长剑的北地游侠,甚至还有三个披发虬髯的匈奴人首级,散落在宴厅中央。
在王莽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低垂着脑袋。他手中的长剑斜指向下,恰在二人推门进来时,一滴鲜血自剑尖滴落地面。
声音很轻,却仿佛敲在了两人心头的一柄大锤。
“你们……来得有些晚了。”
王莽向着二人抬了抬手中的酒杯,脸上带着笑意。
“期……期门郎呢?”
王邑骇然问道。纵使身经百战,骤然面对这样的场景,他的口齿依然有些颤抖。
“期门郎么?那里,有半个。”
王莽抬起酒杯,指了指侧前方。两人这才看见,那里还有着一具无头的尸体,端端正正地坐在席前。
“还有半个……”
“在孩儿这里。”两人身后,王睦的声音突然出现。
两人骇然转过身,便看见了他捧在手中的那一方乌木盒子。
王睦安稳地站着,只将盒子面对二人,伸出手掀开了盒盖。
盒子中,那首级的脸上,肌肉扭曲狰狞,写满了震撼与惊恐。切口处平滑整齐,光洁如镜。
正是张充。
“兄长……兄长为何要杀期门郎?他可是太皇太后的……”王邑刚刚开口,自己又马上停了下来。
眼前那一具具尸首,都兵甲齐全。尤其是那十余名期门卫的铠甲,他们自然更不会认错。
饮宴之地,却会出现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发生了什么,根本不需再多问。
“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王寻自进门后便一直未曾做声,直到此时,才第一次开口,缓缓问道。
“是。”
王莽点了点头,自席上起身,向着两人缓缓走去。
“王邑,王寻。我之前曾对你们说过,我与姑母之间的裂痕,已经无可弥补了。而你们……却固执地不肯相信。”
王莽走到了二人身前,半侧过身向后,伸出手向着整个宴厅环指了一圈,最终又指向了自己的鼻子,表情凌厉:“若我的身边没有韩卓,你们此刻将要看到的尸体,便会只有一具了。”
“兄长……”
王邑刚要开口,却被王莽打断:“我现在,只想问你们二人一句话。”
王莽的目光,自两人脸上缓缓扫过:“裂痕已经越来越大,你们万无可能再独善其身。告诉我,你们究竟将会站在我这一边,还是姑母的那一边!”
王邑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说话,身旁的王寻已经坚定不移地跪了下去。
“陛下,万岁!”
王邑也慌忙紧跟在王寻之后,跪在了王莽的面前,连头也不敢再抬起半分。
王莽望着身前跪倒的二人,长长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气。
“那就……陪我进宫吧。”
第24章 天下姓什么(八)()
太皇太后王政君望着眼前香炉中冒起的袅袅轻烟,微微有些出神。
今日,是张充发动暗杀的日子。她已吩咐了未央宫的侍卫,只要张充请见,无论多晚,都允他即刻觐见。
为此,她一直没有就寝,而是燃起了一炉熏香,遣退了一众宫女宦官,独自在长信殿的正殿内等待着。
已是戌时将过,亥时未至。算起来,张充此刻也该成功了。
也就是说,王莽此刻,也差不多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想起自己的这个侄儿,王政君的心中不由有一些微微作痛。
这个侄儿,确实是王家一门中的天纵英才。虽然他从小并不起眼,所能提起的优点,不过是质朴孝顺、恭谦礼让而已,青年时更曾有一段时间还挺荒唐。但论及才能,并没有什么特出之处。
但他三十岁那年,却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而已。无论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更每每常作惊人之语。
族中人曾怀疑王莽是不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但哪个妖怪能安安静静看书呢?数年后王莽出仕,这种议论才逐渐消逝。王家在宫中的地位,自然由王政君的地位而来,但在朝中的声势,却大半都是王莽争得的。
原本,王政君曾惊喜地认为,这个侄儿是上天送给王家的珍宝,是王家一门永得汉室尊宠的奠基人。但现在,她却惊恐地发现,王莽的野心竟然远比她所能想象得到的更为巨大。
即便王政君的心中也依旧有着念念的不舍和无奈,但……既然他已威胁到了汉室的存在,那也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王政君正惋惜间,却突然看见值门的内侍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满脸惶恐焦急。
“何事惊慌!”王政君面上挂着寒霜,冷冷地瞪了一眼那内侍:“老身不是交待了你们,若是期门郎求见,便直接请进来么?”
“不……不是期门郎,是安汉公!不……摄皇帝!而且……”那内侍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才将一句话讲完整:“而且,满身是血!”
“什么?!”
王政君以远远超越她年纪的矫健身姿一下站起了身来,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拐杖,心脏狂跳不止。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已出现在了正殿的门口。
“姑母,侄儿王莽请见。”
虽说是请见,但王莽说出这话时,已经一步步走进了殿内,向着王政君走来。
他的身上没有按照入宫的礼仪,穿着朝服,而只是平日的常服而已。而他的头顶双肩,还满是暗红『色』的血迹,尚未干透。
“你……你……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王政君伸出手,直直指着王莽,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强自镇定下来。历经风雨八十余年,纵使方才一时间出现了些慌『乱』,但很快便压了下去。
“来给姑母送一件礼物。”
王莽缓缓走到了王政君的面前,脸上挂着恭敬的微笑。在他的身后,跟着出现了三个身影,正是王寻、王邑与王睦。
“你们……你们也都决意要跟随巨君了?”
王政君紧紧捏着拳头,目光扫过王莽身后的三人。王寻与王邑都微微低下了头,目光向着身前地下望去,不敢与她相接触。唯有王睦,却一直挺着胸膛,面带微笑,坦然地与王政君对视着。
在王睦的手上,捧着一个乌木盒子,正一步步走向王政君。
“太皇太后,请收下老师准备的礼物。仓促而就,未免粗糙了些,望太皇太后海涵。”
王睦跪在了王政君的面前,不待她吩咐,已经自行打开了那盒盖。
张充的首级,以及那临死前的表情,栩栩如生地现在了太皇太后的眼中。果然诚如王睦所说,仓促而就,盒中的鲜血甚至都未曾擦尽。
“巨君,你……”王政君此前还抱着一线希望,但直到此刻亲眼看见了张充的头颅,才终于明白了此事已经再无挽回的余地:“你下手好狠!”
“狠?”
王莽古怪地望着王政君片刻,突然大笑了起来:“姑母,你居然说我,狠?”
他向身侧伸出手,指着盒中装着的张充首级,双眼依旧紧紧盯着王政君:“你在让他设宴暗杀我的时候,心